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剑拔弩张

而随着沈问丘的委婉解释,那原本以凌厉眼神警惕着这三位突然杀入自己领域的少年的雪白大蟒竟似听懂了沈问丘的言语一般,还非常认真的点点头,甚至换了个认真的眼神,似乎就是表示,嗯,没错,这位小老弟,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请他到我家里去做客的。

嗯,有时候人总喜欢在作死边缘挣扎,就像沈问丘和雪白大蟒。

已经听出沈问丘同样夹枪带棒的嘲讽话语,那被称作老叶的少年人挂着笑意的脸色渐渐阴郁难看下去。

呵呵……如此直白的话语,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明显听得出来,沈问丘这是在变相的说我就是可以跟这条蟒蛇交流,怎么样,这翔,你吃呢?还是吃呢?

故而,被同伴称作老叶的少年人一瞬间被同伴与沈问丘拉进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小子,你可真够能吹的,你不吹,能死是吧?你要正能跟它交流,你叫它滚一个试试?”

少年瞪大眸子,扬起下巴,面红耳赤,努力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但沈问丘很不喜欢少年这种知错不改的倔强。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照顾少年的面子了,但似乎,这老叶并不自知,仍旧与自己冷言相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大概也是来了脾气,面对这半天的诸多不顺,以及连日来的不快,沈问丘刚好也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撒,竟真照少年说的,向那雪白大蟒道:“他让你滚一个试试。”

谁知道这雪白大蟒也是个不开眼的,竟然真的配合着沈问丘,在雪地里将自己那庞然大物的身躯滚动了一圈,溅起一地雪花。

这就看得气愤的沈问丘很蒙圈了,当然,同样错愕蒙圈的还有那二少年一少女,此刻,他们脑子里大概想的就是,这家伙真是个兽语师?真能和这条雪白大蟒沟通?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沈问丘和他们一样蒙圈,心说,姐姐,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这么配合吧?

现场氛围一时间有点僵,重新抬起头颅的雪白大蟒看着四人都错愕的瞧着自己,也是满脑子疑惑,大概是以为沈问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又重新滚了一圈,溅起更大的雪花雨。

虽然不知道这头眼神丰富的雪白大蟒为什么这么配合自己,但沈问丘心里的怨气确实得到了宣泄的满足,因而再度瞧向那嘴硬的少年时,双眸高抬,嘴角微微上扬,颇有扬眉吐气的舒服感。

大概还是顾及了自己是个读书人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得意忘形而说出一些难听的污言秽语,有伤大雅。

但高兴之余,难免会说出一些不合适的话,只见少年冷嘲道:“我再能吹,也吹不过兄台你,兄台这般敢吹,也不知道吃过那东西多少次?哎,我真心为您的两位同伴感到惋惜,竟然会跟你这般污浊不堪之人一同行走。俗话常说,人生天地间,得一良友,自当如羽毛一般爱惜呵护,不过,你嘛,呵呵……”

沈问丘言语终究还是犀利了点,尤其是最后的呵呵两声,其中意味就变得不言而喻了。不过,也没办法,绝大多数有才的读书人说起气人的话来,都很犀利,跟带刀子似的。这是读书人的通病,实在不能怪沈问丘啊!

要怪就怪少年自己倒霉,把话说得太死,又碰上了沈问丘这个伶牙俐齿的书生。

那位将自己同伴推至不可退境地的少年听到沈问丘的犀利言语,丝毫不顾及身边同伴的感受,立时哈哈大笑起来,与沈问丘之言语,竟遥相呼应。

就连那位叫纳兰的面瘫少女,那对好看的远山眉也跟着微微上扬起来,樱桃小嘴一勾,难得露出一抹不言而喻的笑意。

是呀,辱人者,人恒辱之。

少年这一世英名,就栽在了这位伶牙俐齿的漂亮书生手里了。

可若是就此无视,自己面将何置?

