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不见遗骸

肖觅问道:“有人能确定他看到的是幻象?”

贺拔芸回道:“到底是不是幻象,没有人清楚。当时就有希冀夤缘而上的郡臣提出,既然是恶鬼魂魄作祟,只要将那些恶鬼魂魄的尸身挖出,将之挫骨扬灰,阴魂自然消散。如此乃是杀鸡儆猴之法,先拿出几个猖狂鬼魂的尸身出来对付,管教其他试图作祟的恶鬼胆战心惊,再也不敢过来骚扰。那一心只有功名利禄的郡臣还放言说,死人敢跟活人斗,要让这些死人看看活人的厉害。”

肖觅道:“这计策好毒!果然是对权力的欲望可以叫人忘记一切的恐惧。”

贺拔芸道:“确实如此。那郡臣为了邀功,甚至亲自请求前往掘坟,说来当真是胆大至极,也全然不在乎有损阴德、累及子孙。”

听到掘坟二字,肖觅忽然着急道:“那我父亲,还有我肖家军的尸骨岂不是遭殃了?”

贺拔芸摇了摇头,道:“没遭殃。”

肖觅拍了拍心前的胸膛,道:“谢天谢地,还好没事。”

肖觅正在庆幸,却见贺拔芸一脸难色,问道:“难道有什么意外?”

贺拔芸叹道:“那没遭殃。也没被挫骨扬灰,但是……没了。”

肖觅吃惊道:“什么没了。”

“尸骨……要挖的尸骨没了。”

肖觅道:“尸骨怎么会都没了呢?郡中被处死的罪囚一律埋葬在罪徒岗,岗下还有郡狱的吏员盯着,哪里会忽然消失了。要不是那罪徒岗下有人盯着,不然我早就给我父亲迁坟了。”

贺拔芸回道:“当时要挖的尸骨是知淡父亲的,还有你……你父亲的。第四代郡太守吕坚龄的坟墓肯定是挖不得的。除了吕坚龄,第五代郡太守最常说的,就是罗烟和你父亲的鬼魂来找他了,所以首当其冲的便是知淡父亲和你父亲的尸首。”

肖觅急道:“那我父亲的尸首去哪里了,怎么就突然没了。”

贺拔芸叹了气,说道:“我暗中查访了多时,也不知道知淡父亲和你父亲的尸首在什么地方。这事情怪我,是我没有找到。”

听贺拔芸这么说,肖觅忙道:“我父亲的尸首不见,我非常心痛,非常着急,但是这事情跟你无关,更不怪你,你不要自责。我非常感谢你能帮我寻找我父亲的尸首。我只是疑惑为什么会突然没了,我仅仅是希望从这里找到线索,好通过线索找回我父亲的尸首。”

贺拔芸道:“多谢你的理解。其实,也不是忽然没的,这两具尸骨在罪徒岗葬下已久,谁也不知道是在何时消失的。那个好事的郡臣派人到罪徒岗挖掘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坟冢空空如也。如此一来更坐实了恶祟的传说,众人皆在议论那些同郡太守吕坚夷有关系的恶鬼亡灵离开了阴间,到阳间寻仇来了。舆论纷扰不休,他的病情也愈发重了,甚至严重到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些恶鬼亡灵的程度。他没日没夜受邪祟的困扰,精神越来越差,到后来,神志都不甚清晰了。”

肖觅问道:“那后来他怎么样了,难道是为此才出家的?出家之后便没有鬼魂的困扰了?”

贺拔芸回道:“哪有这般简单的事情,出家之事也纯粹是胡扯。我夫君吕世赞为他延请了再多的名医也无济于事。有一日黄昏,他突然发了疯,大喊大叫说他的兄长吕坚龄回来了,他要退位,要把折冲郡太守的位置还给吕坚龄。他说他的兄长吕坚龄就在他的身边,可当时我也在场,他身边根本就没有人。一切似乎是他的胡言乱语。”

肖觅说道:“那只可能是幻想了,多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第五代郡太守吕坚夷虽然出身富贵,最后也站在了折冲郡府的顶点,成为了燕国西陲最负盛名的人物。可他的一生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无奈,纵然在外人看来,他一生顺遂,但是我这样的知情人看来,当时他拥有的一切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或许,不知情的外人以为吕坚夷得到的一切都是得意,但其实在这一切之下是无尽的痛苦和哀伤。就像是被鬼魂困扰一事,他说他被罗烟和我父亲的鬼魂困扰,说明他在这两个人面前始终是愧疚的,他内心中备受这二人之死的煎熬,所以才会幻想到这二人的魂魄来骚扰。”

贺拔芸道:“就像是他的郡太守之位,对于绝大多数汲汲营营的郡官而言,那是日夜艳羡也得不到的,但是对于他而言,郡太守之位可能如同带刺的牢笼,教他日夜备受煎熬。我和我的夫君安慰他,我们告诉他,他的身边只有我们这些亲人,没有什么第五代折冲郡太守吕坚龄。可是他不信,非说兄长吕坚龄就在身边。”

肖觅道:“神鬼之事莫测,除了他本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贺拔芸道:“就在我和夫君劝说的时候,他忽又喊叫,说是吕坚龄要离开他了。他说什么也不让兄长离开自己,他要把自己的郡太守之位还给兄长。说着他就像是发疯一般,从折冲郡府邸狂奔了出去。他一出府邸,便在府前抢了一匹骏马,失心似的的策马而去,马鞭抽在马儿身上的声响不小。马儿吃痛,也疯了似的狂奔出城去了。他一路驾马狂奔,我和夫君一路追寻,一直追寻到娑罗寺外。见他在娑罗寺门前驻马停下,蓬头散发地奔进了娑罗寺。”

肖觅疑惑道:“为何他在发疯后会奔去娑罗寺。按我听到的,他虽不反对折冲郡的百姓崇尚释家,但他本人对神佛并不感兴趣。这时候直奔娑罗寺,似乎不是偶然,也不是平日里的习惯,而是带有目的性的。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引着他去娑罗寺?”

贺拔芸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印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追寻他的时候,隐隐约约见他马前似乎有一人影,那人影又是悬浮在空中,若隐若现。因为离得太远,看得并不真切。我一直以为是我和夫君看错了,说来哪里有人能悬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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