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追 杀

没有了白天的人潮汹涌,悦来客栈也迎来了夜的静谧。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它在夜色中朦胧矗立,难以入睡的人,可以找个合适的位置欣赏它的全貌,不难发现它也是一方美景。

可能这里真的美,所以真的有人来欣赏了。

一个红衣女子施展着绝妙的舞步,凌空而来,在朦胧中,如一缕快要消散的霞光,飘飘落在悦来客栈的顶上。

她也应该是难以入眠才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是整个小镇最适合看夜景的地方。

但她眼神有些忧郁,似乎没有欣赏夜景的心思。

如果真的想看夜景,她应该拿上一壶美酒,拉着自己心中如意的男子。

这样的夜,这样的景,难道不会独孤,不会寂寞?

红衣女子站的房顶下面房间内,睡着的是陆小凤,他喝多了,睡着了都喘着粗气。

她已经听见陆小凤睡着了,陆小凤可能不知道有一个女子半夜来听他睡觉的喘气声。

忽然,不远处飞跃来一个黑衣人,手握已经出鞘的长剑,在弦月的清光下透着寒气,他不是来赏月的,是来杀人的,杀的是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已经感觉到杀气,纵身往相反的方向奔走。女子跃下房顶,努力寻找可以隐蔽的地方,她的速度很快,几个起落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悦来客栈,后面的男子被拉开了距离。她很庆幸杀她的人没有她的轻功好,可她跑了一会,发现前方还有一个黑衣人,一样的长剑,一样的杀气。女子只能改变方向,发现前面也有一个黑衣人,女子再次改变方向,仍然有一个黑衣人。

四个黑衣人,四个方向,他们把她包围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离开悦来客栈,因为那里至少还有爱管闲事的陆小凤,惊醒了酒醉的陆小凤,他肯定能救她一命。

她看了看四周,此地有三棵树,还有一个小湖,湖里有个小栈道,栈道通向小亭子,其他没有地方隐蔽,暗暗叫苦,没有跑对方向。

最先追她的黑衣人道:“老大叫你走得远远的,你却来找陆小凤。”

红衣女子怒道:“我萧红叶从来不受人威胁。”

她正是“落叶萧萧”萧红叶。

黑衣人冷冷道:“你一离开梅庄范围我们就知道了。”

萧红叶咬着牙道:“死老头派你们跟踪我?”

黑衣人道:“我们早就来到这个小镇了,没有跟踪你。”

萧红叶道:“不是跟踪我,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黑衣人:“这个你不必知道,我们自然有其他事。只是恰好接到老大的信,说你接近陆小凤就格杀勿论。”

萧红叶脸色微变:“我只是经过这里。”

黑衣人质问道:“那你为什么夜里来悦来客栈?”

萧红叶口气很硬:“来客栈,当然是来投宿,我不能投宿吗?”

黑衣人口气更硬:“去哪里投宿都可以,唯独不能来悦来客栈,因为里面住着陆小凤。”

萧红叶:“如果我非要住呢?”

黑衣人:“那就只有死。”

萧红叶:“口气不小,你们追得上我?”

萧红叶对自己的轻功还是非常自信的,打不过,跑是可以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黑衣人:“我们知道你轻功绝顶,所以特意四人一起来,免得让你跑了。”

四个黑衣人死守着四个方位,四周没有遮挡物,萧红叶武功不占上风是跑不了的。萧红叶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心里是清楚的,但她不会束手就擒,总要拼一拼。

萧红叶开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四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蒙着脸?”