挑起事端,却又觉得自己莫名被沈问丘如此羞辱一番,那被称作老叶的少年顿时面红耳赤,脖颈青筋窜起,双眸布满血丝,厉声怒斥道:“小子,你说我吃过什么信不信,我一掌就能把你给拍死”

对力量没有认知感,已经对少年那身衣服没有见识的沈问丘,自当是威武不能屈,体现出来了读书人不畏强者的傲骨,身出险境而不自知,双手环抱于胸前,嘴角微扬,作死的露出了纨绔之意,嘲讽道:“你吃什么了?你自己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不过——难道你自己心里一点也不清楚自己曾经是否吃过吗?”

曾经是否吃过吗?曾经吃否吃过……犀利的言语在少年耳畔不断萦绕,少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

什么时候一个杂役弟子也敢拿内门师兄当嘲讽对象了?

而且还敢如此言辞犀利?

一股浓郁的气息带着强横的压迫感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使得沈问丘身上出现一股沉重感,像是身上背负了什么沉重物体,但还未完的是,伴随着那股强横气息,少年气氛的拔出长剑。

随着剑出,身上那股无形沉重感变得更加清晰。沈问丘能清晰感受到,好像在哪里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也在少年拔剑而出那一刻,比沈问丘更加了解力量体系的雪白大蟒立即抱头鼠窜,一溜烟儿跑了,将不知轻重的沈问丘留在了此地,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一般。

它虽然是一直尚未开智的小妖兽,但它可不傻,还是分得清自己的斤两的,而从对方拔剑那一刻,以及强横的气息,它就能察觉到对方修为,极有可能凝液境及以上,至于是哪个境界,它就不清楚了,反正自己是打不过这个暴躁的人类的,自己跑就对了。

同时雪白大蟒心中甚是委屈,要是它能说话,肯定会在小女孩面前抱怨地说:“祖宗啊,我才纳灵境二重,对方凝液境啊,不满您说,当我的小蟒胆都要被吓破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您都见不着孙儿了,呜呜……你这个任务,太难了!!!”

少年剑出,伴随着那股气息猛然劈向沈问丘,只见剑身寒光森森,尽显凌厉气息,这一剑下去,纵使是两个沈问丘也得被劈成四半。

当然,沈问丘也未曾意识到对方会如此恼羞成怒而豁然出手,但现如今,身上一股气息沉重令他难以移动,那一剑却来得如此突然,可叫他如何躲开?

眼睁睁看着这道寒光迅疾落下,沈问丘心中悲凉,难道自己的命今日又得休于此了?

“铛——”

一道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极为刺耳,同时伴随着一声娇呵,“叶盛,你做什么?”

原来是那位叫纳兰的少女早在少年气息不受控制之时,便蹙起了其远山黛眉,并预料到少年下一刻会控制不住出手。

确实,沈问丘的话太过凌厉,换作是其他人,在确认自己能够轻易捏死他之时,都会忍不住上前去弄死他。

何况是少年?

因而,少年也正如少女所料,在气息绽放的下一刻,便立即拔剑劈出,势要将沈问丘这个嘴碎的给斩杀。

她只得索性发出一声宛如雷霆般的大呵,扰乱少年心智,避免少年这一剑毫无顾忌的顺利劈下的同时,也立刻拔出手中之剑将那叶盛刺出之剑挑偏,进而欺身而上,才勉强拦住了一场必然发生的悲剧,发生。

必死一剑,足以将沈问丘劈成两半的一剑,劈偏了,沈问丘还是得救了,但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祸从口出,似乎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位书生开始害怕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与他法制观念形成了极大的冲突,也与他为人的理念形成了冲突……

被拦住的叶盛嗔怒,跟着浑身炸毛,血丝瞬间在眼眶之中攀爬而出,只一小会儿便布满整个眼球,亦如雷霆暴怒之声音自他嘴中发出,“纳兰,你想干什么?”

声势震天,气势吓人!

然而,被称作纳兰的少女却将沈问丘挡在身后,同样阴沉着脸,不再说话。或许她不在乎沈问丘的性命,但叶盛这样的人,她也实在难以喜欢。

“纳兰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废物与我反目为了个废物,你竟敢拔剑指向同门手足?你这是要残害同门吗?难道你忘了宗门规矩吗?”

