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一时沉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雨身上。小雨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她也感觉到了,瘦骨嶙峋的她又竭力地挺直腰身,她用这种姿势告诉爷爷:我不怕,爷爷你们不要为我担心。同时,也是告诉上仙: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自有我一人承担!
春雨禁不住呜咽出声,奔过去抱住了小雨:“小雨姐姐——”
小雨柔声说道:“我走了,你要照顾好爷爷,跟他一起回水云天去,每天让他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无病无灾,活一百岁。”
春雨哭得语不成声:“你不要去,让我去,小雨姐姐,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小雨抚摸着春雨的肩头:“一个人就行了,何必要去两个人呢。再说了,把百蛊箱拿出来,交给他们,我也回水云天,我们一家不是就团圆了嘛。就像我们住在近山村时候一样,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想起来,都忍不住地想笑。”
“小雨姐姐,说话当真,一定要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来了,再一起回水云天。”
“春雨,你说傻话,我要等着让他们把你和爷爷都放走了,才去取百蛊箱。不然,他们出尔反尔怎么办?!”
元乾说:“小雨姑娘,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也是正人君子,怎么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呢?”
小雨冷冷地说:“不听你怎么说,要看你怎么做。”她抬头喊道:“爷爷——”
老者颤颤巍巍地过去,拉住了小雨的手:“小雨,我在这里。”
“你做的琴呢?”
“在案台上。”
“让我摸一摸好吗?”
“好。我亲手制成的琴,你当然可以摸一摸。况且,那琴弦还是你养的蚕儿吐的丝做的呢。”
老者把小雨牵到了放着古琴的台案前,牵着她的手,放到了古琴上:“小雨,它就在这里了。”
小雨的手触到了琴弦上,“嗡——,”琴弦发出了幽幽的一声。小雨笑了:“爷爷,真好听啊。”
她又轻轻地拨弄了几下,深沉而幽深的琴声在洞中回荡。小雨的脸上挂上了沉迷的笑容:“可惜我不会弹琴,这么好的琴,只能这么摸一摸。”
老者心疼至极,不由得老泪纵横:“小雨啊,你们跟着爷爷遭罪了,早些年,爷爷也想教你们一门技艺,可是那时糊口都难,实在是顾不上啊。”
“我知道,爷爷,我都知道。你把我们抚养成人,我们欠你的养育之恩难以报答,怎么还会怪你呢!爷爷,你就不要自责了。”
老者挥去泪水:“好,我不自责。小雨,你听着,爷爷答应你,等我们回了水云天,爷爷一定想法设法地为你制一部古琴。小雨,你没有到过水云天,那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墨潭水平如镜,我们的草庐四周树木葱茏,以后,我教你弹琴。每天,你一袭红衣,就坐在墨潭边抚琴,琴声与山风和鸣,与鸟语同唱,你自己想想吧,该是一副多么美丽的画图。”
小雨连连点头:“爷爷,我看到了,看得真真的。好像现在就在水云天,弹你亲手为我制的琴。”
老者喃喃地说:“快了,快了。一定有那一天的,小雨你放心。”
春雨也来凑趣:“爷爷,你不能只教姐姐一个人,还有我呢!”
“好,也教给你,也教给你。”
上仙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是来拉家常叙旧来了吗?这么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看你们的意思,是不是打算在这里扯几天的闲篇?!”
“你急什么!”小雨一反平日的温言细语,厉声呵斥道:“是你们把我们一家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把我们关到了这个囚笼一样的地方,好不容易你们开恩让我们见面,多说了几句,你们就不高兴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你——!”
元乾急忙过来劝说:“兄长,让他们说,今天也已经不早了,要去取百蛊箱也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就让他们说个够吧。”
上仙也是被小雨气得狠了,连元乾也不留面子了:“照你说的,是不是还要个给他们摆上一桌酒宴,让他们边喝边吃边说。”
元乾大为尴尬:“这倒不必,这倒不必。”
小雨抬手理理鬓发:“不要着急,就要说完了。”她说:“爷爷,你什么用什么工具,做出了如此精美的古琴,给我看一看,好不好?”
“好啊。”
邰振子牵着小雨的手,把她带到了放着各色工具的台案边:“全都在这里了。”
“我要摸一摸。”
“行,你摸吧。”
小雨伸手摸着,嘴里说道:“春雨,你在哪里?”
