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里可是万丈深渊。

他的轻功到底抵御不了这么大的地心引力。

尘星玄飞向小茗。

“傻子,你别来。”

尘星玄:“不来才是真傻子”。

他已经抓住了小茗。

并且紧紧抱住她。

“这次咱们算殉情了。”

小茗腹部的伤口被冲开了,血流不止。

“尘星玄,我活不成了,你回去,做一个人,好好过一辈子,那是你的愿望”。

“没有你,当人,我也只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小茗微笑着摇头:“忘了我!”

又是这句忘了我。

这笑容,这话语竟然如此熟悉。

这一刻,尘星玄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的画面。

小茗在唱歌,小茗在跳舞,小茗在抚琴,小茗在画画,

而他,身穿一身仙鹤山制服,只是个路过的捉妖实习生……

他举剑杀了小茗。

小茗眼里的无奈,眼里的失望,……血从她身上蔓延开来,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

他看到自己抱着小茗的尸体,

他说:“若有来生,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不会再辜负你。”

……

那些幻觉,像是烟雾一样随着下落,逐渐消散……

而眼前真真切切的小茗却慢慢闭上了双眼。

“小茗!不要走,求你不要离开我!”

尘星玄抱紧小茗。

“如果你走了,我活着就只剩下苟延残喘,我不要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他,也拽住了小茗。

是夏枯,他以逆天的实力,带着这两人重新飞了上去。

另一边,一群大型野兽已经将鱼精团团包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鱼精歇斯底里道。

“你爷爷我是谁,不需要向你报备,我就让你不知道,急死你!”

“你不是人类,你为什么要跟捉妖师混在一起。”

“你这个妖界叛徒走狗。”

苎恪掏掏耳朵,

“跳梁小丑,还敢撒泼,毛孩子们,咬死他。”

一声令下,狮子老虎全都围着她疯狂扑咬。

她看似强硬的马甲,已经被撕开。

她的刀,面对这些凶猛的野兽,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们力大无穷,一爪子就将鱼精扑在地上,拼命撕扯。

而另一边,尘星玄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是,小茗死了。

她刚才还是活生生的。

他认为是他的错,他不该把小茗独自留下。

“小茗,醒醒,看看我。”

夏枯站立在一旁,默默无语。

苎恪飞过来,“怎么了,起来啊,起来跟我斗嘴啊。”

“你别睡了,瞌睡虫。”

半晌,小茗还没有醒。

“闷葫芦,她……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身上的血不是假的,她脸色惨白也不是假的……

“不是,还能救活吗?”

夏枯摇头,“晚了一步。”

“怎么会?”

“我认为小茗茶能跟我吵架吵许多年,她……还要继续气我……”

“大粽子会变成人,她会跟大粽子生几个娃娃,然后大的小的,都喜欢跟我斗嘴玩儿……”

现在算完了,苎恪再也找不到吵架的对手了……

他甚至觉得,他应该比尘星玄还伤心。

“如果我能分她一半寿命就好了,反正我命长……”苎恪说。

尘星玄抱着小茗走了。

什么遨游江湖,什么夫妻度蜜月,我不配,我连我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尘星玄找到了一座无名山,结庐而居。

他打算再也不下去了。

自己种菜,自己养鸡。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他的妻子在。

他妻子睡着了,已经睡了很久很久。

并且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再次醒来。

山上让空气清新,

粗茶淡饭的一天转瞬即逝。

周而复始,闲看庭院花落花开。

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

山中不知岁月,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

他的妻子是一个资深瞌睡虫。

这一觉睡了五十多年,竟然还没有醒。

而尘星玄也并没有两鬓斑白,皮肤松弛。

他还是一副少年模样。

没错,他又走了妖道。

一只法力高深的妖,可以参透生死,使人起死回生。

而作为人,他什么都做不到。

“虽然需要久一点,但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曾经午夜梦回,他苎恪梦到过他的妻子。

小茗她责怪他。

“你不应该重新走妖路,……”

“忘了我,去完成你的梦想吧。”

他却只想紧紧的攥住她的手。

“别离开我,我们一起天荒地老,此生不负……”

他醒来又是一个人,小茗的尸身在冰雪覆盖的山巅。

那里有一处得天独厚的岩洞。

小茗躺在水晶棺材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尘星玄用了五十年,让她的伤口愈合,他每天来坐一会,来陪她说说话。

“娘子,我如此中意你,你说是因为前世的缘分你信吗?”

