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晴空万里。
三匹快马疾驰在官道之上,掀起阵阵土灰。
燕国太子李君成非常兴奋。
白衣少女出现在哪里,他就追到哪里。
就像一名狂热的粉丝。
虽然并不能第一时间到场,但看到她造成的混乱,这就够了。
作为敌国的人,自然是希望敌国越乱越好。
他的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安和氏的痛苦之上。
他享受这快乐,非常合理。
汝南王、信阳王、黄金将军、张大善人……
下一个会是谁?
期待!
就像猴子抓心窝。
随着这些人的死亡,各个地方开始发生民变,这是权力被打破的象征。
尤其当金字塔一旦坍塌,底层的力量就开始显现。
这是万事不变的规律,人只要有欲望就会遵从。
李君成只要跟随白衣少女所走过的足迹,就永远不会丢失她。
“公子,前面就是安平城,里面有我们的暗桩。”
“好,今天就住在城里。”
“是!”
三匹快马疾驰而过。
……
安平城。
久福布庄。
后院。
李君成坐在堂屋正中,李一、李二分列左右。
底下跪着五六个伙计,态度谦卑。
“敌国十年,辛苦。”
“为太子和皇上卖命,不辛苦。”
为首一名汉子连忙回答,其实这十年的苦岂是一句辛苦就能概括的。
忍耐、担惊、压力。
这种痛苦是他们为了使命付出的代价。
有一天可能连命都丢了。
但母国人的命更重要,家中的妻儿老小需要他们存在的价值。
“崔头,目前这一带的情况跟太子汇报一下。”
李二开始询问,步入正题。
“回太子,目前安平城的将军何信,调集了重兵防范红头军。”
“红头军?”
“是!这支军队不带头盔,红布包头,所以叫红头军。”
“我们一路并未听说过。”
“他们也是最近才出现的永朝义军,刚打下梁城,还没过来。”
“为首的是什么人?”
“据说是前朝皇室后人,叫司马义。”
“此人如何?”
“年纪轻轻,满腹韬略,深不可测!”
“这么高的评价?”
“还不止如此,听说此人武功非常高强,一人追杀百人。”
“夸大其词而已。”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
“他们有多少人?让安平将军如此紧张。”
“短短一个月聚众20万!”
燕国太子李君成大惊,另两人也是面面相觑。
二十万乃燕国举国之力都难以征集到的兵力,没想到永朝一个地方的义军就有这么多。
李君成内心真是又郁闷又不服气。
小国,能活着就不错。
跟大国竞争、对抗,资源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他慢慢恢复平静的心态,丛容、淡定。
当年安和氏刚迁到中原时,不也是一支渔猎部落,就一两万人而已。
这天下最后不还是成他们家的了。
想到此处,李君成又燃起了斗志。
他向李二使了个眼色,李二马上明白。
“崔头,还有什么重要之事吗?”
“目前来说,就这些。”
好,若有什么消息随时汇报太子。”
“是!小人继续打探。”
“念在你等为国尽忠,赏赐黄金十两,拿去分了吧。”
“谢太子,谢陛下,小人当肝脑涂地!”
说完众人磕了一个响头。
“好了,你等下去忙吧。”
“是!小人告退。”
李二目送众人离开,迅速将大门关上。
三人围坐一起准备商议。
“太子,这红头军若为我所用,那就事半功倍了。”
“不错,到时候一南一北双面夹击,那安和老儿还不焦头烂额。”
“只是这司马义不知是个什么性子?好不好说服?”
“不论他怎样,都是为了推翻永朝。”
“那可不好说,燕国乃是永朝敌国。”
“你说的也对,里通外国性质不一样。”
“但或可一试,不然怎知他一定不同意。”
“太子殿下,依您之见呢?”
李君成看着他们哥两你一句我一句,默不作声。
“殿下?您看?”
李二又问了一句,他有点忐忑。
“话都让你们两个说尽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我们两个只是胡扯。”
“确定胡扯?”
“呃~”
这二人再不做声,看来太子有点生气。
不过他们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太子不会真发火。
“李一听令!”
“在!”
“速去打听红头军下落,我们去会一会司马义。”
“是!”
应完,李一走了出去。
“李二!”
“在!”
“我们还有多少银两?”
“约莫百两黄金!”
