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血夜追杀命悬一线

“驾!驾!驾!”王远山拼命得抽打着座下黑牛,但是,自西北边塞到金陵城,两万余里,狂奔三天三夜未曾休息过的黑牛,任凭王远山如何抽打也是渐渐没了气力,曾经日行五千余里的它,终究是到了极限,累到在地。

“老伙计,我求求你了,你就再跑会儿再休息成吗?只要跑到鹤伴山就行,老伙计,我求求你了。”王远山单膝跪地,一手理着黑牛脖子上长长的鬃毛,一手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老伙计,你不能让我对不起我兄弟的嘱托啊!”

黑牛终究是累了,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刚才不计耐力的狂奔已经榨干了它最后的一滴体力。王远山看着死去的黑牛,再看看自己怀中的孩子,一咬牙,抱起孩子朝前奔去。

金陵城外的荒野上,皎洁的月光透过大树的枝桠,落在地上,好似破碎的玉盘,一朵云飘过,仿佛给明净的月亮镀上了一层血色。

……

刘锦衣感觉老天爷一直在捉弄自己,母亲因自己难产而死,自己天生双眼无瞳不能视物,现在又满门被杀,要不是自己因为性格孤僻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大娘舍命护住自己,也许等不到远山叔来救自己,自己就要和大娘、姐姐、那些家丁侍卫一样了。虽然双眼不能视物,但是,那些临死前的哀嚎,那些被利器割开身体的声音,就像地狱里恶鬼的呢喃,在自己的耳边环绕。

当刘锦衣再一次醒来时,他正伏在王远山得胸膛上。因为从小目不视物,所以自小刘麟的耳朵便较常人灵敏许多,他可以听到抱着他狂奔的远山叔急促的喘息声,可以听到衣服扫过杂草的声音,可以听到草丛里蛐蛐儿的叫声,当然也可以听到后面追兵密集的脚步声,快追上了啊。

双目无瞳,不能视物,自小便与常人不同,自娘胎里带出的先天之疾,国医圣手华神医也无可奈何,从小便被黑暗包围,不曾见过一丝光明。因为自知与旁人不同,刘锦衣自幼早熟,性格孤僻,加之其父刘麟常年征战在外,就算是回家也不愿见他,怕看见他那张脸想起他得母亲来,所以刘锦衣与刘麟并不亲近,纵使他们是嫡亲父子。虽然刘锦衣性格孤僻,也非正室所出,但是,无论是大娘刘张氏,还是大哥刘锦蠡,姐姐刘锦瑟都不曾疏远于他。知道弟弟与常人不同,敏感而脆弱,一旦哥哥锦蠡听到有人嘲笑锦衣或在背后说三道四,便如护犊的饿狼一般,狠狠地扑上去撕咬,就算是打不过,也要溅你一身血!姐姐锦瑟每天都会陪着弟弟,给他讲故事,给他读书听,给他弹琴,喂他吃饭。大娘那个时候也会在一旁看着,看着面无表情,嘴角却微微上扬得锦衣,看着安静抚琴不时看看弟弟得锦瑟,笑而不语。刘锦衣知道,每天晚上给自己掖被角的就是她,也知道每天跟在自己身后照拂着自己的也是她,这个女人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却是她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刘锦衣的记忆永远停在了姐姐戛然而止的哭泣,停在了大娘挡在自己身前溅到自己脸上的温热咸腥的液体,还有那个尖锐的声音“杀”!

……

王远山用尽全力的往鹤伴山奔去,只要进了鹤伴山,自己就可以利用地形拜托身后的追兵,斥候出身的自己,在树林里有着天然的优势,只要进了鹤伴山,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可是,狂奔了三天三夜的不只是座下的黑牛,王远山有何尝不是不眠不休整整三个日夜,如果不是为了不负朋友嘱托,不是为了给刘家留下一脉香火,要不是有着一口气提着,他王远山早就和自己的那头黑牛一样累垮了。

在宫门前,刘麟看他的那一眼让王远山彻底的明白,最坏的结果出现了。他王远山不是没想过拦住刘麟,一起带着莽牛骑冲出城去,可是他知道刘麟,二十多年血与火磨砺出来的默契,让他王远山能够明白刘麟的一个眼神所表达的含义,更能让他了解刘麟这个人!他就算是明知前面是鬼门关断头台,他也一定会去!老将军的遗训,让他不得不去!和皇上自幼的情分,让他不得不去!对皇上的那一份快愧疚让他不得不去!那个人的嘱托,让他不得不去!所以,他必须得去!

所以王远山才没有试图阻拦他,而是任由他迈入了那个龙潭虎穴。而他王远山,还有事情要做!