“你走那天,我好像看到了幻觉,看到了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是夫妻。”

“难怪我会对你一见钟情,原来早就是命中注定”。

“娘子,快醒过来吧,也许我们家不会添个小的了,我不想他生来就是妖怪,以后就只有我们俩,”……

“我们不离不弃走遍这个世界。”

“你想吃什么,我就学做什么。”

“娘子,我好想你……”

尘星玄在这水晶棺旁边睡了过去……

睡的很沉很沉。

有人走进来他都不知道。

来人正是夏枯。

夏枯抚摸着小茗的棺椁。

“他为你做的这一步,你会原谅他了吗?”

“小茗,他的错罪该万死,不值得同情。”

“可他对你的爱,又是那般深切。”

“他说他可以放弃所有,……”

“并且他全都做到了。”

“如果你醒了,你会如何面对她?”

“一个辜负了你的人,也是杀死你的人……”

……

那一年,他是仙鹤山最杰出的弟子,不到二十五岁,就被奉为尊师。

他奉仙鹤祖师之命,前去围剿兴风作浪的海上孽龙。

十几日斗法,不眠不休,在海上卷起谈天巨浪。

最终他杀了孽龙,自己也身负重伤。

他本以为他活不成了,……

谁想到,却阴差阳错落入一座岛上。

醒来时,四周是一片漆黑。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不愧为一代宗师,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瞎了。

他用手到处乱摸。

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他走下来,找到了自己的鞋子。

又摸着墙壁往外走。

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

“以后注定就要这么瞎着生活了吗,看来我得早点儿适应才好。”

他打算慢慢爬起来,这时候就有一双柔弱的手,将他搀扶起来。

“谢谢。”

他摸到那双手,柔弱无骨,竟然是女人的手。

“对不起!请问这里是哪”?

尘棕,他可能是仙鹤山唯一不近女色的弟子,一心闷头修炼。

那人不说话,拿过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字。

她写了,家

“这是你家?是你救了我?姑娘。多谢!”

她写下:不客气

原来是个哑女。

尘星玄被安排躺回去。

他闻到了饭菜香味,她把可口的饭菜端到床边,扶他起来,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他全身骨头都散了,还逞强说,“我可以自己来。”

只因他无父无母,打小就没有人喂过他吃饭。

他寻着那碗摸过去,

却摸到了她的手,

冰肌玉骨,又滑又软,

她不放手,写下:“你有伤,不用客气”。

他每一口吃的都不好意思,

那手感又在心底里作祟,

他觉得自己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对这哑女好奇起来。

又修养几日,她问他,要晒太阳吗?

她搀扶他出去,他坐在躺椅上,就感受到了温暖的太阳光,还有满地的花香。

猜想这一定是一处世外桃源,宛如仙境。

她,竟然会抚琴。

这琴音,是他听过最玄妙的音律,

她不管是不是美人,她都拥有一颗温柔善良纯净的心,他想。

他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挣扎了半天才开口,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

她在他手心里写下两个字,茗茶

好名字,应景,仿佛跟她的人一样带着香气。

她给他换药,给他包扎。

他知道她只是哑巴,她又不瞎,她全都看到了。

他好像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

“茶茶,……”

他知道她在听。

他做了一个决定。

“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相告。”

他在空气中的听到她点头的声音。

“茶茶,你……可曾婚配?”

半晌,茶茶在他手心里写下:并未

他的心里一下子像是绽放出无边无际的蔷薇花,他高兴极了。

“茶茶,嫁给我好吗,等我伤好了,大红花轿,三媒六聘娶你进我尘家。”

茶茶似乎有些惊讶,她写下“为什么”

“因为……我心悦你!”

他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想跟一个人亲近,一个女子。

茶茶写:你不了解我

尘星玄握住茶茶的手,

做了一件破天荒的事,他把手臂收紧,他抱了她的腰,是这样的纤细有柔弱无骨。

“我喜欢你,因为你纯净,善良,温柔,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你。”

“茶茶……”

他叫着她的名字,吻了她。

她起初有一丝慌乱,后来也不再抗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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