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出宫见闻

就在朱翊钧祭祀完太庙,回宫的时候。

海瑞独自在南京的破屋中,海瑞住处非常简陋,用葛布制成的帏帐,破烂的竹器,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少量的书籍。

隆庆三年冬季,都给事中舒化弹劾海瑞迂腐滞缓,不通晓施政的要领,应当用南京清闲的职务安置他,穆宗还是用嘉奖的语言下诏鼓励海瑞,不久给事中戴凤翔弹劾海瑞庇护奸民,鱼肉士大夫,沽名乱政,海瑞被改任南京粮储。

半年后,海瑞的职务合并到南京户部当中,海瑞因此因病引退,回到琼山老家。

万历元年海瑞回到南京,官员多次推荐举荐海瑞,最终也不任用。

在南京一待,就是八年。

“海老头,钦差来了,圣天子决定起用你了!”

“小子,休要哄骗吾,张江陵当朝,又怎会启用老头子我。”

海瑞把邻居赶走,躲在屋子里黯然神伤,他已经被朝廷闲置了十年。

正在海瑞准备做饭时,门口马蹄声轰鸣,南京礼部官员,带着钦差行人,敲响了海瑞家的门。

翰林院观政每年都会被皇帝派差事,封禅大明各山,宣读圣旨等。

“上谕到!海瑞接旨!”

“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想你,朕很想你,虽未见面,已知海先生大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海先生即日启程,速与朕相见。

钦此!”

“臣,海瑞接旨!”

钦差行人把上谕交给海瑞,叮嘱道:“海先生,今晚收拾行装完,明个有专人护送您老进京。”

“老朽,知已。”

钦差行人和南京礼部官员走后,邻居又进来:“海先生,您老给我看看圣旨什么样呗。”

“去去去,这是上谕,不是圣旨,上谕就是今上的口谕,老朽正忙,还要和同伴告个别。”

“不看就不看,以后俺儿子肯定中状元。”

海瑞无可收拾衣物,不到十两银子,草席、破衣、破竹箱,这次进京已无用处。

翌日卯时。

海瑞家门就被敲响,几十个行商打扮的人,站在海瑞家门口,每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一辆装饰平常,里面舒适的马车停在门口。

“海先生,请跟我们走,这一路由我们护送您进京。”

海瑞知道今上的良苦用心,他的性子比较直,往日得罪很多人,进不了京也就算了,现在他进京,有很多人就要遭殃。

“老朽,知已。”

有人南京奔京城,有人京城奔南京。

海瑞刚出南京城门,冯保和申时行刚到南京城门。

……

“皇爷,真要出去?”

“快换上道袍,现在就出去。”

朱翊钧身穿孔雀蓝圆领道袍,头带幞头,帽后带着巾环(也叫软翅纱巾),这是大明最流行的潮流服饰。

身上佩戴一块玉佩,再拿一把青龙扇,风流倜傥。

“皇爷,您这身打扮真好看。”

“去去去,别叫皇爷,叫俺一君兄,俺大名朱一君。”

“那奴才叫什么?”

“张文远。”

“文远兄。”

“一君兄。”

掌握了皇宫内外,朱翊钧想出去非常简单,只要不被内阁和朝廷官员发现就行。

“去,派人盯住文渊阁,别让阁老们出来。”

张鲸吩咐下去后,朱翊钧带着张鲸和陈矩出乾清宫,一路上畅通无阻,午门这里的守卫,早就安排好,出示腰牌就放行了。

“一君兄,这是西城,京城分东、西、南、北、中五个城。”

京城官方在籍人口不到八十万,西城拥挤的街道,实际人口最少一百六十万。

朱翊钧想象中的京城,和现实差距太大,街道上脏、乱、差,道路异常泥泞,石板路只铺到西直门,过了西直门都是土路,马匹和马车走过,路上粪便随处可见,路两边的沟渠,堆满了垃圾和粪便。

味道臭不可闻。

商铺和行人是有很多,大部分商铺都占用道路,行人在街道上乱扔垃圾。

走一百步都要人挤人,货郎挑着担子穿插其中,高声喊道:“让让,借道…,借道。”

朱翊钧还发现,骑马的人都带着类似口罩的东西。

“文远兄,骑马之人为何把嘴都遮住?”