王远山趁着皇宫来人接手莽牛骑混乱之际,带着一小队十个莽牛骑直奔位于西城的威远侯府邸,希望有时间可以救出刘麟一家妇孺,谁知道还是去晚了。在莽牛骑到达宫门外,刘麟被带人皇宫之后,埋伏在威远侯府外的禁军便破门而入,大肆杀戮,当王远山带人赶到之时,禁军已经是杀入侯府内院,侯府内一片狼藉,王远山最后只来得及救下被夫人用自己身体护住晕死过去的三公子刘锦衣。

救下刘家仅剩的血脉之后,王远山便率领着这队莽牛骑突围出城,最后为了给王远山争取带着刘锦衣逃跑的时间,十个莽牛骑回转坐骑,堵在城门口,挡住了整整十倍百倍于他们的禁军,十个在西北边塞下马渴饮胡虏血,上马挥戈驱蛮夷,替大梁守卫着边关的汉子,死无全尸。

任他王远山武功几可入一流之列,可终究人是跑不过马的,习武之人全力狂奔短时间内是可以快逾飞马,但是终究是要靠一口气提着,这口气没了,也就停下来了。王远山一口气半个时辰狂奔百余里已经是功力深厚,个中翘楚了,要是一个三流武功之人就算是专擅轻身功夫之人,一口气最多也就一刻钟提纵十余里也就算是不错了。

纵马而来的禁军渐渐包围了速度降下来的王远山,不住的围着王远山绕着圈。王远山一只手护住刘锦衣,一只手拿着莽牛军中的制式长刀,眯着眼睛看着四周围过来的禁军。

“希律律——”包围着王远山和刘锦衣的禁军留出了一个空挡,一匹血红如火的高头大马从风驰电掣而来,如同一团奔跑的火焰,这团火直到了王远山得面前才堪堪停下脚步,马上之人身着玉风绵竹铠,头戴七星花额盔,脸覆亮银面甲,好似天神。

“火奴儿听话,乖,听话。”马背上之人安抚了一下身下不停打着响鼻的坐骑,笑着对王远山说道,“火奴儿就是讨厌你们身上的这股子牛粪味,一见到你们就使小性子,真是拿它没办法啊。”

王远山表情凝重的盯着马背上之人,“宁杀!”两个字彷佛千金重般从王远山的口中缓缓吐出。“呵呵,王副将,昔日一别,经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宁某人啊。”宁杀慢慢的揭开了面甲,动作缓慢而优雅,露出了银色面甲下一张妖艳的脸。白面绛唇,宛若描画的五官,就算是生在女子脸上也可称倾国倾城,长在宁杀的脸上却又平添三分妖气。亮银面甲之下的这张脸有三分阴柔,三分妖气,三分戾气,最后一分是为邪气。

王远山紧了又紧手中的长刀,把刘锦衣又往身后拉了拉,让他完全躲在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宁杀的目光。

刘锦衣躲在王远山身后,无助而迷惘,他清楚的感觉到身前远山叔的紧张,就如同一匹狼在森林里遇到了老虎一样,他浑身僵硬,抓着刘锦衣的手不自觉的加大着力气,捏地刘锦衣感到就像骨头就要裂开一般的疼痛。可是他没发出哪怕一丝的声音,紧紧的咬着牙,他怕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影响到身前的王远山,哪怕他知道本来就渺茫的生机在宁杀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可算是彻底断绝了。

刘锦衣自小就听自己哥哥刘锦蠡说起,天下六国,只要谈起文治武功就绕不开八个人,齐国奸相胡左丞、蜀国诗仙李太白、魏国杀神百里启、楚国良臣屈三闾、燕国刺客易水寒、燕国诗圣杜若甫以及大梁的疯狗宁十三和鬼狐刘伏波。而这宁杀便是宁十三,大梁朝第一武道天才,未满三十岁便入世间一流高手之列,现已年逾不惑的他早就达到了一流高手的巅峰,半只脚踏入了天人之列,也许,以前人们只会认为他是大梁的第一武道天才,现在,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大梁第一高手!宁杀统领按察司,是梁武帝李光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一把悬在所有大梁王公大臣头上的一把断头刀,要是说风闻司是动笔,坏的是你的名声,那按察司动的就是刀,坏的就是你得性命!整个大梁的所有阴暗之事没有和按察司扯不上关系的,私下里人们都说,按察司奉刀使宁杀就是梁武帝李光样的一条疯狗。

“奉刀使大人,锦衣可是皇家的血脉啊,他可是孝国公主的儿子啊,皇上最疼爱得妹妹得亲骨肉啊,她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得骨血啊,你就不怕以后皇上后悔杀你泄愤吗!”王远山死死的盯着宁杀说道。

“王副将,你既然认得我宁某人,就应该明白我出现在此时此地意味着什么。我宁某人作为陛下手里的一把刀,而刀是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的,要做的不过是顺从主人的决定,砍向该砍的人而已,其余得都不是我该考虑的,不过,我临来之时陛下让我带句话给他最疼爱得外甥,陛下说‘锦衣啊,你自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而且目不能视,现在你父亲已经去陪你母亲了,也没人照顾你了,再留在世上也只不过是白白受苦,我想你母亲一定也非常想你,你就去和你父母团聚去吧。’王副将,陛下是不是用心良苦啊?”说话间,宁杀翻身下马,走到王远山身前,“当然了,我宁某人也会在那之前成全你王远山的……”

王远山只觉得,被宁杀完全的压制,全身经脉中的真气就如同龟爬一般缓慢,全身僵硬,被宁杀的气场包围之下,妄图动一下手指仿佛都成了奢望,只能任凭宁杀来到自己面前,凑到自己耳边,低声耳语,“我会先杀了你,再杀锦衣的,不会让你对不起刘伏波的。”

王远山只觉睚眦欲裂,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杀抬起的手掌对着自己的胸口拍下!

这一刻,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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