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
女子在口中重复了一遍，然后自言自语道：“怎么觉得有些熟悉？”随后她对楚言又笑了笑，就此转身离开。而在她的心湖之中，司空令仪却在进行着另一场对话。
“小白，我怎么觉得见过这小子？”
“不知道，在这虚空界里面，我将殿下你的容貌气息进行一个彻头彻尾的改变已经是我的极限，倘若贸然对他人进行探查，很容易会引起黄金台的注意。”
“那就奇怪了，我为什么会觉得有些熟悉呢？”
楚言看着司空令仪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颇为怪异。他在文阳城之时，有一邻居年轻时曾当过教书先生，年纪大了之后颇为喜爱舞文弄墨。楚言曾在这邻居家中见到一幅字，上书“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现在，楚言竟然觉得那幅字上所写内容与自己现如今感觉一模一样。
“小子，愣什么愣，知道她是谁吗？”
一道声音将楚言从思索中拉了回来，楚言望向说话之人，微笑问道：“这位道友，她不是说自己叫司空令仪吗？”
说话之人看起来有些邋遢，一眼便知他坐在这湖边恐怕有一段时间了，搞不好第一天什么都没干，光坐在这湖边了。但是楚言知道，越是如此的人消息越是灵通。如今这虚空界内其实是一处相对闭塞的空间，因此信息的流通也极为重要。
那人见楚言对自己如此恭敬，神色颇为惊讶。毕竟往来之人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肯如此客客气气跟自己说话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那人语气略微缓和，说道：“她的确是叫司空令仪，但是司空令仪这四个字的分量，你知道吗？”
楚言顿时来了兴趣，直接席地而坐，饶有兴趣问道：“愿闻其详。”
那人神色中流露出一丝羡慕，然后缓缓说道：“她是北域霜绝岛的弟子。霜绝岛虽然算是统治北域，但是跟中域这些庞然大物比起来，可谓是一点都不起眼。而司空令仪出身霜绝岛，这跟云州众多天骄比起来，背景并不算出色。但是这位姐姐可不一般，昨天刚来到这虚空界之时，就跟苏家苏溪起了冲突。老弟，听过苏溪的名字吗？”
楚言眼神微眯，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那人没有察觉到楚言眼神的变化，接着说道：“中域十三方势力，每个势力这一次都有着其代表人物参加登天试。这十三人当中，战斗力其实也是有高下之分。其中，瑶光阵宗董格非、邵家邵绾、离火器宗褚宝山这几人因为并不擅长正面战斗，因此战斗力在十三人之中属于最底层。而魏家魏忌、姜家姜北辰、苏家苏溪这几个成名已久的年轻一辈，在十三人中战斗力都是最顶尖的。至于其他人，因为很少出手，所以并不好判断具体实力。接着说这苏家苏溪，作为成名已久的年轻一辈，但是昨天和司空令仪起了冲突之后，你猜怎么着？”
楚言十分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怎么着了？”
那人对楚言的表现十分满意，说道：“苏溪，跟司空令仪过了不到百招，然后竟然自己认输了。”
楚言心中颇为惊讶，作为苏家这一次虚空界之行的代表人物，楚言对于苏溪自然是有所了解。他其实算是苏雪霁的弟弟，他的实力，绝对毋庸置疑。在苏雪霁那一代中，修行最快的的确是苏雪霁，但是同境界战斗力最强的，却是苏溪。
现如今，出身平平的司空令仪竟然能逼到苏溪认输，也就是说苏溪感觉自己有可能会被击杀。看到司空令仪从这湖心小筑出来，其天赋必然非凡。但是听到这实打实的战绩的时候，楚言还是惊讶了一番。
听那人说完这些话，楚言站了起来笑着问道：“道兄，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立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叫我白晓就行了。”
楚言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了，白晓。”随即他拱手告别，然后走到了距离湖泊不到一尺的地方。
白晓看到楚言这个动作，愣了愣然后高声喊道：“老弟，这湖水一旦踏上，如果走不到湖心就会被一直困在那里，除非自斩，否则退都退不出来，你千万不要逞强。你我一见如故，我知道一些地方还有洞天福地，虽然品阶不高，但是总好过没有啊。”
楚言转身，挥了挥手谢绝了白晓的好意，然后一步踏到了湖水之上。白晓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又是一个自不量力的。”
就在楚言踏上湖面的一瞬间，他顿时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大道气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这种感觉，楚言只有当初在葬龙坟中被复活的青龙老祖的龙威针对的时候才体会过，但是又有所不同。
不论是青龙老祖、还是从其他人那里感受到的威压，都是仿佛有万钧巨石压在楚言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但是这些大道气息处于楚言周围，却不仅仅是威压那么简单。
楚言神色不变，甚至连修为都没有催动，而是踏前一步，这股大道气息顿时又沉重了几分。楚言不再停留，而是一步接一步踏出，当他走到约莫十丈距离的时候，他体内的元气已经不受控制地流转起来，在楚言的四肢百骸之中奔腾不息。
楚言的神色颇为凝重，这短短十丈的距离，他大概已经摸清了这大道气息的部分玄机。这股大道气息就如同一座巍峨山峰，而往前走的过程，其实就是登山的过程。但是和登山所不同的是，你每往前走一步，你身后的道路就会消失不见。也就是说，你要么往上爬，要么跌落到身后的深渊之中。
但是往上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十丈距离，楚言的修为已经被这股大道气息引动了起来。再往前走，恐怕楚言自己的“道”也会被引动起来。道之一字，玄而又玄，但是又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有化道的风险。
楚言现在明白过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湖面之上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了。后边是因为没有退路，而前面一不小心就会化道。这是一场关于道的考验，一旦对自己的道产生怀疑，或者道心不再坚定，就会化作这股大道气息的一部分。
倘若在外界，化道就意味着陨落。不过在这虚空界之中，却有着复活重来的机会。这既是一场大凶险，但不论通过与否，也是一场大机缘。
坐在岸边的白晓看到楚言前进了不过十丈就站在了那里，不再动弹，不禁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这并不怪楚言，要怪只能怪这这片湖泊的考验太过怪异，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他坐在这岸边快要两天了，见过有人竟然一步跌入水中，然后竟然硬生生游到了湖心小筑那里。他也见过有人在这湖面上闲庭信步，如履平地般地到了湖泊中心，引动万千异象，异彩纷呈。
白晓知道自己绝无可能进入前百之列，所以他就坐在这湖泊旁边，观察这里各式各样的风景。他知道，一个大世已经来临，既然无法参与其中，那么不如在这里看无数天骄逐鹿，去成为这个大世的见证者。
事实上，无数年过去之后，当白晓回首往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当初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在虚空界开启的第一天就坐在了那片湖泊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