张鲸开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了:“这是躲避灰尘之用,京城风大,道路又是土路,马跑起来尘土飞扬,白天刚换的新衣,夜晚衣物就污浊不堪。”

原本想大明京师会干净整洁,没想到会这般脏、乱、差,甚至还能看到乞丐,太祖时设立的《养济院》形同虚设。

“这些乞丐是什么人?”

“回一君兄,大部分是游手好闲之人,大抵游手好闲之辈,赌钱输光了家产,索性上街祈食,平日里勒索过往的客商。”

“一部分是进不了宫里的人,父母带着他们进京,进不了宫里,就把他们弃在京城,身体不全,也无人雇佣,平日里小偷小摸,官府抓进去几天,又放出来。”

没有瘟疫还好,这么多流浪闲散人员,到时控制都控制不了。

这次出宫,让朱翊钧失望透顶。

京城官员多、酒馆多、妓院多、听张鲸说,国子监旁边,就有很多妓院,平时在国子监读书,休息时直接进妓院。

这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和唐朝的平康坊,有异曲同工之妙,来考进士和国子监生员,这些人都不差钱,每到清明节时,携妓春游,更成为士林的美谈。

国家兴亡又和他们有何干?作几首怨妇类型的诗句,骂一骂君王就好了,国家灭亡,朝代更迭,都是君王的锅,我们读书人歌照唱,舞照跳,妓院接着逛,只要笔还在手中,就可以随便骂。

“吃饭去吧,吃完饭回去。”

刚走到饭馆门口的时候,朱翊钧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男子,背着鸟铳进店。

“这这这,这街上可以拿鸟铳吗?”

“一君兄,现在朝廷管理不严,只要不穿甲胄,都不会管的。”

“陈矩,把背鸟铳的叫来,我要请他吃饭。”

丝鹅粉汤、麻辣兔肉、笋鸡、马齿苋、蒸鲥鱼。

饭馆菜种类很多,辣椒也有,不过不叫辣椒,宫里一直当花养,叫辣花。

朱翊钧吃油泼面的时候,都要放一点辣椒。

赵士祯有些纳闷,居然有人请他吃饭,他只不过是八品鸿胪寺主簿。

“敢问贵姓?”

“在下朱一君,这是我的同伴,张文远,这位是陈矩。”

“幸会、幸会,在下赵士祯。”

“请坐,吾对你的鸟铳很感兴趣,可否一观?”

赵士祯把鸟铳递给朱翊钧:“请便。”

重大约六、七斤,长约五尺左右,朱翊钧找不到装子弹的地方。

“赵兄,装子弹的地方在哪里?”

“从鸟管装火药和铅弹,这个是火绳,这个是火盖,放鸟时把火盖打开,火绳点燃火药就行。”

现在大明火器还一般,还没研制出好的火铳,要是能有机关枪就好了。

朱翊钧不懂这些,问赵士祯:“赵兄,这鸟铳不炸膛吗?吾听说鸟铳经常炸膛。”

“兵部兵仗局的的鸟铳和火炮有时炸膛,俺的鸟铳是俺自己花银子打造的,可以打出一百步。”

朱翊钧有些震惊,大明一步等于一米半,一百步就是一百五十米,弓箭最多七、八十步,这鸟铳是弓箭射程的两倍。

“赵兄,鸟铳前装火药太费时费力,俺听说过一种后装火药的鸟铳,用手指勾动开关,火绳自动点燃药门,省时省力。”

“这个法子好,俺回家试一试。”

赵士祯饭都没吃,扛着鸟铳,登登登跑了。

“嗨,这个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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