“太少,远远不够。”
“殿下难道想用钱打动他?”
“见面礼而已,没有诚意如何开口?”
“也是,这司马义毕竟是一方首领,百两黄金确实拿不出手。”
“李二,你说怎么再弄点钱?”
小国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总是预算不够。
但要做大事又必须要有钱。
“太子,要不传信回母国差人送过来?”
“不行,来回太耽误时间。”
李君成很清楚,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耗。
一方面要继续追着白衣少女,一方面还要为国做事。
正所谓追星和工作两不误。
他太贪心。
“那,殿下,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我已有主意!”
“啊?太子高明!”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知道高明?”
“只要是殿下想到的就一定是高明的主意。”
“马屁精!”
“谢殿下夸奖!”
李二连忙行礼,能受到太子的夸赞已经是莫大荣誉。
他知道,根本不需要询问细节,只要跟着做就好。
……
安平城内。
深夜。
“杀人了!”
“救命啊!”
随着一个女人的喊叫声,一时喧嚣不止。
黎明时分。
安平知府亲自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这座庄园。
通过前园、景观湖、进入三进后宅,轻车熟路步态稳健。
他的老朋友,安平首富吴易清昨晚被杀了。
心痛,懊恼。
一名捕头快速行至面前躬身行礼。
“大人,里面过于恐怖,您还要进去吗?”
果然,他不再前行,作为一个读书人,最好不要看那些让人一生都难忘的场景。
“到底是什么情况?”
“昨夜,一家三十六口惨遭灭门。”
“怎么发现的?”
“有一厨娘命大受伤没死,等醒来后大呼才惊动附近人家。”
“有说何人所为吗?”
“问了半天,她也没看清,只见一白衣人拿剑捅向自己。”
“白衣人?”
“是!”
“不好,白衣少女!”
“小人也这么觉得。”
“吴府中这么多人都没人呼救吗?”
“这白衣少女剑法了得,都是一击致命,而且半夜趁人睡熟,挨个房间偷袭。”
“那吴老爷子呢?”
“老爷子和夫人双双死于床上,身首异处,整个屋子都被尸体流干的血淹没。”
“好惨!”
“他们的儿子儿媳、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被杀死,剑法干净利落。”
“连几个小娃娃都不放过,残忍至极!”
“而且这白衣少女还打开了钱窖,应该拿走了不少金银。”
“快领本官去看看!”
“是!”
知府大人只带了几个亲信连忙赶到一处地窖之内。
只见铁门打开,里面空间极大,各种架子上摆放了很多金银珠宝,银票古玩。
众人无不惊叹,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无法想象啊。
“王捕头!”
“小人在。”
“你确定这里后面再无人来过?”
“呃,小人一来就命人守卫,应该无人再来过。”
“好!你回去也不要多嘴。”
“小人明白。”
“文书上怎么写你也明白吧?”
“明白!”
“好!回府!”
一时间,吴府内外格外忙碌,各个部门的差役按照分工有条不紊的处理后事。
默契、高效、认真。
王捕头也在一旁交代着文书将今天的报告写清楚。
太阳出来,一缕阳光照进屋中。
主人房内地面粘稠,血腥味依然浓厚。
除了几个干巴巴的脚印,再也无人踏入一步。
……
久福布庄。
后院。
地面扔着三件白衣,血迹斑斑。
店里的伙计正在将几大箱东西用油布盖好,明日就要装车防止雨淋。
李二呼来催头,要跟他交代几件事情。
“这次你们几人搬运有功,太子会多多给些赏赐。”
“谢大人在殿下面前美言。”
“只是这行迹你确认绝无泄露?”
“放心,我等在永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心的很。”
“嗯,那就好,那些血衣和尾巴要处理干净。”
“明白,大人放心。”
“好了,你下去吧!”
“是!”
送走催头,李二连忙回到屋里。
他现在很害怕,害怕太子杀他哥。
李一此时跪在地上,头已磕破,鲜血直流。
“殿下饶命!”
李君成不说话,用非常严厉的眼睛看着他。
李二知道,越是这样,殿下的内心越生气,甚至动了杀机。
“我燕国男儿个个如你一般狠辣,永朝何愁不亡?”
这是一句夸奖?还是一句指责?
