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宋绎行，阮明霏微微愣了下。
秦峤解释道：“宋先生是想进一步了解项目的。他时间比较紧，就先过来了。”
宋家毕竟是甲方，有事情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自然秦峤收到消息后，考虑到阮明霏正在午休，便没有过来打扰。
哪知道，这两个人不仅在办公室里吃起外卖来，而且……看样子仿佛还干了点什么。
瞥到宋绎行略有些阴沉的气场，秦峤干笑着圆场：“宋总，这是我们阮总和……二少。”
他生怕甲方爸爸觉得阮学姐私生活作风有问题，牵扯到两家公司的事情。
阮明霏眼神淡淡，冲他颔首。
宋绎行一如往常的温润，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凉：“阮总，方便聊聊吗？”
阮明霏在他的注视下，淡定地将吃到一半的外卖盒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方便的。坐吧，宋总。”
陆斩看了看两人，开玩笑般指着自己：“需要我回避下吗？”
他向来不喜欢听这种商场上的事情。
阮明霏却看他一眼，然后出声：“不用了。你也听一下吧，陆文涛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教给你。”
等到一切回到正规的那天，她希望陆斩至少是已经具备了掌管一个公司的能力。
陆斩满不在乎的样子：“听什么听，这不是一切都有你吗。”
他想起了自己对宋绎行和她的那个荒谬猜测，虽然被温潋证实是假的，但不妨碍他不爽。
似是有意无意般，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蹭了蹭她的指尖：“嗯？”
宋绎行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见她没有拂开对方，眸色变得更加莫测。
阮明霏表情镇定：“坐下，好好听。”
陆斩被她这么轻轻呵斥一下，没有生气，反倒笑得更加开心了：“哦。”
他翘着腿，吊儿郎当的，然后转头对一旁的宋绎行道：“抱歉，宋先生，让你见笑了。”
宋绎行缓缓勾了下唇：“无妨。陆二少是性情中人。”
阮明霏倒了杯清茶，推到宋绎行面前。与此同时，陆斩的声音从旁边突兀地传来：“我也要。”
她提着紫砂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他：“你不是点了奶盖吗？”
陆斩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理所当然道：“嗯，奶盖配大红袍很合适啊。”
神他妈合适。
阮明霏忍住没有翻白眼，冷静地给他也倒了杯：“喝吧。”
宋绎行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两人的互动。
在他所调查的传闻里，陆斩和她只是貌合神离，一个天性凉薄冷淡，一个花边新闻从来不断。
但现在看来，传闻似乎也不能相信。
跟陆斩说话的她，似乎连微表情也比记忆中的要生动不少。
宋绎行静静地垂眸，敛住眼底掀起的波澜。
阮明霏平复心情后，慢条斯理地同他商讨起项目上的事情来。宋绎行言语也如行云流水般，娓娓道来而不急不缓。
陆斩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颇有当年听高数课时候的云里雾里的感觉。
但是对上阮明霏的眼神，他又不敢真当着她的面玩起手机来。
微微吁出一口气来，狐狸眼下垂，显得无辜又可怜。
宋绎行瞥到陆斩懒洋洋不求上进的样子，再看着面前公事公办的阮明霏，莫名心底有一簇早已该熄灭的火星重燃。
他有些心烦，但被向来持重的理智牵制着，无法做出什么。
阮明霏见陆斩耷着眼皮要睡着的样子，莫名心一软，拿高跟鞋尖踢了下他：“行了，困了就到旁边的隔间待着吧。”
可能陆斩真不是这一块的料，大不了她离开陆氏之后，再找个能力到位的代理人来扶持。
听到她这么说，他瞬间像得到了赦免一样，瞌睡也不打了，眉开眼笑的样子：“阮总说的对，我这就去。”
他语调戏谑，一声“阮总”仿佛调情般尾音拉长上扬。
阮明霏抿了口茶，微微挑了下眉。
宋绎行见陆斩走了，说话也没有方才那么顾忌：“你喜欢他什么？”
他比阮明霏可能更加了解她自己。方才那一遭，她的眼神里带有光彩，就算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陆斩在她心上也占据了不小的分量。
他知道以现在的关系，这种问题不该问。但还是问出了口。
阮明霏见到了他的失态，轻笑一声：“宋绎行，你倒是敢问。”
他端着杯子，一派光风霁月的样子，只是指尖有点僵硬：“你要是介意，那就当我没问。”
“我介意，当你没问。”阮明霏道，“继续刚刚的话题吧，别把谈项目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宋绎行却并不愿意妥协：“你看，你喜欢清淡的，他喜欢辣的，光光就是小细节上，你们就不合适。”