春雨急忙过去:“姐姐,我在这里。”
“你这么越大越不懂事了,爷爷他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陪着我站了这么久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把他扶过去坐下。”
“哦,是我没眼色,我这就扶爷爷去坐下。”
老者不肯走:“小雨,我不累,我陪着你。”
“爷爷,我摸一摸就行了,不用你陪着。”
老者只好由着春雨扶着走了。小雨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伸手摸着那一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工具,她的手摸到了一把尖利的凿子,一刻也没有迟疑,一把抓起来掖进了袖子里。
洞里光线昏暗,谁也没有看见小雨的动作,洞里一遍寂静。小雨放了心,长舒一口气:“好了,我想做的事情都完了。”
上仙阴沉地说:“那就说吧,怎么去取百蛊箱。”
小雨看向上仙声音传来的方向:“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让我爷爷和妹妹离开你们的千竹苑,我就带着你们去取百蛊箱。”
上仙冷笑道:“我把他们放走了,你就说你不知道百蛊箱在什么地方,是骗我们的,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小雨一脸正色:“那你们就把我千刀万剐。”
“你的命不值几个钱,我不想要,我只要百蛊箱。
小雨也发一声冷笑:“你不放他们走,我就不去取。”
上仙的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你要知道,你们都在我的手掌心里,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是我来做决断,你们没有一点资格决定。”
春雨实在忍不住了,快言快语地抢着说道:“那就试试看,看你有本事,还是我们有本事,不给你就是不给你!”
上仙跨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老者身边的春雨:“你个忘恩负义的黄毛丫头,喂不家的狗!”
春雨脸红筋涨地站了起来,跟上仙怒目相对:“我一丝一毫也没有忘,为了逼迫我带你去找我爷爷,几年之中,你使尽了千般手段,用尽了百样办法,威胁我,辱骂我,把我贴在墙上足足两个月!这就是你的恩义,这就是你对我细春雨的恩情,我是喂不家的狗,你就是黑心烂肺的狼!”
上仙眯缝着眼睛,似乎想把站在眼前的春雨看得更清楚些:“你自寻死路,休要怪我心狠手辣!”
春雨毫不示弱:“你来呀,你来呀!”
颐安担心春雨吃亏急得忘乎所以,冲过去抱住了春雨:“春雨,春雨,你不要——”
春雨甩开了颐安:“你做什么?!”
颐安红了脸,嗫嚅地说:“我——,春雨,你——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就算我——我求你了。”
春雨使劲地把腰一扭:“我不要你管,你算是哪一根葱!”
“春雨——”
上仙用冷冰冰的声音喊道:“颐安——”
颐安低下头,退了两步:“上仙爷爷——”
“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就敢做出这种举动,你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真的要改弦更张琵琶别弹?”
颐安的声音更小了:“爷爷,我没有——”
“你没有?颐安,我把你放在这里,是给你一个改旧图新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我亲手从一对将要冻僵的夫妇手里抱回来的一个婴儿,亲手抚育他二十多年,没有一点对不起他的地方,他竟然莫名其妙地与我反目成仇,帮着我的仇家对付我。天啊,我这是做错了什么,竟然遇到了如此不堪的人!”
颐安大气不敢出,双股战栗,汗下如雨。这时,老者开口了:“元丰,你听好了,颐安是个实诚厚笃的好孩子,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从他嘴里,没有出来过一句对你不恭的话,没有说过一句对你不敬的话。对你,他是感恩戴德不敢稍有悖逆的。他也曾说过,没有你,他已经跟父母一起冻毙于风雪。这样好的一个孩儿,你不仅不善待他,反而对他疑神疑鬼,无端猜忌。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是他没有福气,偏偏遇见了你。”
“邰振子,说起来我倒后悔了,不该给你留下一个,要是两个都归我所有,你如今就没有这么有底气了。
老者“呵呵”一笑:“我是该好生地谢谢你,把雪遇留给了我,不过,要是当初你一个都不要,把颐安也留给我,那就更好了。他们兄弟也不至于天各一方,见了面,还不敢相认。”
上仙看向垂手立在一边的颐安:“颐安,你说实话,是愿意我抱走你,还是跟了邰振子?”
“我——,我都愿意。”
“唔?!”
颐安赶快说:“上仙爷爷,其实我方才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百蛊箱——”
“你说。”
“你怕他们不交出百蛊箱,他们又怕你不放他们走,我以为不如这样,让跟着小雨一起去,等你拿了百蛊箱,他们走他们的,这样,两不相碍。”
元乾听了,点头称好:“颐安这个主意不错。”
上仙从头到脚打量了颐安一阵:“哼,你是替哪个着想?是怕他们走不了,还是怕我拿不到百蛊箱?”
颐安说:“我已经说了,两不相碍。”
“这么多人都不如你一个,想出了这么一个向全其美的好主意。”
“谢谢夸奖,上仙爷爷,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