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请回吧,明天的日子很重要,我家小姐不见客!”
砰!
刚开了一丝缝隙的大门猛地被人合上,又让门口的少年碰了一鼻子灰。
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五次吃闭门羹了。
“这我当然知道啊,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嘛……”
少年嘀咕着下了台阶,他微眯着眼看向天空。
这会儿天色尚早,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云端间那条半遮半掩的铁轨比前几天更加显眼了。
五天后,天之轨全显,通往天上的列车将会从此地经过。
少年心底默默校对了下情报,还剩下一天。
这位穿着不太合身的礼服、看上去白白净净、此刻神情慵懒却望着天走神的十七八岁模样少年,他叫陈予。
一个月前,作为一名资深程序,刚被纳入千人计划。
本以为归国后能轻松不少,没想到却在交接最后工作的时候,不幸猝死。
等他再次醒来,已然穿越了。
陌生的世界,没有斗气与魔法,科技水平与十八世纪相仿。
除了每个地区都能隐约看见的天上轨道,以及前身记忆在他脑海里形成的“希格馆”外,再无其他特殊的地方。
这里是徐姓领主的领地,为了纪念百年难遇的天轨列车巡礼,最近正在举办庆典。
陈予来这,是想向这座城市里唯一对天轨有所了解的领主义女请教一下“登天”的方法。
上辈子忍气吞声做了那么久社畜,还没等享福就挂了。
陈予觉得,既然重来后,世界暗藏神秘,那么断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这辈子,定要率性而活!
“希格馆”、以及“登天传说”,无一不在诉说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简单。
“虽说她对天轨研究的痴迷程度在这一带非常有名,但我也不能总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今天再见不到人,就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陈予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回旅店再说。
旅店附近,与往日不同,一群人把路口围得水泄不通。
一圈居民,一圈士兵,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予挤进人群中,只听人群中传来讨论声。
“咋回事儿,死人了?”
“是林灵小姐,也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酒鬼给玷污了!领主大人现在十分愤怒,正满城搜人呢!”
“嘘!小声点,关乎领主家小姐清誉,也不怕被割舌头!”
“小队长喊那么大声,哪儿像怕被人知道的样子?”
陈予一愣,林灵……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疑惑间,就见两人争论了几句,其中一人忽然叹息:“可怜领主大人,膝下无子女,一直把友人托付的女孩视作亲生女儿,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陈予这才明白。
原来是领主的义女,他只知道对方姓林,倒没敢往这方面想。
难怪自己好话说尽连面都见不上,发生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情见人?
想起这几天吃的闭门羹,陈予不由觉得胸口发闷。
“让让、都让让!”
不过,这件事倒可以帮一帮,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见人家小姐。
陈予向这群士兵的头领招了招手。
“士兵大哥,我在酒馆住了几天,对这里还算了解,不知道你们是否认得犯人长相?”
小队长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忽然说道:“嗯,就长你这样。”
接着不等他反应,酒馆内哗地一下涌出一堆士兵,将他团团围住。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陈予傻眼了,自己什么时候玷污人家小姐了?
确实是去过几次府邸,不都没见着么?
小队长掏出画像,仔细辨了辨。
“陈予,可对?”
“对,是我。”
“这行李可是你的?”
小队长横跨一步,露出身后检查过的行李。
行李内有一些旅行必备的道具,勾绳,指南针……还有两套换洗衣物,以及陈予半个月前被人骗着买、权当教训一直留着没扔的墨绿色鹅蛋石。
“确实是我的,但我没有……”
“那就是了。”
小队长大手一挥,完全不给辩解机会。
“带走!”
等候多时的士兵,立刻蜂拥而上。
电光石火之间,陈予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回想自己一路上从克制到伪装,扯开这令人拘谨的领子,将碍事的头发背至脑后,为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忍耐打抱不平。
好好市民的形象果然行不通啊!
那么……
去他娘的规则!
去他娘的十八世纪!