堵在前面的黑衣人道:“我们是……”

还没等他说完,最先追来的黑衣人抢着道:“我们是何人不重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离不离开这里。”

萧红叶好像被他们的淫威吓怕了,低声道:“我……”

四个黑衣人看见她示弱,听着她说话,都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萧红叶一个‘我’字出口便腾空而起向一棵大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让四个黑衣人咋舌。萧红叶是想占住一棵高树防止腹背受敌。

第一个黑衣人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招“嫦娥奔月”抢先守在大树前面,萧红叶速度快,但离得太远,对方判断出她的意图,她就不能成功,在对方的剑花里,她只能后退。她没有想到对方的剑术如此精湛。

树有三棵,一棵没有抢成功,她迅速抢另一棵,但其他两个黑衣人也已经牢牢占住位置,任凭萧红叶左突右冲,始终没有成功。接着他们四个渐渐缩小包围圈,他们的战术是“困兽之斗”,因为他们知道萧红叶轻功了得,只有困住,慢慢消耗,才能取胜。

萧红叶也看出了他们四个的意图,用尽全力突围,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们之间游走,但对方始终死守自己的位置,丝毫不跟着她花哨的身影走,快有机会时侧翼都会有人来干扰,导致功亏一篑。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依然在原地打转,额头已冒汗。

她心想,如果再坚持,自己的体力消耗会更大,等体力消耗殆尽,再绝顶再精妙的轻功也无法施展了。于是她使出了飞天孤鹤的最后一招“一鹤飞天”,她的整个身子垂直上升,像一只起舞的仙鹤,以高度来摆脱四个人的包围,她确实飞出了地面的包围圈,四个黑衣人都无法到达这个高度,他们都惊叹她的轻功,可是在空中她发现自己的体力已经不支了,无法在那样的高度飞驰。四个黑衣人也看出了萧红叶的特点,他们忽视她的高度,只在地面上控制她的落点,飞得再高总要落地。

在空中,居高临下,她才发现这四名黑衣人的步法和剑招是有规律的,完全互补互助,形成一个整体,她明白了他们是一个小型剑阵,怪不得一到关键时刻总是有人在侧翼夹击,但此刻她即使看透也已经无力破解。

黑衣人的战术成功了,萧红叶体力不支,落下来了,正在他们的包围圈内,萧红叶半蹲在地,气喘嘘嘘,已成为强弩之末。

黑衣人得意的道:“我看你是女流之辈,才没有痛下杀手。”

萧红叶:“四个男人布剑阵欺负我一个女子,还有脸说没有痛下杀手。”

黑衣人也知道以众欺寡,胜之不武,所以确实用了剑阵,但处处留情,不然萧红叶早已命丧黄泉。

黑衣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不能怪我们。”

萧红叶也听出来了,这几个人并非平常的冷血杀手,心里不断盘算着如何脱身。

一个黑衣人道:“萧红叶也是江湖中的名人,我们杀了她也是扬名的机会。”

带头黑衣人怒道:“四个杀一个,扬什么名。”

萧红叶看有了机会,快言快语道:“原来是想扬名,那就一对一吧。”

刚才说扬名的黑衣人:“好,我就不信杀不了你。”他实在太急于求成了,说完就脱离剑阵,一剑刺向萧红叶的胸口,速度很快,可萧红叶早已做好准备,身体柔弱无骨一样的后仰,黑衣人的剑贴着萧红叶的胸口而过,划破了一丝衣服。

萧红叶站定道:“如果打不赢我,别忘了给老娘赔一件衣服。”

黑衣人暴跳如雷,又想攻上去。带头的黑衣人知道萧红叶是用激将法,迅速用剑挡住生气的黑衣人:“退后,我来。”

萧红叶清楚这个带头的黑衣人武功比另外三人高很多,不敢怠慢,侧身凝神而立。

带头黑衣人也像之前的黑衣人一样直刺她的胸口,一样的剑招,但速度和力道远胜刚才,她判断这招没有那么简单,不可能像之前一样轻易躲过,她先后跃,保持距离,然后用一招“依柳穿行”的身法,从剑的侧翼避开,当她认为要避开了时,剑式变了,她的身体刚刚与黑衣人平行而立,剑也到了自己腋下,他的剑一招三式,她只避过了一式。

黑衣人的剑已刺进了萧红叶的身体,她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死亡,血已流出,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四个男人,杀一个女人,还杀那么久,我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嘲笑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萧红叶听出来是陆小凤的声音,她心里忽然很甜。

四个黑衣人也听出是陆小凤的声音,心里很慌。

一琢磨,他们也不知道陆小凤是何时来的,心里更慌。

带头的黑衣人收回刺入萧红叶身体的剑,他没有杀死萧红叶,他知道此时杀了萧红叶不明智。

带头的黑衣人道:“陆小凤这么喜欢捉迷藏?”

