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二章 去你娘的天道

风暴在林家庄肆虐一晚过后,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渔村。

这次的风暴虽说强烈,但对久经考验的林家庄并没有造成太大破坏。

第二天,庄主林星河简单的了解村子情况后,带着林家众人迅速赶到静思堂。

不过,让林家众人震惊的是,村子其他地方毁坏尚且一般,反而是修建最为稳固的静思堂乱作一团。

啸天面壁的偏厅和静思堂正殿都是房门大开,屋内一片狼藉。

“快找找小天在哪?”

虽然众人不知为何静思堂会是这般模样,但如果静思堂都是这样,那昨晚独自在这里的啸天又会如何?

一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快步跑向不远处的静思堂。

“小天在这儿!”

此刻的啸天被倒下的梯架压着,依然昏迷未醒,身上斑斑的血迹让闻声赶来的众人不禁心头一紧。

可是当梯架被抬走时,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惊。

昏迷的啸天趴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之上。

一时间,众人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林星河脸色凝重,不知内心有着怎样的波动,“先把小天带回家。”

“那...“

枫老指着啸天身下那巨大的贝壳,没有继续往下说。

“等会麻烦枫老把它运往林家,届时注意一些,别被村民发现。”

枫老一声叹气,“只能这样了。”

见到这个巨大贝壳后,众人的神情明显大变,仿佛那是一个禁忌,不容触碰。

“希望一切如常。”

风暴过后,林家庄的恢复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似乎这只是寻常的风暴,但有些人却隐隐被这风暴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林府客厅,林星河静静的品着杯中的茶水,只是此刻他的内心却不是表面这样的平静。

根据管家白凡对静思堂正殿的调查,发现静思堂一处高窗被风暴破坏的尤为严重,推测应该是那个窗户木栓出现松动,导致风暴肆虐静思堂。

而现场啸天留下的痕迹表明,啸天是自己走出偏厅去到正殿,打开正殿大门后导致静思堂被破坏。

种种迹象表明,这次静思堂事件只是意外,而非人为。

这时,枫老和护院左易来到客厅。

看到二人到来,林星河开口问道,“名贝之事怎么样了?”

“放心,没有被其他村民发现。”

“那就好。”

在得知静思堂事件只是一个意外后,护院左易开口问道,“林大哥,小天那边情况怎么样?”

“现在还在昏迷”,说着,林星河转身望向啸天的房间,“希望一切都好吧。”

风暴过后,村民恢复劳作,修缮房屋的修缮房屋,出海打渔的出海打渔,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能在如此大的风暴之后迅速恢复劳作,除了村民们不屈不挠之外,很大程度上归结于林星河多年来夜以继日的辛勤付出。

受伤昏迷的啸天,也在昏迷一天之后苏醒过来。

看到啸天苏醒,一直照顾左右的母亲尚月儿急忙上前,泪眼婆娑的问到,“小天,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以前,即便啸天和村里孩童玩闹被其他小孩儿不知轻重的打伤,即便在海边玩耍丢了辛辛苦苦从海底捞起的贝壳,哪怕他再疼再伤心,见到母亲,既不会悲伤,更不会哭泣,只会露出天真烂漫的笑脸。

不过这次,对于母亲的询问,啸天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目光空洞的望着屋顶。

啸天的异常,自然引起了众人的疑惑,而看到啸天这样的状态,母亲尚月儿眼泪再次溢出。

自从啸天受伤被送回来,母亲尚月儿的眼泪就不曾断过。

林星河一边上前安抚妻子的情绪,一边转身问道,“白大哥,啸天这是怎么回事?”

“小天的身体我都检查过了,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现在这样,可能是伤势未愈,神智有些不清晰,多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如此就好。”

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啸天目光渐渐有神,转过头,望向林星河,“父亲,何为天道?”

简单的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刚刚还为啸天伤势担忧的众人霎时间定在原地,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刹那间,整个屋子安静的可怕。

众人惊讶的望着啸天,啸天呆滞的望着父亲。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星河开口打破了屋子死寂般的安静。“小天,怎么突然问起什么天道来了?”

“父亲也不知道吗?”

对于啸天的询问,林星河轻轻的摇头以作回应。

“小天,你怎么知道什么天道的?”

林星河这么一问,啸天眉头紧皱,似乎在努力的回忆自己是从何处得知这自己从未听过的词汇。

“我只记得当时我被倒下的梯架砸中,然后就晕倒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处何地,只记得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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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

而我则是趴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之上。冥冥之中,我听到天地间回荡着一段话。”

听到这里,林星河急忙问道,“什么话?”

啸天在努力的回忆之后,仍没能想起来那段回荡天地的声音。

“什么话我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天道二字。”

听到啸天记不清,林星河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你也都说了当时你被倒下的梯架砸晕,之后发生的可能只是你做的一个梦。”

“一个梦吗?”

“没错,一个梦。你刚才也说了,你趴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上,虽然你年纪尚小,但要能承载的了你的身体,世上哪有那么大的贝壳。”

说着,林星河神色有些黯然,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你现在伤势未愈,好好休息吧。”

说完,众人没有过多询问啸天的病情,也没人留下照顾啸天,都跟随林星河离开房间。

这,只是一个梦吗?