陈予一脚踹向守备最薄弱的地方,狂笑道:“你们家小姐滋味实在美妙,一晚上搞得爷爷直不起腰!下次别再让我碰上你们家小姐,否则小爷我还犯!”
他可不想开局就被关在牢里,生死各安天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陈予心里难得中二一回,仿佛打开某种枷锁,愉悦感油然而生。
这是一个知廉耻的世界,如此污秽的话语简直刷新听者们的三观。
一时间,无论男女老幼、看热闹的亦或是忠心耿耿的士兵,全都愣在当场。
趁这空挡,陈予一下子冲出去好几米远,回头还不忘做个标准的国际手势。
没人认得这个手势,但其中的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小队长高呼:“领主有令,捉拿淫贼,赏金百枚,生死不论!”
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震天的呼喊。
全城沸腾!
与此同时,领主府。
“霍文,秦管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位身穿贵族服饰的中年人,正在专心给他的鹦鹉喂食。
这位便是这所领地的领主,徐正。
另外两人,只能看到其一道背影。
“回老爷,全部安排妥当了,两天后的天轨巡礼,林小姐定会有个完美的谢幕。”
头发花白的老人躬了躬身。
“那名向我打听登天的小子,也已经派人捉拿了,不出意外日落前就能有结果。”
红发青年则认真行了个礼。
“好。”
领主徐正点点头,甩了甩手。
老人告退,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说吧。”
“什么?”
“那个小子有何来头,能让你这样的老佣兵都束手无策。”
徐正转过身,表情有些玩味。
霍文脸上的恭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不过想到领主可是掏了重金的,这件事肯定隐瞒不住,倒不如现在就给他一个满意答复。
“五天前,那小子向我打听的时候我还没当回事,毕竟从古到今,喜欢说梦话的人不在少数。领主大人肯定好奇,为什么我最后还是把消息告诉了他,还将他视作威胁?”
徐正当然好奇。
一枚金币相当于普通家庭三个月的收入,就算他不缺钱,一下子拿出百枚,仅凭“为自己造势”的理由可说不过去。
“他的身体有古怪。”
“古怪?”
“对,我尝试过攻击他的很多部位,都没能造成伤害。他的皮肤似乎非常有弹性、自愈力超强,哪怕我用匕首割伤,伤口也能很快愈合。”
徐正皱起眉头,这让他想起很久以前遇见过,但又不愿提起的存在。
“坠天者?”
“很有可能。”
哗啦,瓜子盒不知被谁碰倒,撒了一地。
鹦鹉受惊挥翅,尖锐的声线不断重复着:“坠天者,坠天者……”
将鹦鹉安抚好,一直不温不火的徐正声音中难得出现一丝波动。
“不是说坠天者是被上天抛弃的存在,不可能再返回了吗?”
霍文迟疑了会儿。
“兴许不是他本人想上去,只是还有留恋的事,想托林小姐帮忙解决而已。”
“嗯……”
是的,哪怕坠天者,也不是人人有这样的身体。
徐正点点头,尽数翻阅记载,类似情况千年里只出现过三个。
越特殊的坠天者,坠天理由便越复杂,会有一两个未了的遗憾实属正常。
“你确定能杀死他?”
不过,他仍有些不放心。
要做就做彻底,徐正没有对付特殊坠天者的经验,倘若让对方卷土重来,这片土地非被闹得鸡犬不宁不可。
霍文咧嘴一笑:“放心,我有后手。”
……
一边,陈予边跑边回头看着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群,嘴里倒还悠闲。
“还追啊?你们累不累啊?就不想停下来喝口凉水?吃点东西?泡个热澡?没钱啊?说的也是,就你们这样的脑子哪能赚什么钱,哪能呢哪能呢哪能呢?”
然而,他的讥讽如同石沉大海,没能激起丝毫回应。
所有临时的赏金猎人皆双目通红,仿佛猴子般上窜下跳。
掉队了一批,立刻又会从转角涌出新的一批,嘴中高呼:“别跑!金币,金币是我的!”