是个人都听得懂,李一把头按在地上死也不动。
李二知道,此时绝对不能说一句话,否则必遭雷霆喝斥。
“李一!你断一只手就当抵罪。”
李君成平静的说着,他这已是最大的仁慈。
“殿下,我李一别说断手,断头都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
“大功未成,死不甘心!”
“成大功就要滥杀无辜,连小孩都不放过吗?”
“是!这是代价!”
李一此时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太子。
他眼含热泪,郁愤不已。
面对这声有力的回答,李君成也默然了,他明白。
没错。
道理就是这样,很浅很无奈。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李一甘负深重罪孽,都是为了谁?
自己?太子?国家?
李君成很清楚。
他平时绝对不是一个残忍的人,膝下一样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2岁,一个还在襁褓。
但他面对被惊醒的年轻夫妇、哭闹起来的孩子时。
李君成相信他内心一定也是犹豫和煎熬的。
这种情感只要是人就一定有,除非是畜生才会无动于衷。
当他举起剑刺向那一个个生命的时候,一定又是下定了决心。
眼前的障碍就是敌人。
不论是小孩还是战士,都不能阻止他。
燕国好男儿,必须做他该做的事。
他不后悔。
但也很悲痛。
做大事业就是这样,会牺牲很多东西,
亲情。
友情。
爱情。
有时是人性。
毫无选择的余地,只有去承受,那是使命也是责任。
太子李君成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杀了人,一样是个刽子手。
与李一相比,只是脏活和为难的事情让他做了而已。
他凭什么有资格处罚李一?
李君成又再次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李一。
这次他的怒火已稍微平复,多了一丝愧疚。
“李一!”
“在!”
“你的手先留着,继续为我燕国杀敌。”
“是!”
“但你的过错并不是就没了?”
“明白,殿下,什么时候要我的手随时拿去!”
“好,以后好自为之!”
“谢殿下!”
李一再次磕了一个响头,血印在地面都变成了黑色。
李二终于松了口气。
大哥不像他那么圆滑,总算没激怒太子。
这条命算保住了。
……
而此时,白衣少女在安平城灭门杀人的报告正在送往京城。
各个街口的布告栏也在陆续张贴着告示。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开始传播起来。
有的新闻就是这样。
人们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
……
第二天。
安平府衙。
内堂。
知府大人与妻妾子女都住进了这里。
四周已经被所有能调集的人手填满。
几百名衙役、狱卒、捕快、小吏手拿武器进行全面防御。
他们心中的害怕一点也不比知府大人少。
王捕头慌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人!”
“说!”
“何将军只派了100人来!”
“100人哪够?他是要老夫死吗?”
“将军说现在城防要紧,红头军将至,实在派不出人!”
“我看他也是怕丢了性命才舍不得分兵给老夫。”
“将军说,大人自有天福,应心安无事。”
“无事?街上已有暴民,怎能无事?”
“都是那白衣少女害得,暴民知道她来城中都纷纷起义。”
“如此残忍之人,他们也都愿意追随她?”
“那少女的罪责,我等都贴满了大街,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百姓无一人相信,纷纷指责我们故意编造抹黑白衣少女。”
“岂有此理,明明就是事实,这帮愚民!”
“可能是前几代白衣少女出现时,朝廷就用了这招,所以百姓才无人相信。”
“唉,威信尽失矣!”
“大人,此时可如何是好?”
“守好府衙,何将军还在,精兵还在,等这阵乱子过去,我们再收拾残局。”
“是!”
“还有,加强巡防,千万保证本官与家人安全!”
“是!”
王捕头连忙下去操持起来。
在他眼里,白衣少女危机就是最大的表现机会。
虽然分了些钱,但在乱世守不住的。
他还想继续在事业上攀爬,目前朝廷依然是最稳妥的容身之所。
只要这次干事得力,知府平安度过此劫。
后面还不是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这就是小人物的现实。
一个机会,把握好。
就能改变命运。
生死。
看淡。
……
而此时,一辆大车载着几个人正趁乱从久福布庄后门驶出。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趁天黑之前赶出城去。
安平城南门已经被逃难的乱民冲开。
各种马车、板车、骡子、倔驴挤成一团。
乱哄哄的人群都在奔跑,守城卫兵只能看着。
别说拦住这么多人,他们有的甚至都想脱下这一身护甲加入队伍。
乱世就是如此。
想活就得逃。
随便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