听到他挑拨离间，阮明霏掀了下眼皮，脱口而出：“你他妈有病吧，好好的项目不谈，爱谈谈，不谈滚。”
陆斩和她再怎么不合，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这个别人尤其忌讳宋绎行。
她雪白的脸庞上仿佛覆盖上一层冰霜，所有这些年构架起来的优雅荡然无存，一如当年和他彼此折磨时的尖锐。
宋绎行轻笑：“你会和他这么吵架吗？”
阮明霏有瞬间的凝滞，然后启唇：“跟你无关。”
宋绎行上身微微前倾，无形中带了点压迫感：“有关啊。陆氏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明霏，你那么聪明，不会在这一颗树上吊死吧。”
见她挺直腰板，没有退缩的意思，他抿了口茶水：“你不如好好考虑一下。”
阮明霏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见宋绎行的眼神淡定，似乎就是指的她想的这个意思。
她双手抱环，眼睫动了下：“宋绎行，不谈项目就滚吧。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劝人出轨这种行为，以后可记得了，是要天打雷劈的。”
宋绎行听到她毫不留情的话语，轻笑：“前些日子我需要一部宣传片，然后找了我朋友妹妹的工作室，嗯，就是陆斩的那个。”
阮明霏按了按额角：“难不成你会蠢到在其中动手脚。别逗了，就算宣传片真的出了问题，陆斩背后也有陆氏撑腰。”
宋绎行眉眼如画般静谧：“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说，这就是他的追求，而你的三观和他截然不同。”
她更倾向于实用主义和利己主义，所有的一切阻碍都能让她舍弃。
阮明霏嗤笑了下：“别拐弯抹角了，我跟他不合适，难不成跟你吗？三观一致又能这么样，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不等宋绎行再说点什么，她将找出来的文件往他面前一放：“好了，项目所有相关的事情我都整理好了。不存在什么其它问题，你也不必亲自来陆氏跑一趟。”
她站起身，眼神冷静：“你们宋家人是书香门第，我们这里供不起你这样的贵胄。八年前你就做出了抉择，有得必有失，如今也不必假惺惺地来挽回什么。”
眼神示意秦峤送客：“请回吧。”
宋绎行的笑容清浅中带有苦涩感：“你倒是看的开。”
阮明霏看着窗外晴朗的日光，和轰隆隆过去的车水马龙：“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珍惜。但凡当初在机场的时候你犹豫一下，我说话也不会这么难听。”
似笑非笑般给了他最后一瞥：“宋公子，一切到此为止吧。”
宋绎行见她这般坚决，无奈跟着秦峤转身离开。
他在大洋彼岸留学的这些年，偶尔也会跟身边的朋友谈起当年无法轻易释怀的感情。
孟樾就在他们聚餐喝酒的时候问过他：“断了所有的联系出国，后悔吗？”
那时的宋绎行放下了手里高度数的洋酒：“走了这条路，我想后悔，宋家也不会答应的。”
十八岁的年纪，他除了空有的一腔感情，根本就没有可以反抗争取的资本。
但现在，他却隐隐产生了后悔般的情绪。
多希望时光可以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她脚下踩着的不是冷白的高跟鞋，穿着皮鞋也会感觉稍稍的别扭。
性格还没有这么圆滑理性，偶尔和他拌嘴的时候，谁也不愿意让着谁。
身边没有站着那个笑容吊儿郎当的人，一切也还都来得及。
宋绎行走出她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旁边的隔间门被打开，陆斩长身而立，倚靠在门边。
由于灯光的缘故，他面容模糊在一片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峤隐隐觉得他有点奇怪，没忍住问道：“二少，怎么了？”
陆斩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还是往常般的吊儿郎当，并没有什么不同：“没什么，你们这儿有充电宝吗？我手机快没电了。”
秦峤点头：“有的，您稍等，我先送宋先生下去。”
陆斩哦了声，然后转身回了隔间，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他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笑容，然后拿出了还有大半电量的手机。
翻出了温潋的微信号，本想打个语音电话，考虑到对方工作的特殊性，最终还是选择发消息。
他修长的手指按着屏幕打字，一字一顿，看的出来很用力。
“你他妈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