完全不听人说话的样子,恍若魔怔。
“啧!”
陈予感觉这样下去不是事儿,这里的人满脑子只有钱,根本不讲道理。
其实这件事是栽赃还是误会,陈予压根不在意,反正天轨巡礼就在明天,无论登天成功与否,他都不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
相反,应该感到棘手的是领主,好死不死,偏偏在如此值得庆贺的日子上,惹上一个“流氓”。
没错,解放天性的陈予是个流氓,但他的流氓不针对女性,而针对所有事。
“看来,可以过一个非常热闹的节日了。”
陈予哈哈一笑,朝着领主府直奔而去。
路上,士兵躲在暗处时不时开弓放箭,设三角钉,泼洒滚油。
起初陈予依靠身体素质还能提前躲避,但到后来,围追堵截的群众一波接着一波,蹲点的士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引导至陷阱处。
陈予的身上多处挂彩,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血迹遮挡的地方,伤口迅速愈合。
由于距离较远,这才没让人看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咻咻!
半个小时后,高耸的墙壁矗立眼前,往右再走五百米,便是领主府正门。
然而大量士兵从正门涌出,左后方则是追捕他的群众,将所有路线全部堵死。
两支弓箭没入陈予后背,使陈予一个趔趄。
退无可退!
追捕者们顿时精神一振,像是漫长的马拉松看见终点,纷纷加快了步伐。
五十米,四十米……
陈予看见他们眼中那仿佛饥饿的狼对猎物般的狂热。
五百米,四百米……
士兵们各就各位,包围圈完全闭合。
五百米外的瞭望台上,霍文持弓与领主徐正望着包围圈中心的少年。
霍文手臂铁器缠绕,铁器上头泛着诡异黑光,一直延伸至弓身。
“这就是你说的后手?”徐正诧异道。
“领主大人应该知道,环器是每一位登天者被赐予的神力,会在死亡或坠天后被收回,而我们地上的居民若想获得这份力量,就必须借助坠天者的特性。”霍文道。
“命运,共生,血脉。”
徐正点点头。
“这我倒是听说过,血脉环器能让血脉者远距离借用环器的力量。不过,这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
霍文抬起弓箭,将准星瞄准了包围圈的中心,吃力的拉开。
“所以需要一些特殊词缀,比如……”
【共振】【强化】。
不知何处传来声音,飘渺,不似人声。
刹那间,箭头燃起黑色的火焰。
霍文神情淡定自然。
“包围圈已经合拢,这小子必死无疑。”
陈予来过这里好多次,自然不会误入死路。
只是这次不需要再走正门,翻过围墙,便是领主义女的后院。
为了省事,他将两支箭折断,没有继续处理箭头,轻轻一跃。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跃上了十米高的墙头。
“天、天啊,他飞起来了!”
“大家快看,那家伙伤口全都愈合了!”
“妖、妖怪……”
原本高昂的情绪像是被一盆凉水浇灭,所有人全都恐惧的盯着前一刻还被他们视作“移动赏金”的少年,浑身发颤,进退两难。
陈予没有理会这些平民,而是向里头的零散士兵望去,发现那边依旧有条不紊,拉弓搭箭。
咻咻咻……
一轮齐射,这回却由于距离原因,还没来得及够着陈予,一支一支便失去力道,从墙上弹开。
“看来这领主不简单,士兵们对我好像都不太惊讶。”
陈予再看向远处的包围圈,目测起码三百米有余,已经远超射程的极限。
当即不再犹豫,扭头跳下。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两段简短的音节。
【鹰眼】【远程】。
陈予顿时寒毛竖立。
仓促间,只见一支漆黑的光划破日空,直直朝他奔来。
咚!
轰!
来不及反应,黑光猛然扎入后背,巨大的惯性带着他轰击在府邸墙壁。
墙面破开一个窟窿,烟尘四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