4、教室

言祈头一回穿上衣睡觉,因为他的室友易感期,看不得别人赤身裸体。

四月份的暴雨天,他没有睡衣,穿了件长袖的制服衬衫躺进床里,闷出一身汗。

翻来覆去一整晚,终于快睡着——

砰!

对床那位猛一拳头打在墙上,把他震醒了。

“……”

言祈坐起身,转头望过去。

叶扬收回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他肌肉线条很深,汗水沿着轮廓滚落到床单,背后浸湿了一大片。

隔着半个宿舍,言祈都能闻到龙舌兰浓烈的酒气。

再这样下去前两天的情况又要重演,三番两次影响其他同学休息总归不合适。

言祈翻身下床,过去拍了拍叶扬肩膀:“去医院再补两针。”

叶扬随便套上件宽大的黑色t恤,两人翻出宿舍。

言祈身上还穿着睡觉那件衬衫,在被窝里闷出的一身汗这会儿被风一吹,刺骨的凉。

两个人都肩宽腿长,一把黑色长柄伞完全不够遮,有雨丝斜着飘进来,把他半边袖管淋得湿透。

深夜医院没多少人,挂上号直接进科室。

正巧是之前那个医生值班,他闻见躁动的烈酒信息素,马上猜出原因:“镇静剂失效了是吧?”

叶扬转了转手腕,点头。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易感症状受身体和信息素强度影响,你这两项都远超指标,镇静剂是维持不了多久,而且——它的成分对人体有害,身体素质再好一天也只能打两管,不能多。”

听见医生这么说,叶扬微微蹙眉。

言祈上前按住他肩膀,问:“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是有,但医院提供不了。”

“你说。”

“……他可能,需要一个omega。”医生艰难地补充“最好是能终身标记那种。”

言祈:“……”

那医院还真提供不了。

这得去民政局。

他又问:“临时标记不行?”

“也行。”医生很快地说“但是以他的信息素和身体强度,临时标记会对omega造成极大负担,大多数omega承受不住。如果一定要,建议找个特别强壮的。”

“多强壮?”

“最好是八块腹肌,像施瓦辛格那种。”

叶扬:“…

…”

真的有这种omega吗。

他感觉到搭在肩上言祈的手,微微颤抖。

憋笑憋的。

叶扬回头,言祈云淡风轻地压下嘴角,又问:“beta或alpha行吗?”

医生想了想:“非要说的话,其实alpha是最好的,alpha体质普遍强,能扛得住,但问题在于——很难找到愿意被咬的alpha。”

叶扬视线原本在言祈脸上,听医生这么说,不自觉滑向颈后。

言祈睡觉嫌热,衬衫扣都敞着,露出极深的锁骨,连着颈侧到肩头的肌肉都紧绷且线条优美。

同为alpha,叶扬在他的身材方面找不到半个缺点。

言祈察觉到他视线,平静地把衬衫衣领扣起来,表示拒绝。

叶扬默了默,转头对医生说:“先开两针。”

“这……”

医生看见他瞳孔周围已经有压抑不住扩散的红血丝,迟疑片刻,点头说:“好吧,但就这一次,以后千万不能超剂量注射。”

“谢谢。”

回到宿舍,暴雨仍在下,天色不是完全的黑,灰蒙蒙也不知道几点。

言祈浑身透湿地吹了一路风,加上睡眠不足,太阳穴疼得快裂开。

他把昨天的作业和一叠学生会宣传单放到叶扬枕头边:“我请个假,你上午帮我把这些带去教室。”

叶扬睁眼看他:“不舒服?”

“嗯。”言祈说“我睡会。”

以他的体质,生病一般睡过一觉就会没事。

叶扬从床上起来,拉开宿舍抽屉翻了翻,没看到药,就去穿鞋。

言祈已经背对他躺下了,只隐约听见关门声。

不知睡过多久,他被叶扬叫醒。

桌面上有一杯冒着白色热气的板蓝根。

“喝了再睡。”

叶扬没等他起来,又关门出去。

言祈坐起身,端起水杯喝一口,滚烫。

他舌尖微微发麻,摁了摁眉心,拿来手机看一眼。

早晨七点,还有一条未读私信,谭杰半小时前发来的。

谭杰:祈哥,我突然想起,叶哥不是下周生日么?还是十八岁成人礼。

我觉得这个礼物很合适,正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完全是一个成年alpha应当收到的祝福!

