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霏看着找上门的岑云谏，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下眉。
她将手里的文件推到了一边，抬眸看着他：“不知岑导找我有什么事？”
细看之下，岑云谏的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几道皱纹，他的眼神平静地像一潭湖水：“听说小
阮总的外婆和陆老爷子是故交？”
被问及私人问题，阮明霏的眼神带上锐度：“岑导，不妨有话直说。”
她的外婆和陆老爷子是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非要追溯的话，会涉及到曾祖辈的高干背景。
只是后来局势动荡，她的外婆远嫁，远离了这些纷争。
岑云谏要打听这种事情，着实触犯到了她的底线。
岑云谏见她有些动怒，不由放软了语气：“抱歉，小阮总。我没有恶意，请问你的母亲是……阮晴吗？”
仔细听的话，会发现他的尾音微微有点颤抖，只是掩藏得太好。
阮明霏闻言掀了下眼皮：“是。有什么问题吗？”
从一个家喻户晓的老牌导演口中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她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意外。
记忆里的母亲柔弱得像一株菟丝子花，白色的裙摆会随风摇曳。阮明霏和她几乎有如出一辙的眉眼面容，气质却比对方更有韧度一些。
作为单身母亲，她没有学到阮明霏外婆的女强人般的独立和坚强，在阮明霏小学的时候就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在后来的岁月里，她的外婆吸取了教训，致力于将她培养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在成绩和生活上严格要求着她。
收回思绪，阮明霏淡淡看向岑云谏，只听对方沉默之后答道：“我与你母亲……是旧相识。”
他的语气很复杂，好像深情，愧疚，怀念都糅杂在了平静的语调里。
阮明霏心头一跳，细细打量着岑云谏的脸部轮廓，试图和自己的进行对比，但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她不动声色地接话道：“是吗，不过可惜了，她已经不在了。”
岑云谏似乎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轻轻颔首：“抱歉，提及了伤心事。”
他的态度有些模糊，没有要试图再进一步的意思。
阮明霏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敲了几下，垂眸：“岑导想叙旧的话，找我没什么用。”
岑云谏见到她这样油盐不进的模样，微微苦笑了下。
他没有说出某个具体的猜测，站起身后冲她点头示意：“我在圈里还是有点人脉的，要是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我。”
阮明霏笑了下，开口：“那就多谢了。”淡声应下，即便她不会有这种打算。
岑云谏最后走的时候，欲言又止。阮明霏见他的背影消失后，转头对秦峤道：“去查查岑导。”
她得知道自己脑海里，那个近乎于荒谬的猜测是否是真的。
秦峤应下后，露出担忧的神色：“学……阮总，陆文涛那边似乎有点动作。他最近和温家还有宋家的一些理事有走进的动向。”
这是阮明霏在除去陆氏的事务之外，单独提点他的。
秦峤略微知道陆氏有些盘根错节的局势，他想到自己可能是被阮明霏，当成了心腹一般好好培养，便有些激动忐忑。
她戴上了金边眼镜，翻阅着手里的文件，道：“我知道了。你继续关注着，有什么其它的动向记得报告给我。”
正要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后，夏欣的声音带着醺意传来：
“嗨~明霏，你想知道我的银行卡密码吗？”
秦峤听出这是他前老板的声音后，微微一顿，竖起了耳朵。
闻言，阮明霏感觉到自己的额角跳了跳。
她尽可能保持平稳的语气问她：“你在哪里？”
夏欣顿了下，学着猫叫嗷呜了声：“在我的静吧里呀~”
阮明霏立刻站起身，给秦峤使了个眼色，对着她道：“你好好待着，想说银行卡密码的话，等我到了，面对面记得告诉我。”
夏欣应了声，颇为乖巧地回答：“嗷呜，那我先睡了啊。”
阮明霏拿着车钥匙，一路坐着专属电梯下到地下层，冷静道：“先别睡。不然你想告诉我，我也不听。”
秦峤听着这样的对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响。
察觉到阮明霏带着凉意的视线后，他干咳了下，轻声道：“夏姐就是发个酒疯。她酒品还是很不好的，不过不会出什么事的。”
