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踏着月色,颐安陪着雪遇到了竹林边。颐安停住脚步,回头低声叮嘱道:“千万小心,露了马脚,就是有去无回!”

“知道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绝无悔意。”

“再问你一遍,当真要进去?”

“肯定要进去。”

颐安再无话,对着竹林低声念动了咒语,只见竹林“飒飒”作声,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一人宽的小路。颐安说:“顺着这条路进去,便可到千竹苑的院门前了。记住,少说话,话多了,容易现像。”

“知道了。”

雪遇举步走向竹林,走了几步,他又倒回来:“来,颐安兄弟,照着我面目,狠狠地打上几拳!”

颐安大惑不解:“我打你作甚?”

“你我面容虽然相似,但是,你面色白皙,我面色黧黑,难免不被他们看破。你打我几拳,打得我一脸青紫,不是正好掩饰过去了么。这么一来,也像是经过了一场苦斗,满脸是伤对不对,过几天你回来,也正好让他们深信不疑。”

颐安有些迟疑:“真打?”

“当然真打。”

颐安捏起拳头来:“那我就动手了?”

“快些动手,我已是等不及了。”

颐安咬紧牙关,挥拳向雪遇打去,雪遇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还嫌不够:“再来,再来,再来几下。”

颐安又打了几下,打得雪遇眼冒金星,鼻血也出来了:“这回差不多了。颐安兄弟,看起来你是真恨我呀,下手也忒狠了!”

“不是你让我狠狠打的么!”

“对对,对,我没有埋怨你,是在夸赞你,你难道就听不出来。”雪遇一拱手:“别过了,颐安兄弟,只管回到万古镇等我,三天之后,如果没有消息,按照我们约定的,你再回千竹苑来。”

“你——你不要闯出一场大祸来!”

“放心,我知道分寸,绝不会干傻事。我去了。”

“记住我的话,千万不可造次!”

“无须多说,我省得。”

顺着那条羊肠小道,雪遇走进了竹林深处,他一走过,身后的竹林沙沙作响,又渐渐地弥合到一处,小路顿时消失不见。雪遇暗自惊叹上仙的道法功力之深,有了移地动土之功。此去是吉是凶,能不能瞒天过海,骗过上仙和绿英儿,探知春雨的下落,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再转念一想,若不是遇见了颐安,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进入千竹苑一探究竟,错过了,笃定要遗恨终身。随即又想起了远在水云天的爷爷,如果爷爷知道了独身闯进千竹苑。会不会责怪他过于莽撞?除了颐安,没有人知道他进了千竹苑,如果此次出师不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爷爷没了他的音讯,大约也能猜到他是遭了哪个的毒手。想到这里,雪遇有些后悔,不该这么着急地进来,应该回到水云天,去向爷爷禀报一声,请他老人家的示下,顺便也讨教调教对付上仙的手段。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千竹苑已经出现在望中了。

一座门楼,坐落在竹林尽头,在月光下,显得庄严巍峨,气场十足。雪遇提一提气,把鼻血在脸上抹了几下,走过去,敲响了大门。

门里有人问到:“门外何人?”

雪遇说:“是我,我是颐安,快快开门。”

“哦,是颐安公子回来了,请稍候,就开,就开。”

门扇无声地开启,一盏风灯灯光昏黄,照着几个执剑的丁壮。雪遇迈进门去,提灯的人把灯举起来,照了照雪遇的脸,然后,惊呼起来:“哎呀,颐安公子,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雪遇用手挡住了脸:“把灯拿开!”

“是,颐安公子。”

雪遇说:“我的眼睛被打肿了,看不清路,你们快带我回我的住房去收拾一下。这个样子,见不得人。上仙爷爷若是看见了,又会责怪我无能了。”

“好的,颐安公子。来,我们扶着你,慢慢走。”

两个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把雪遇扶到了房里。雪遇叫他们打来了热水,洗了脸上的血污,拿过镜子来一照,一脸的青紫,特别是两只眼睛四周,有红有黑,隆起老高,眼睛也肿成了两条缝。

雪遇对这副模样十分满意,这个样子走到上仙或者是绿英儿面前,足以以假乱真,让他们一时辨不出真假。他又叫门生拿来白布,把半个脸都包了起来,再拿镜子来照,这一下,更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雪遇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颐安公子,已交丑时了。”

“哦,明天一早,按照平时的时辰来叫我起床,虽然有伤,但不能耽搁了去服侍上仙爷爷。”

“颐安公子,我们替你禀报上仙大人,就说你受了重伤,出血不少,要将息两天,上仙大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不必了,这是皮肉伤,如果借口不去,上仙爷爷该怪我娇弱了。”