[图片]

宿舍网不好,言祈等了一会才加载出来。

和他猜的一样,就是谭杰上回提到那个定制omega。

还是个带把

的。

言祈点开看完,把这条记录和手机本地缓存的图片删除,喝了口药,面无表情地给谭杰回复:妙啊。

林嘉裕走进教室,就听见沈青在扯淡。

“你说说,叶神去年把上届校霸送医院,今年把前任校草送医院,明年升高三,咱是不是可以换校长了?”

其他人哈哈两声:“人整天不来上课校长都不管的,不就怕惹着这位把他给换了么。”

“你看陆一城家里背景也不差,被打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听说昨晚上动完手术就接回家静养了。”

“他也真是倒霉催的,哪儿惹着叶神了挨这一顿打。”

“用得着惹么。”坐在后排的alpha徐庆撇了撇嘴“叶神想动手还跟你讲道理?那些喜欢他的omega也是傻……不想想像叶神这样的谈恋爱能认真么。”

“就是啊。”沈青笑着说“放着我们这些平平无奇的alpha不要,偏去喜欢叶神那种又帅成绩又好打架厉害家世还特别刁的,都什么眼光!”

“你还别觉得我酸。”徐庆被他阴阳怪气激到了,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不就是仗着背景硬随便动手打人……”

“他不是。”林嘉裕听不下去,把书重重拍在桌面“陆一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叶神为了帮我才动手的。”

“……”

短暂的沉默过后,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光听说昨晚陆一城被担架抬走,叶扬动的手,还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沈青消息灵通,对陆一城的事儿有点耳闻,一听就猜到了:“陆一城是不是骚扰你?”

林嘉裕:“……嗯。”

沈青点了点头,眼神斜向徐庆。

徐庆噎了一下,又说:“那,陆一城就算骚扰也有警察来管,他非用暴力解决问题,不就仗着学校里没人管得了他。”

其他人嗤笑:“谁敢管啊?你管一个试试?”

徐庆缩了缩脖子:“我还不想死。”

沈青乐了:“你现在想起来要命啦?刚才放什么屁呢。”

“还不是你……”

徐庆话说一半,浑身猛地一颤,脸色刷一下白透了。

大家顺着他视线望向后门。

——叶扬就站在那里。

不过他好像才刚来,也不知道听见多少,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庆做贼心虚慌

得一批,赶紧躲到后面。

一边在心里骂了自己千八百遍。

好好的放什么嘴炮,还偏就这么倒霉,叶神之前从没来过早自习,这都能让他撞上。

其他参与讨论的同学也很紧张。

教室前排有个偷偷玩手机的omega察觉气氛不对,一回头。

后门口叶扬逆光站着,穿了件军绿色短款上衣,长腿笔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叶扬倚着门框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僵着,倒显得徐庆哆哆嗦嗦躲躲藏藏的特别明显。

他一挑嘴角,朝徐庆勾勾手指。

徐庆:“!!!”

旁边的同学立马把他推出去。

徐庆快哭了,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叶、叶神,您也来上课啊?吃、吃了吗?”

其他同学看见他这怂样,想笑又不敢笑。

叶扬倒是笑了笑,从外套里拿出作业本和一叠传单,往后排桌面一放:“学生会传单,你发一下。”

徐庆:“……”

他偷瞄一眼作业本。

上面写着言会长的大名。

言祈喝完板蓝根,正准备再躺回去睡觉,就收到一条私信。

同班徐庆发来的,夸他厉害。

言祈莫名其妙。

等他睡过一觉起来,看见徐庆汇报说已经把学生会宣传单派发完毕。

言祈想了想,肯定是叶扬去教室又吓唬小朋友了。

他起身去浴室清洗早晨泡过药的水杯,看见窗外是黑的,依旧大雨滂沱。

这雨也不知还要下多久。

言祈搓洗着杯壁周围的药渍,分了个神,想起偶然听见过那些同学对叶扬的评价,总体来说不是正面形象。

概括一下就是,除了性格哪都好。

喜欢他的同学多数是被颜值折服,至于他这个人——在甜o们的想象中,有点类似于暴戾的君王。

试想一个只手遮天残忍无情的大帅哥唯独对你温柔,也不难理解他们因为叶扬变成一窝土拨鼠的行为。

不过,就言祈所了解的叶扬本人,和他们想象中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联。

如果他有暴戾的表现,只是因为易感期。

——对了,叶扬昨天已经超剂量补过两针,如果今天症状仍没消退……

嘭!