阮明霏把车钥匙给他：“开车，快一点。”
她颇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估计因为什么事，借酒消愁了吧。”
夏欣自己就是开酒吧的，平时知道自己酒量就那么一点点，不会轻易多喝的。
这样的反常，让她微微提心吊胆了下。
秦峤车开得很稳，十几分钟就开到了静吧面前。阮明霏利落地下车，包也没有来得及拿，就匆匆地往里走。
夏欣看着似乎还有点理智，一个人蜷缩在里面的包厢，桌上放了几个已经空了的酒瓶。
脸颊处有着微微的红晕，见她进来，眼眸迟缓地开始眨两下：“嗨~明霏，你来得好快。”
阮明霏见她就一个人，衣服好好穿着，松了口气：“不是要告诉我银行卡密码吗，现在可以说了。”
夏欣迟钝地又眨了眨眼，然后报出一连串数字。
阮明霏见她这样，叹口气：“看来是真的醉了。”
坐在她旁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干什么了，把自己灌醉成这样？”
夏欣不说话。长久的沉默之后，就在阮明霏以为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倏忽间抬起了脑袋。
然后闷闷地出声：“没什么，今天遇到那个渣男了，我没有吵赢他。”
阮明霏知道她大学时谈过一个男的，据说也是圈里人，可以说是渣男渣女的爱情。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渣了自己，每次见面都要吵个你死我活。
她有些愣怔，也不知道这种东西该怎么安慰。
不过想到夏欣，每次陪自己骂陆斩渣男时的革命友谊，她微微犹豫了下，便作出回应：“嗯，他就是个渣男。”
夏欣瞬间就跟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对，渣男！”
阮明霏道：“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夏欣跟个复读机一样：“对，远离渣男。我要保平安。”
阮明霏满意道：“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洗洗睡了吧。”
下一秒，夏欣不知怎的，仿佛被触动了哪个开关，哇地一下哭出来：“他就是个神经病。他不讲道理，我居然骂不过他。”
紧紧握了下拳头：“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
阮明霏叹口气，安抚式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好了，和这种人计较做什么。你的那些鲜肉弟弟不好吗，非要和一个……渣男计较。”
夏欣有夏家作靠山，是顺风顺水的大小姐命。可能人生途中唯一的挫折，就是遇到了她口中的那个渣男初恋。
阮明霏拿手机打算跟夏家的人联系，就瞥见夏欣手机里有消息窗口弹出。
她无意去偷窥别人的隐私，但消息窗口疯狂弹出，看的出来对方似乎有着誓不罢休的感觉。
微微眯了眯眼，阮明霏想到了夏欣口中的那个渣男，犹豫了下点开手机。
上面备注了“天下第一大王八蛋”的好友发来的消息：“哟，夏小欣，怎么不骂了，刚刚不是很神气的吗？”然后附赠了N个嚣张的表情包。
阮明霏看着这人的消息扯了扯嘴，又转眸看了眼醉过去的夏欣，把手机递给在旁边杵着的秦砚。
淡声交代：“给他发语音，就说夏欣已经睡着了。”
混过酒吧在此业务能力上显著的秦峤：“……好的，阮总。”
秦峤的语调是那款年轻的小奶狗，他又拿捏得很好，语音刚发过去那头就没了动静。
阮明霏嗤笑：“看来也就这点出息。”
正打算把夏欣送回去，那头也发来了语音：“你他妈谁啊，把夏欣怎么了？”
听到略微熟悉的声音，阮明霏微微一滞：“……贺清洲？”
低头看了眼睡过去一动不动的夏欣，不由感慨，这世上的巧合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秦峤弱弱出声：“所以，阮总，我还要继续吗？”
阮明霏顿了下，实在没从方才的真相里缓过神来。
她想到圈子里面贺清洲毫不掩饰的浪荡和花心，皱了下眉：“算了，不用管他。”
贺清洲身边的网红模特从没有断过，夏欣这些年也交了不少小奶狗小狼狗的。两人半斤八两，大抵是都不愿意咽下这口气。
她无意继续掺和。但贺清洲显然不愿就此作罢，他见这边没了动静，就疯狂地打来一个又一个的视频电话。
阮明霏被铃声吵得烦，轻轻戳了下夏欣问她：“贺清洲给你打了电话，要不要接？”
夏欣本来是眼皮也不愿意掀，听到“贺清洲”三个字却仿佛回光返照一样，嘴里嘟囔着：“让他滚。”
阮明霏：“你确定？”
夏欣迷糊间还能保持咬字清晰：“确定加肯定。谁接电话谁是狗，老娘这辈子都不会当狗的。”
闻言，阮明霏对拿着手机的秦峤吩咐：“挂了吧。”
连着被挂了好几个电话后，贺清洲总算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