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铁屋隔音很好，百无聊赖快一天的林灵还是轻易听见了长鸣。
据说巡礼一共会进行三次长鸣。
一次宣告来临。
一次破云清路。
一次载人离去。
如此清晰的声音，显然是第二次。
林灵把手放到确认按钮上，心中倒数着秒。
“再等等，再等等……”
……
陈予句句铿锵的话语，听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震。
现场气氛一度凝固。
护卫手握扳机，大有只待秦重岳点头，就立刻将人乱枪打死的势头。
然而，等了半天，没等来命令，反而听到秦重岳对少年凝重的询问。
“你不怕死吗？”
“怕。”陈予道。
“一时兴起值得你为此赌命？”
“不值得。”
“那你……莫非是爱上了小姐？”
因为实在搞不明白陈予的动机，秦重岳甚至不禁产生了如此荒诞的想法。
可一个才认识几个小时的人，怎么可能叫人爱到死去活来？
回应他的理所当然是一声嗤笑。
“……我不喜欢猜测别人的内心。”
秦重岳拿过护卫的枪，缓缓对准陈予的脑袋。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民众不是傻子，一直打哑谜聊天，迟早会破坏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局面。
“住手！！”
眼看陈予就要赌输，一道身影拦在两人之间。
竟是秦青。
“爷爷，您明明知道，他如果想加害林灵小姐，林灵小姐根本活不到现在！为什么……”
平时非常怕生的秦青，这会儿居然一点儿也不结巴。
“青儿！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给我回去！”秦重岳呵斥道。
“我不回！什么原因，您不能现在解释给我听吗？”秦青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为何秦管家这边有人会为了几乎公认的淫贼开脱，难道其中还有猫腻？
看得出来秦青还是留了余地，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她在给秦重岳机会，只要秦重岳松口，她就能用花了一下午时间编造的理由，彻底化解这场对立。
可秦重岳不这么认为。
在秦青充满期盼的眼神中，这个爷爷变得冰冷且不近人情，用不带一丝情感的语气宣判道。
“刘青被贼人所蒙蔽，各位速速将她保护，防止贼人挟持！”
这会儿也不叫青儿了，甚至都不随自己姓了。
刘父第一个冲出人群，飞快赶至秦青身边。
可陈予却更快一步，后发先至，死死钳住刘父持枪的手腕。
四目相对，斗争似乎要一触即发。
“够了。”陈予喝止。
只见分明二人对峙，刘父的枪口却不是对准陈予，而是瞄准了秦重岳方向。
陈予看向秦重岳。
“有些人经不起玩笑，再这样下去可要闹出人命了。”
人心的力量最是强大，用的好别人甘愿为你去死，用不好被人潮巨浪吞没。
陈予深知，如果策反是那么好用的方案，秦重岳也不会被逼到现在才用。
秦重岳沉着脸，在林父的凝视下，最终还是抬起手，制止了护卫。
“这样算我赢了吧？”陈予问道。
秦重岳没有说话。
于是陈予走到秦青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人生不是只有一路到底，就好比刚才你为我挺身而出，又好比你父亲为你挺身而出。”
秦青看向陈予，如梦初醒。
仿佛用尽了力气，她跌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流淌。
原来她早就失去了对明天的期盼，错把报恩当成所有。
她不是想要谁的拯救，她只是希望得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少年给不了，这个理由只能她自己去找。
秦青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找到了比报恩更好的活法。
忽然一股强风从林灵府邸扑面而来，陈予看着直冲云霄的气流，微微一笑。
他等的天意，来了。
“秦重岳，你不就是想要我一个承诺吗？看在刘青的面子上，我给你就是！”
陈予一步步走向守卫，心情大好。
“天人陈予，誓死护卫林灵登天！”
这句话在不同人耳朵里，意思完全不同。
比如吃瓜群众们，就自动脑补了故事大概。
一切源于登天过于艰难，需要天人帮助……秦老年迈，难堪重任，所以将一切希望寄托于陈予，而徐正得知情况后，栽赃陷害。秦老连夜把人救出，最终却没能劝说成功，于是在今日借众人力量逼迫其妥协……
妥妥一出忠心耿耿为小姐的戏码。
而秦重岳，则听出了话里隐含的真意。
少年这是一边看在少女的面子上不把事情戳穿，一边在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去林灵身边？
不是为了妨碍他，不是为了帮林灵……
而是为了，自己登天！
“你疯了，你这样会死的！”秦重岳震惊道。
都说了那么多遍上不去上不去，真想回去，就应该老老实实等第二次登天和自己争夺才对。
是在骗自己？
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实验数据？
不，都不是……
秦重岳清楚的看见，陈予那少年般炽热的眼神，正疯狂燃烧。
他是认真的。
“秦老？要放他走吗？”
眼看陈予走到面前，脑补是一回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护卫们仍要问一嘴。
秦重岳紧咬着牙，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朝陈予拱手：“那祝小兄弟……一路顺风！”
人群自动分成两路，为这位勇者让道。
完败。
秦重岳没有这敢于逆天的魄力，但却钦佩这般魄力，甘愿为此再等上几十年。
哪怕他可能没有几十年可活了。
“保重。”
陈予也微微拱手，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神色，快速向林灵府邸奔去。
这次博弈，陈予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输。
秦重岳确实不在乎群众生死，但被他策反的持枪民众数量远远大过护卫，一旦他无法站住大义的脚跟，这些拥护者们转眼间就会变成他的敌人。
所以即便陈予无法出手，仅仅躲避，秦重岳也不敢在密集的人群中胡乱开火。
到底只是一场看似声势浩大的恐吓罢了。
“只要没确切把握杀死我，而我又不被吓到，这场作秀自然不攻自破，不过倒是没想到，这老头子居然放弃的这么干脆，还反手给我一个祝福。”
秦重岳的目的只是将他拖延在这里，陈予正好需要时间下定决心，顺便看看林灵的觉悟，这才陪着看完了整场戏。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冒险了！”
陈予心情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