一向冷淡的少女纳兰瞧着此刻怒气冲冲却又说大义凛然话语的少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觉得十分嘲讽,冷笑道:“叶盛,你也陪说宗门规矩?你也配说我残害同门?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这样拔剑相向,难道就不算残害同门吗?即便人家只是个杂役弟子那也算是我们少华山的弟子,难道你的拔剑就不算是残害同门手足?你这样做,置执法堂的禁令于何地?置少华山的规矩于何地”

“一个杂役废物,也配称是少华山弟子?”叶盛不屑冷笑,“杀了也就杀了,宗门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废物,折损了一位内门弟子?孰轻孰重,难道宗门还拎不清?纳兰,你最好滚开,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少年身上气息更加浓郁,以表示自己要杀了少女身后少年的决心。可少女也不是个吃素的,尤其是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因而同样强横的气息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与少年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紧张氛围,周遭寒风炸起,使得雪花飞扬,好似是在宣告大战,一触即发一般。

瞧着这紧张的一幕,沈问丘不经觉得又悲凉又气愤,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可这位叫叶盛的少年却是个玩不起的,仗着自己强大,竟然可以为此拔剑要杀了自己,并似乎是习惯了恃强凌弱,对于自己欺辱他人成了一种理所应当?

甚至只许自己欺人不许他人反欺于己?

此种念头,实属可恨!

若世间之人,人人皆是如此,那此般世界,与乱世无规,又有何区别?

这一刻,不知道为何,沈问丘脑海里竟然浮现了公孙铭常挂念在嘴边之话,或许他也应该有点强者之心。

生于乱世,携三尺青锋,开创一个太平盛世,为这乱世加上一道秩序,一道人人都遵守的规则秩序。

不过,眼前这位少女居然能为了自己一个弱者拔剑相向于其同门的,为自己出手,扶持正义的,沈问丘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然,这突然的一幕,也是那位少年未曾预料到的。

明明是好好的,为什么这两个家伙会因为一个杂役弟子突然拔剑相向了,这值得吗?

一个杂役弟子,死了也就死了,值得你们两个内门弟子大打出手吗?

少年实在是头疼,又不想管这桩闲事,但又不得不管,不得已,只能出来充当和事佬,摆手劝说道:“好了好了,老叶,纳兰,你们有必要为了一个杂役弟子这般动怒吗?有点内门弟子的觉悟,好吗?来,来,把剑收起来,别丢了咱们少华山的脸面,让人看笑话咯”

“老叶,没必要,没必要……”见二人都不理会自己,少年只能转而先劝和叶盛,“你一个凝液境的内门天才,你说你跟一个杂役弟子一般见识?这要是传回内门,你说你丢不丢人?”

“来,来,听兄弟的话,把剑收起来。”少年一边身手将少年的剑收起来,一边道:“诶,这就对了嘛!纳兰你也把剑收起来,咱不至于为了一个杂役弟子动怒……”

叶盛本就没有要和纳兰动手之心,而且这纳兰身份背景比自己也高,他很清楚。他只是单纯的想弄死那嘴贱的小子而已。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果自己不顺着同伴为自己搭建的台阶下来,后续只怕会更加麻烦。

所以在能保全自己颜面的前提之下,少年还是选择了见好就收。

“纳兰,你记住你今天做出的决定,还有你,小子,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你可就没有像今天这般走运了,哼!”

叶盛最后不满的冷哼一声,踩着轻快步子,瞬间离开了此处,不过以他凝液境的修为还做不到飞行,很显然他应该是使用了一门轻身类步法。

纳兰收起自己的长剑,完全没有将叶盛的话放在心上,回眸看向沈问丘,奇怪的拍了拍沈问丘的肩膀,轻启朱唇,道:“你,很有趣。不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希望你能活着出去。”

话音落下,她也踩着轻快灵动的步伐,朝着下山方向奔去。

现在的沈问丘并不知道杂役弟子是没有资格进入后山的,所以他不是很明白纳兰的话,甚至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对于纳兰出手把自己从叶盛剑下救下之事,非常的感激,可惜,那少女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闪身就走了。