宿舍的门被踹开。

言祈回头,看见叶扬手指紧扣住门框,指节因过度用力连指骨都泛着白色,像要突出皮肤。

“你……”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叶扬用后脚把门踢上,重重地砸进床里。

言祈放下水杯,走到他床头。

叶扬身上外套没脱,黑发也湿润着。

言祈想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手指碰到叶扬紧绷着因闷喘而起伏的背肌,感觉他整个人险些跳起来。

非常……

非常敏感。

叶扬压着嗓子:“阿祈,别碰我。”

言祈动作一顿:“……嗯。”

认识叶扬十年,头一回听见他这么沙哑的嗓音。

听起来是快憋坏了。

……

这一整晚,窗外的暴雨都没停。

言祈发消息给谭杰,让他提前把那个生日礼物送过来。

谭杰估计在开黑,一直没有回。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窗上,仿佛要把宿舍这个狭小的空间淹没。

这种暴雨天其实很适合窝在被子里睡觉,但哪怕太阳穴已经开始一突一突地跳,言祈仍没法闭上眼睛。

他知道叶扬也没睡着。

和前一晚不同,言祈没闻见四溢的信息素。

叶扬应该是在极力压制着。

但更危险。

像气球不断膨胀,最后轻轻一戳,就炸了。

言祈第七次打开微信,还没看见谭杰回复。

他把手机按灭,翻过身,刚闭上眼,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先是克制的一声、两声。

紧接着砰!砰!砰!砰!

毫无规律,剧烈到接近疯狂。

他赶紧过去。

言祈一腿折在床沿,胳膊绕过叶扬的腰腹,攥住他手腕用力想把人拽回来。

但叶扬忍耐到极限突然爆发的力气可以说强悍得恐怖。

等他稍微恢复理智,墙上已经陷进一个巨大的窟窿。

言祈整个人跨上去,胳膊用力压向肩膀才把他摁住,这会儿同样大汗淋漓。

叶扬听见他在上方喘气,视线一晃,捕捉到从言祈喉结淌下的汗水。

啪。

落在他嘴唇上。

口干舌燥。

有那么一瞬间,叶扬想把他拽下来,狠狠咬上去。

——但是宿舍门响了。

言祈下去开门,转身时叶扬看见他的后颈,alpha腺体所在的位置。

言祈的信息素是海盐柑橘,很好闻

……真疯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叶扬闷喘了声,整个人翻进床的内侧。

因为强行压制信息素,他浑身针扎一样刺痛,拳头已经没知觉了,只有淋漓的血还在往下淌。

而这些比起那股野兽般的原始冲动,和失控的疯狂荒谬的念头,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

叶扬把手贴上冰冷的墙面,那里全是裂痕。像接近崩溃的理智。

门外是隔壁宿舍的男生,言祈花了半分钟和他解释。

那人听说叶扬易感期,一秒都不敢多待,看他那架势,恐怕回去就要喊上舍友收拾东西跑路。

言祈关上门:“叶扬。”

叶扬没应。

言祈盯着他后背看了会儿,转身走进浴室。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没过多久,叶扬刚发泄的信息素又开始躁动。

他翻过身,想随便套件衣服离开宿舍。

至少别和阿祈待在一起。

坐起身时,却正好和走到床边的言祈对上视线。

言祈发梢还在滴水,身上有淡淡的海盐柑橘的气息。

叶扬眼神一闪,垂眸拿了衣服要走。

就见他扯开衬衣领口,垂着眼,漫不经心点了点修长的脖颈:“实在不行,你还是咬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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