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陆显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仅仅是一天之内，他莫名其妙地被放出来，又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阮明霏没打算给他留后路，在警方公诉参与贩毒的同时，也直接吩咐了律师，以□□的名义公开起诉他。
单独地把人叫来自己的办公室后，她把有那段监控录像的U盘递给了刘韵。在对方不断变幻的脸色中，她淡然开口：“你应该也不想知知被绑架第二回吧。”
原本在她的计划里，刘韵这一环会慢慢地请她入瓮。
但现在情况有变，陆显明显被炮灰，陆氏父子已经不是主要威胁。
阮明霏的精力有限，还需要对付虎视眈眈的那两家，已经不想和她兜圈子。
她似笑非笑地道：“毕竟，我也没有第二份合同签来救他。”
阮明霏签下那份合同归根结底，肯定不是因为一个孩子，是出于背后制衡妥协的目的。但她平淡话语中的隐藏的暗示，还是让刘韵打了个寒战。
刘韵抿抿唇，然后开口：“阮总，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但是……”
她的声音极度不自然又紧张。看得出来，刘韵也在担心，自己和知知会变成这些人争权之下的炮灰。
阮明霏见她还有意挣扎，便轻叹一声，抽出秦峤调查的东西，摆在她面前。
里面是他顺藤摸瓜调查到，那个油罐车负责司机交代的东西。还有不少刘韵用陌生号码，分别和陆文涛、陆显的联络记录。
她悠悠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年前基金的融资出现过一回问题。和你一起接手项目的会计承担了责任，最后离职。”
刘韵避开了她的眼神：“不太记得了，好像确实有这一回事。”
阮明霏指尖轻叩，道：“刘韵，你跟着我已经四年多了吧。”
她的声音里有轻微的叹息，倒有没有多大的遗憾：“你涉嫌联手下毒的证据，我已经给警方了。”
刘韵这才猛地抬头：“我……”
她看样子似乎想辩解。阮明霏莫名觉得有些聒噪，眼神示意她安静：“不用跟我解释。要是觉得冤枉的话，你可以跟他们解释。”
刘韵对上她的眼神，声音有些哑：“既然您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再通知我……”
阮明霏那双眼尾向下，略带清冷的眼眸透过金边眼镜，仿佛有透视一切的魄力。
“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的判断有没有问题。”她不紧不慢道，“知知是陆文涛的孩子？你一开始就是他派来的卧底？”
刘韵到底也是经历过些风浪的人，冷静了下来后，慢慢回答问题：“是的。”
在她的解释里，一开始自己是陆文涛的情人，也是在阮明霏身边的卧底。但是陆文涛存在过河拆桥的嫌疑，迫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和作为对方继承人的陆显合作。
“陆文涛这些年已经不重视我们母子了。”刘韵的语气倒是没怎么沉重。
听到她这么承认，阮明霏眼睫微动，道：“陆显都已经三十多了，他基本上接手了陆文涛的资源。难道你还希望用知知去争什么？”
似乎是听出了她的困惑，刘韵失笑般，摇头的时候眼神复杂：“阮总，有些道理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
她的语气嘲讽中有不甘闪过：“你是女人堆里为数不多成功了的，天时地利人和。但大部分的女人，在这个社会里还是出于弱势的。”
阮明霏神色难辨道：“社会不公平存在于各方面，这不是你去利用什么的理由。”
刘韵动了动眉毛：“可能吧。但是我选择了这种道路，您也不必可惜什么。”她顿了顿，“往您车里放东西的事，我很抱歉。”
她轻轻笑了下：“当时是陆显交代的，我以为顶多是栽赃您。只要您没碰，就不会有什么嫌疑。但是没想到他直接买凶想伪造车祸。”
阮明霏推了下脸上的眼镜：“你挪用资金的时候，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只要后续的融资没有问题再填补上。只是可惜了，当时融资失败了，你嫁祸给了那个会计。”
刘韵嗯了下，坦诚回答：“这事是陆文涛引起的，最后也是他摆平的。所以阮总，您现在是要把我移交给警方吗？”
阮明霏慢条斯理道：“刚刚是骗你的，证据我还没有给。你可以去自首或者主动揭发陆氏父子，减轻一定的刑罚。”
刘韵闻言苦笑：“您还是好心，给我指明了一条路啊。”
阮明霏仿佛是听到了玩笑一般，悠悠地挑了下眉梢：“你想多了，刘韵。从知道你是卧底的那一刻，你本该享有的优待权就没有了。”
她的唇张合，吐字清晰：“因为涉及陆氏内部比较特殊，这件事我不想出面，就是这么简单。总要有人去承受事情的火力点，作为条件，我可以保证知知的安全和良好的教育生活。”
刘韵知道到目前这一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陆显父子的戏即将落幕。
尤其考虑到知知，她权衡利弊之下点头：“好，我答应，拜托您了。”
阮明霏看到事情如预先计划好的那样进展，毫不意外地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她问秦峤：“现在能查到的陆显父子的股份是多少？”
