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五条悟戴着墨镜。
站上训练场的东野平，半分钟前给雪村老师发了“想你了”。
啊，说早了。
绝对，绝对说早了，现在他更加想念老师了——
就算外表看起来不像，
但雪村老师绝对比五条老师更像一个人。
然后，五条老师…当着他的面开始热身。
对，打体力怪物虎杖时没热身的无敌五条，现在在那里大大咧咧复刻了那一套，仙台市衫泽第三高中初见，打两面宿傩之前的热身操，怎么看都重视起来的样子。
啊这。
东野平心如死水，“老师我还有事…”
“十五…”
热身完毕的五条悟打断退堂鼓前奏，墨镜稍稍滑下，湛蓝的六眼越过屏障，视线落在他对于自身实力有点没自觉的学生身上。之前一览无余的，遍布于躯壳之中的丰盈灵络，腹部安睡的璀璨流光，一点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身层层浊青薄雾之下，偶尔翻卷露出，靛青、群青、天青杂错如雨后天海，仲夏群山，磅礴且宁静，敦厚而凛然，“不，十六个。”
“平已经掌握的术式，”
五条悟收回视线，毫无负担地一指自己，“都试一遍吧。”
东野愣住。
他不正经的五条老师，总说出一些不着调的话，果然…
“十六个？”
刚又被打趴，训练场边上捂着脸的虎杖震惊了，术式这种东西，就算强如五条老师，也只是掌握无下限术式，兼无反转术式，他还没听说能有三个的。
“东野你…”
虎杖悠仁星星眼，“果然是天才吧！”
“嘛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五条悟看得很开，“毕竟平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嘛。如果说咒术师是某种坚果，平的‘壳’里是一个‘世界’哦悠仁。”
身处果壳之中,仍自以为宇宙之王？
别说了别说了，没那么厉害。
埋没在不知内情虎杖同学的羡慕崇拜目光中，东野平糟心地想，他能有这么多术式，只是因为他能通过灵力间接调整咒力，有了清平箓后操作就更细化了，生成的途径、运转的方式、咒力的性质、疏密的配比、练度的选择，现在的他就是一座咒力工厂，要怎么样的，就捏怎么样的，某种程度上说…
“比乙骨还夸张啊，平。”
五条悟老不正经感叹，抬手放耳朵那里，聆听什么一样，“喂喂，这么强大的平，有什么缺点吗？告诉老师怎么样，老师不会告诉别人哦。”
缺点？
东野平默默把头上的退烧贴扒拉下来，大概是点背吧。
总是遇见奇怪的人和事，但认真来说，“我没有杀伤性的术式。确切来说，是没有‘直接杀死某个人’的术式。”
“诶？”
虎杖悠仁眨眨眼，“这不是优点吗？”
“啊，确实是平的风格呢。”
五条悟收起玩闹的姿态，富有个人色彩地表达了意见，“这样一说，反而让人更在意了，呐呐，平，快让老师康一下嘛。”
唉。
像听到什么无理要求，事实上就是无理要求，东野平小小、小小地叹了口气，轻微而为难，成功勾起了年长教导者的作弄心。
只是想好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学生似有若无的叹息也还没来得及落下，冬日山寺柴火溅出一个火星，春天便染绿了江岸，杏雨梨云，草屑纷飞…
五条悟绿了。
字面意思，笼罩咒术界最强周身的无下限术式，眨眼之间被无数草占领。
莎草、苘麻、云母草、白茅、小飞蓬、狗尾巴草、水黄芩、苍耳、灯心草、黄蒿、凤尾蕨，郁郁葱葱，绿出风格，绿出个性，还向外扩张，沿着方才师生对战后的咒力残秽蔓延，在训练场上片片生根，四处摇曳。
不多时旁边观战的无辜虎杖双拳也种了草，呼啦呼啦冒出半米多。术式施展后三秒，五条老师变成一座荒废数十年的老宅，草高两米…不，直接说“草/人”这个词吧，没什么好遮掩的，他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虎杖在一旁笑出眼泪，一边笑一边拔草，“这就是东野的术式吗？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开心还停不下来？”
“百草园。”
东野平或许已经经历太多，内心相当平静，“会抽取目标咒力，强行具现化植物，以禾本科为主，出现什么完全随机。如果不拔草，咒力会急剧消耗，如果拔草，会很开心，然后一直拔下去，因此失去战意。”
但场面就相当生草。
更生草的是，随着他的解说，术式效果增强，虎杖拔草速度跟不上长草，随即被野草淹没，贫瘠的咒力秒见底，整个人立马扑街，当场褪色，表情却迷之愉悦，很快乐的样子。
惨不忍睹。
东野平别过脸，“攻击范围，咒力本身，包括残秽。”
这就是他的目标是五条老师，虎杖却中招的原因，要是隔上半小时说不定没事，但这两人刚刚才打过，五条老师还放了水，多多少少有残秽在虎杖身上，除了施术者，百草园对于咒力来者不拒，只要他没约束，就半点没犹豫顺着网线杀过去掏空了虎杖。
“这、这样啊。”
草堆下的虎杖弱气发声，“五条老师的话…会怎么办呢？”
“他的咒力量太多了。”
东野平谨慎地挪了一下位置，“这样做最多是遮挡视线。”
六眼，看的是咒力。
草，是咒力具现化，这种厚度，就算是五条老师也——
哗啦。
繁茂一时的百草散落在地，密密麻麻铺在五条悟周身二尺之外，他饶有兴趣地观察它们，再抬头，墨镜之后初雪与海冰辉映的湛蓝眸子兴味满满，“什么嘛平，不解除无下限术式的话，老师差一点就死掉了啊。”
言重了。
东野平无悲无泪，一脸我信您个鬼。不是解除了术式，是收束了术式吧，还是一点咒力不外泄那种，半点残秽没有，那么近的距离，一根草也种不上去。
“啊。”
东野平解除了术式，“更正，我没有‘直接杀死某个普通人’的术式。咒术师的话，姑且还是有的…以及，这是第一个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