“是。”

“你们去吧,我要歇息了,唉——,血流得是多了点,头晕目眩,咬着牙关,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千竹苑。”

门生遵命退出,雪遇上了卧榻,准备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去拜见上仙,去面对绿英儿,瞒过了他们的眼睛,再做下一步打算。但是,如果被他们一眼识破,又该如何?雪遇无暇多想,困意袭来,他入了梦乡。

被上仙的门生叫起时,已是晨光熹微。雪遇对镜照照,还是满脸青紫,面皮肿胀。他说:“你们前面带路,我眼睛肿着,有些看不清楚。”

“是,颐安公子,这几日,你只管动口,我们动手,保证把上仙大人服侍得挑不出毛病来。”

“那我就心安了。”

亭子那边,射出一道灯光,隐约地,还有说话声传来。门生说:“上仙大人和元乾大人都已经在亭子里说话了,想必是早已起身了。”

“先服侍他们洗漱,再去两个人到厨房搬早餐过来。”

“好,颐安公子。”

到了亭子前,雪遇站定,躬身道:“上仙爷爷,元乾师叔晨安。”

元乾一眼扫过来:“咦,颐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副模样?!”

上仙也向着雪遇看过来:“颐安,怎么回事?!”

雪遇躬身、低头,说道:“昨晚奉了爷爷之命,再去万古镇寻找细春雨,去了秦家药铺,屋内空无一人,颐安只好返回到渡口,正要踏波过河,突然有一人不知从哪里闯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抓住颐安的领口,举拳就打,颐安因猝不及防,连连被他打了几拳在脸上。”

“那人是谁,为什么打你?”

“我醒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质问他为什么打人。他说:打的就是你!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方才是不是去了秦家草药铺?我说:去了又怎样?他又问:你是不是从千竹苑来的?我回他:是又怎样?他一听,恨恨地说:秦家爷爷和细小雨怎么得罪了你们,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于他们?!把人逼死了不算,你还上门来窥探,老天有眼,让我遇见了,好好,好——,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上仙冷着脸问道:“你看清没有,那人长什么模样?”

“个头与我一样高,身材也差不多。争斗中,一道波光射在他脸上,我晃眼看见,觉得他样貌也与有些我相仿。”

上仙与元乾对看一眼,又同时发问:“后来呢?”

“我拼命与他厮打,最后腾出手来,拔剑在手,他一看,知道敌不过我,骂了几句,就抽身走了。”

上仙提着袍襟,走下了台阶:“颐安,我看看你伤得如何?”

雪遇的心一阵狂跳:“爷爷,不需担心,只是点皮肉伤,不碍事的。已经用了药,过个三五天就好了。”

“看你满脸是伤,还说没有大碍!来,让我好生看看。”

雪遇只好半蹲着,让上仙揭开他脸上包的布条。上仙大概是真的心疼了,眼睛只盯在雪遇的伤口上,还用手轻轻地按按:“痛吗?”

“不痛,爷爷。”

元乾也下了台阶:“颐安,既然受了伤,就回去歇息吧。”

“不,我还要贴身服侍你们。”

上仙摇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算了,这几日你就不用过来了,在你房中好生养伤吧。”他叹道:“颐安哪,还是功夫不到家呀,练了这么多年,被人突然出手打伤,毫无招架之功,还让他从从容容地跑了,你呀你!”

“爷爷,日后我再努力就是了。”

“去吧。”

雪遇回到房中,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上仙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也没有看出来异样,这么说来,自己成功地骗过了他。接下来,该去接近绿英儿,想办法从她口里问出春雨的下落。找到了春雨,就能找到小雨。只要能如愿,纵使是千难万险,也心甘如怡在所不辞。

“咿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一个苗条的人形闪进门来:“颐安,听说你被人打得好惨,我来看看你。”

不消说,来的就是绿英儿了。雪遇急忙坐起:“谢谢你的关爱,绿英儿小姐,你是幸灾乐祸来了吧。”

“怎么会呢?颐安哥哥,虽说我们那天有点小误会,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但是,既然同在一个千竹苑,怎么说,我们也还算是一家人不是。”

“哼哼,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你不服气?好,等你好了,哪天我们再来比试比试。”绿英儿走到了床边一看:“呀,果然伤得不轻,脸都肿成个紫茄子了!”

“滚开!”

绿英儿非但不滚开,反而走得更近,几乎凑到了雪遇的脸上,一双吊梢眼绿光莹莹,盯着雪遇看了又看:“颐安,是不是那个雪遇把你打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也认不得哪个是雪遇。”

“我猜,肯定是他。”

“你怎么知道?”

“哼哼,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绿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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