秦峤把数据递给她看：“陆文涛本身把持的百分之十五，以及陆显从老陆总遗产地方所拥有的百分之五。”
阮明霏抿了下唇，继续问：“整个董事会中有多少倾向于他们的人？”
秦峤把手里平板转向她，将数据库切换页面：“加起来又是将近百分之十。”
“百分之三十啊。”阮明霏喃喃道，“已经不少了。”
如果去掉那些中立的股东，阮明霏知道只凭借自己手里的那些，可能只会打成平手。
她揉了揉太阳穴，百无聊赖般盯着窗外的风景。然后低头再度翻看那份，半是胁迫情况下签的文件。
“甲方作为股东之一，表态承认并支持这部分的股权移交乙方，并无异议。”
倘若最后关于陆显父子的股份去留产生争议，则会涉及董事会投票。
而阮明霏手握的投票权和她持有的股份成正比，故而基本等于最后的决定权。
她的双眸隐在眼镜后面，晦涩不明。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
“甲方：阮明霏。乙方：林准雅。”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然后抬手摘下了眼镜。视线变得微微有些模糊，她鼻尖凑近了纸张，再度确认了上面的白纸黑字。
就是她所看到的。
可能是站起身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阮明霏的高跟碰撞到了椅子的金属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微微垂眸，然后手势示意秦峤，先带着其它几位助理离开办公室。
等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阮明霏踱步走到隔间，打开了柜门，然后对着里面的保险箱按下了一串数字。
打开后，她慢慢伸手从里面取出几张装订成册的纸，倚靠在门边，轻轻地翻阅着。
页数不多，也就几张。她视线扫过的速度却很慢，翻阅间纸张与空气流动摩擦的声响很清晰，每一页下的脚注是清晰的墨字。
婚前财产协议。
她的指尖轻滑过中间不起眼的一行：“当婚姻期限结束时，甲方需将手里所持的代理股份转交回乙方。同时，甲乙方按比例继承遗产中的相应份额。”
陆斩没有掌权，所以陆老爷子遗产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在相应的管理人员手里打理。阮明霏并不清楚其中的比例如何。
她又翻回前面，看到一句批注：“自婚姻期限开始之日，甲方作为代理人，持有乙方的百分之三十股权。作为回馈，以每年资金的自然孳息的一半计算在甲方名下。”
甲方是她，乙方则是陆斩。
当初这份婚前财产协议是她在陆老爷子起草的基础上，进行过修改的。
这些年光是自然孳息带来的收入就不少。阮明霏神色淡淡，脑海中有思路展现出来。
她的行动力向来很强。
一回到家里，陆斩见她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是一份文件。他刚刚走过去，就听见阮明霏问他，语气直白：“介意假离婚吗？”
他眉心一跳。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踱步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语调不正经中，微微夹带了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紧张：“怎么了，国家出台政策，限制我们买房了？”
阮明霏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太过激烈的样子，便继续往下说：“陆显父子出局了，林准雅她们现在虎视眈眈。你看看之前的协议。”
她的语气平静而镇定：“只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股份转回给你，林家的那份合同就失效了。你也能用最快的速度继承你爷爷的遗产，到时候持有的股份比例就不再受她们掣肘了。”
陆斩看着她唇张合，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不是……这么着急的吗？”
微微顿了下，阮明霏低头没有看他：“是。如果是以正常的流程把股份转交给你，需要经过董事会的批准流程，会直接打草惊蛇。”
但是通过离婚的公证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是他们个人财产的纠纷，可以在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完成。
阮明霏微微勾唇：“你也看到了，上面签字的是我。只要我不是陆氏的股东了，林准雅的这份合同就是一张废纸了。”
闻言，陆斩撑着下巴，眼眸看向她：“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明霏，你就不怕股份还给我，直接搞砸了吗？”
他向来乖张又潋滟的狐狸眼，一片有些复杂和难以琢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