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噩梦

杨枝——

晚饭的时候,林池哥哥突然说:“要是他们还在的话,你说他们会不会来这个城市陪我们?”

她一惊,筷子上的红烧肉突然掉了下来。

大过年的,怎么可能不思念亲人呢?

她也想,可是她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一旦提起,心里、脑子里又是满城风雨。

她借故说:“我今天玩得太累了,先回去睡了。”留下林池一个人懊恼。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她居然没有失眠,很快便睡了过去。

她站在回家的路上,周围都是强烈的阳光,晒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穿着短袖T恤,身体却还觉得热烘烘的。

恍惚间,她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怎么突然到夏天了呢?

她伸手遮挡额头上的阳光,不经意间看到前方一个铁门。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那个铁门已经生锈,在阳光下冒着热气。她犹豫着伸手上去,想试一下铁门能否推得开,眨眼的功夫,自己突然已经到了院子里。

她回头看,那扇铁门还是纹丝不动的,自己怎么就进来了?

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

前面是栋暗沉的老房子,红砖墙已经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暗沉,缝隙的水泥间还长有一些蕨类植物,在暴烈的阳光下,奄奄一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这个地方去,脚步根本不听使唤。

很长很长的楼梯,她爬了一段又一段,转了一个又一个弯,精疲力尽,却还不到头。

周围的一切,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黑暗,她企图把眼睛睁大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可是眼皮却好沉好沉,四面八方都是黑暗。

迷茫中,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轰鸣,直击心底,她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歇。

余音过后,四周的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死一样的宁静。

她却可以睁开眼睛了。

眼前的红色木门看着很熟悉,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哪里,但是心底莫名涌起一缕恐慌。

她僵持地站立着,听见门内传出来悲恸的哭声。

那声音哭着哭着,又笑了。只是笑得比哭还要凄凉。

这……不就是她那荒谬的母亲的声音么?

她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门内又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连续发出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可是林父的声音啊!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潜意识里慌乱而拼命地对自己呐喊:快跑,快跑!不要进去,你一定不要进去!

可是她的腿脚一点儿也不听使唤,偏偏不知道转身就跑。门内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吓得闭上眼睛。

可是那扇门开了。

不知道是谁推开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屋内。

屋内的一切,无比熟悉,还是三年前的样子。

是好些年,这个家一直都保持的样子。

她不由自主地从餐厅往客厅逐步看去,心脏慌乱得就要停歇。

她脑袋里闹哄哄的,再也听不见母亲和林父的声音。

地上有血迹,干涸而斑驳,一直延伸到阳台边。

她吓得六神无主,不愿意看,不愿意走过去,背后却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狠狠地推着她前进。

她被迫走到阳台,脑袋被推出去往下看。

外面阳光依旧耀眼,炙热得让人恍惚晕眩。楼下安静地躺着两具浑身是血的尸体,看样子好像已经躺了很久很久,久得忘了年月。周围有很多嗜臭的苍蝇,它们追逐着尸体舞动,嗡嗡嗡地鸣噪着。

她被这种该死的声音吵得头晕恶心,摇摇欲坠。

然后她突然看到苍蝇舞动的外围空地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正看着地上的尸体,满脸悲伤,却一滴泪都没有流。

她正想努力看清楚那少年是谁,少年却缓缓抬起头来看她……那不正是,她的哥哥林池么?

林池眼神悲伤而疑惑,张口大声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惊得转身就跑。

可是林池却突然到了她的面前。

他一步一步逼近,说:“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点什么?”

她拼命的摇头。

林池也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咆哮地叫着:“快告诉我真相!”

她的眼前,却浮现林父、母亲还有大哥林奔的样子,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不要告诉林池,所有的一切都不要告诉他!

她咬紧牙关,死也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池松开了手。

她只听到一个声音:“枝枝,以后你没有哥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慌忙睁开眼睛,不知何时,人已经置身于楼顶天台。

她双目张望,发现林池站在天台的边缘,回头对着她笑。

她曾经最喜欢的林池的笑,已经变得凄然。

“枝枝,我接受不了。”林池说,“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冲过去抱着他,可是浑身酸软,迈不开步子;想大声呼叫,可是下颚死活打不开,发不出声音来。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林池哥哥在天台边缘上飘摇,却无能为力。

她痛恨这种感觉。

她拼命地挣扎,企图往林池哥哥的身边挪去,也想叫一声:哥哥,别丢下我!

林池却转过了身,缓缓跨出了一步。

她惊恐万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冲破了身体的禁锢,脚步终于冲了出去。她一边跑一边拼命地呼喊,终于蹦出了两个字:“哥……不……”

天台的边缘总是保持着原有的距离,林池哥哥却消失了……

她呼出了声音,也就醒了过来。看到冲入房中的林池,她一把抓住,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林池不断安慰,“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的,只是一个梦,梦跟现实是相反的……”

她撕心裂肺地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逐渐恢复平静。

可是一回想到那个抑郁的梦境,她就心惊胆战的,眼泪又开始不由自主往下流。

“哥,你可不可以永远做我的哥哥,一直陪着我,保护我,不要离开我?”

这个时候,林池什么都不敢问,只是拼命地点头,答应她所有的请求,直到她哭累了,缓缓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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