这一份恩情,沈问丘记下了。

但有一点让他很奇怪,为什么那纳兰明明是帮自己,却又说出这般不冷不热的莫名其妙话来——刚刚纳兰轻拍他的肩膀之时,他瞬间便感觉到了一股气流在他身上游走,而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他原本湿漉漉的衣服竟然在一瞬间就……干了。

那最后还未离去的少年,从少年少女离开的方向收回了视线,回眸看了沈问丘一眼,语气淡然,甚至不痛不痒,但也有点莫名其妙。

“小子,在没有实力之前,最好低调点,虽然你刚刚的话让我很痛快。不过,运气这种东西,可不是时时都有的,因为,我也不喜欢你的样子。”

他说完这通话,也追上那先走的二人,步伐亦是轻灵畅快。

这些话,虽然有些莫名其妙,沈问丘也不是太明白,但多少,他还是能从青年的语气中领悟出来的,如他是在警告自己低调这一点,就像乐凡警告自己一样。

好像这个世界的人都认为只有强大了,就可以嚣张了,弱小,你被欺负了也是活该?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明明大家都在为活着而努力呀!

还有一点,沈问丘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他发现这三人,是面和心不和。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问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沈问丘收起视线,对于刚才荒诞经历,无奈的摇摇头。

但叶盛的出现,无疑是再次教会了他,这五洲不比轮回小世界。

五洲世界是以武为尊的世界,谁强谁就能说了算,就像乐凡警告他的,这个世界拳头最大,道理次之,拳头即是道理,道理即是拳头,要想讲道理,首先拳头得过硬。

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可似乎它又很合理?

可从上京城到这一刻,两年的奇幻经历里,也使得他这位胸无大志的书生对很多事情都发生极大的改观。

或许这跟他发现的现实世界,与书中认识的那般太平无忧的盛世,大相径庭。

或许有一天,他会明白帝王为什么要开创王朝?

读书郎,还是那个读书郎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少年也不知道,将来,自己还是不是最初的那个自己……

这一切都暂时与自己无关,少年收起复杂思绪,转身就欲往山下去,怎料那雪白大蟒却又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拦住少年的去路。

事实上,它从未离去,只躲在不远处的树后,探头探脑,直到那三位离去,确认安全后,聪明的它才又冲了出来。

没办法,老祖宗交代的任务没完场,自己不敢走啊!

“你……你……不是跑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雪白大蟒没有吃了自己,还似听懂了自己的话,配合着打了个滚,沈问丘再度见到这条蟒蛇之时,倒没了之前的害怕,而是疑惑的看着这位。

雪白大蟒立起头颅虎视眈眈盯着眼前少年,如今那三位凝液境少年已经离去,它可不再怕这个毫无修为的沈问丘。

只见它那硕大头颅往前,一点点靠近沈问丘,只是它这举动,又让以为自己跟它是朋友的沈问丘害怕起来,同时知道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他,面如死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以为会被雪白大蟒一口吞掉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只见大蟒长舌吐信,靠近沈问丘的左臂,再度嗅了嗅,确认无误。

然后点了点头颅,似是在说,是个小孩,没错了。

最后它竟颇为人性化的用自己硕大的头颅蹭了蹭沈问丘的左臂,发出一阵摩擦的莎莎声。

察觉到这个异样的沈问丘,好奇的睁开眼,瞧见那雪白大蟒一个劲的用头颅剐蹭自己的左臂,好似很亲昵的模样。

他似乎连想到了什么,迅速掀起自己左臂上的衣袖,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蛟龙,镌刻在他的手臂上——那是他跟小流苏缔结灵魂契约时,出现在他的左臂上,是小流苏的一缕神魂。

而当他掀开衣袖的那一刻,那雪白大蟒瞬间匍匐在地,如临大敌,瑟瑟发抖,以表示自己对那黑蛟无上尊敬和恐惧害怕。

沈问丘露出疑惑神色,联想到那个傲娇又爱吃的小姑娘,问道:“你认识这个”

只见那雪白大蟒硕大头颅犹如捣蒜一般,上下点动,就如通了人性,听懂沈问丘的言语。继而它又往沈问丘身后溜去,又回到原地。

瞧见它这番动作,沈问丘好像明白了雪白大蟒的意思,继而不由得脱口而出,问道:“你是说,你要带我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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