陆小凤从树上一跃而下,白衣飘飘,英姿飒爽,“我一直在树上,没有藏,只是你们没有看见。”

黑衣人:“你来救她?”

陆小凤:“是。”

黑衣人:“你救不了她。”

陆小凤:“救不了也要救。”

黑衣人:“那你先过我们这关。”

陆小凤很干脆:“我知道,要破你们的剑阵,布阵吧。”

说着陆小凤主动走到四个黑衣人的中间。

冲动的黑衣人:“陆小凤真不怕死。”

陆小凤:“怕死的人不敢管闲事。”

带头的黑衣人不想和陆小凤交手,可已经无法避开他,只能示意另外三个人布阵。

陆小凤对萧红叶道:“你先捂住伤口,一会带你去包扎。”

萧红叶听了点点头。

四个黑衣人听了很伤势气,还没有动手,陆小凤已经断定他会赢。

四个黑衣人都很紧张,握剑的手微微出汗。他们围住他,慢慢逼近,他们的战术和对付萧红叶一样,但这次他们不是怕陆小凤跑了,是没有把握赢。

陆小凤站在中间,双手抱在胸前,悠闲的像在游览湖光山色。

萧红叶看着感受腾腾的杀气,心有余悸。她刚才凭着卓绝的轻功,还是占不到丝毫便宜,吃尽了剑阵的苦头,如今陆小凤这么轻敌,让她捏着冷汗。

黑衣人的包围圈已经很小了,到了进攻的时间,四把剑同时出手,像离弦的箭,从东南西北,誓将陆小凤刺穿。陆小凤动了,如霹雳划破长空,黑衣人手中的三把剑瞬间被两根手指夹断,最后夹住的是带头黑衣人的剑,四个黑衣人瞪起眼,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在电光火石之间陆小凤能用两根指头夹断他们不同方向的三把剑,还夹住第四把剑,很快,第四把剑也断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输了,输的很彻底,输得很服气。

四个人同时丢下手里的残剑。

萧红叶也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快的速度,那么神奇的灵犀一指。

带头的黑衣人拉下自己的面纱,正是青城四杰中的喻少仁,他对陆小凤一拱手:“谢谢陆大侠手下留情,灵犀一指真的无人能及。”

另外三个黑衣人都拉下面纱,一脸敬佩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不忍心打击年轻人的信心:“你们的剑法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喻少仁:“我师傅说过,没有人的剑能穿透你的手指,我们以前不相信,今天亲眼所见,大开眼界,陆大侠,我们输了任你处置。”

张强,徐虎,谭豹三人都低头不语。

陆小凤:“你们该做什么,一如既往的做,明天我们在酒楼喝酒。”

喻少仁明白陆小凤的意思,道:“谢谢陆大侠。”

说完带着三个师弟离开了。

陆小凤走到萧红叶的面前,萧红叶捂着伤口,坐在地上,低声道:“我动不了了。”

陆小凤面露难色:“那怎么办?三更半夜的。”

萧红叶咬着嘴唇,声音只在嘴里:“请你抱我回去。”

平时她也是奔放的女人,但那是在自己正常的情况下,今天自己动弹不得,主动叫一个男人抱自己,还是难以开口。

陆小凤招招手:“我没有听见。”

萧红叶又小声重复了一遍:“请你抱我回去。”

陆小凤还在犹豫:“男女授受不亲,我抱你回去,不好吧。”

萧红叶听出陆小凤故意调戏她:“你抱过的女人还少吗?”

陆小凤哈哈大笑,俯身一把抱起萧红叶,向悦来客栈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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