一走出房间,母亲尚月儿急忙开口问道,“星河,小天已经知道名贝之事,万一...”

“没事,啸天当时昏迷,自己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们坚持那只是一个梦,啸天就永远不会知道名贝之事。”

说着,林星河转身,“左兄,过几天你找个机会赶紧把名贝处理掉,只要名贝不在,一切都会过去。”

“好,不过眼下风暴刚过,村民忙于修缮房屋。过几天,我和枫老找个机会把它处理了。”

“当初就该果断处理掉名贝,也不会徒生这么多事端。”

枫老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众人看着枫老落寞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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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海边礁石,啸天只身静坐,没有踩浪游水,没有下海捕鱼,孤单身影在无垠大海的映衬下更显落寞。

身处临海渔村,村里过半的口粮皆由大海馈赠,大海以菩萨面施以恩泽,又以修罗面招来罚惩。

每年村子都会经历数场风暴,房屋损坏,作物淹没,也会有渔民出海最终遇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此次北湾遇险,若不是最后关头被枫老救下,啸天也会葬身其中。

大海无情,可见一斑。

又一日村外小道,花开遍地,鸟语啼鸣,花丛中几个孩童追蜂逐碟。

这几个孩童父亲皆是出海遇难的渔民,他们无权选择来到世间,可初至人世便痛失生父。

童心太过稚嫩,稍有不慎,或许便会在其心上刻下划痕,不同于身体受伤,这心上的伤口或许一生难以治愈。

虽说事后在林星河的安排下,他们会被村里人好生照看,但以往不管啸天多苦多累,只要遇见他们,便会和他们嬉闹一番。

只是这次,啸天面朝他们一笑,却未曾止步。

再一日高炉明火,铁器声声刺耳,炎热阵阵灼人。

这间铁匠铺占地不大,却是粮物劳作,家庭用度,出海渔具的唯一出处。

作为林家庄的运作中枢,林星河时常造访林家铁匠铺,而立志要接下父亲重担打理村子的啸天自是时常来到此处,学习如何选材,如何捶打,几分火候,何时用水,方方面面,面面俱到。

而今日,啸天负责的炉火,要么火光冲天,要么焰火淡淡。

负责打铁的长辈见此,没有作声,而是转头看向铁铺的当家人,林家庄打铁手艺最为出色的老人林铁山,林铁山则是轻轻摇头,示意他们继续。

林家庄村子外一处桃花林,啸天经常嬉戏玩闹的地方。

以往每次站在这个地方,眺望林家庄,啸天总是幸福非常,因为那里是自己热爱的故土,那里有自己最爱的亲人。

远远眺望林家庄,村民们不是修理房屋,就是积极劳作。

不过此刻,与之形成对比的,却是啸天孤独的坐在桃花林,没有了以往的开心与笑容,心事重重。

一连数日,啸天截然巨变,六神似无主,六魄似无魂。

该去的地方都会去,该做的事情都会做,只是人在心不在,身至又如何?

村里其他人都以为啸天因为那次受伤,导致心情低迷,可林家众人却知其中原由。

看着从小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变成这般模样,他们如何不伤心,却没人去安慰啸天,不是不关心,而是关心则乱,他们害怕啸天追问名贝一事,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希望时间能把这个八岁孩子还原如初。

和往常一般无二的晚饭,啸天依旧一言不发,埋头吃饭。

林星河和尚月儿对视一眼,转头说到,“小天,你这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明天就陪着枫老一起出海吧,几天没见,枫老可是很想你啊。”

“是啊小天,出去散散心吧“,说着尚月儿已是热泪盈眶。

看到母亲眼中盈泛的泪水,落叶入秋水一般,在啸天死一般的心湖荡起一阵涟漪。

除了伤愈初醒时,再没见过母亲落泪的啸天,在沉寂了数天之后,终于大梦出醒。

天道又如何?那震撼人心的话语又如何?

天大地大,皆不如眼前人大。自己从小的梦想,不就是脚下这片土地,眼前这些人儿?

啸天缓慢的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略带呜咽的说到,“母亲,让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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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啸天眼中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尚月儿一把抱住啸天,“小天安好,母亲便一切都好。”

啸天喉结微动,将头缓缓埋入母亲青丝之下,哭却无声。

第二天,啸天早早起床,精神抖擞的来到海边准备跟随渔船出海。

“伟叔,早上好!”

“小天少爷早!前段时间你受伤,伟叔当天打渔回来便去看望,不过当时看望你的人太多,家里都站不下,街上也等着好些人,后来我们就都被大人给请回去了。”

啸天真不知道,那日自己昏迷,会有这么多的人去看望自己。

“前两天见你闷闷不乐,可能是伤势未愈,伟叔呐,也不好去打扰,就抓了只双鳔肺鱼让你雪姨炖给你吃。

怎么样,那双鳔肺鱼味道如何?”

听到这里,啸天眼中徒然湿润。

双鳔肺鱼,只在东部浅海海域才有,出没地多礁石,无法撒网,只能下水捕捉,很难捕捉。

双鳔肺鱼不群居,向来独来独往,除了繁殖期,不会有两只双鳔肺鱼聚集,所以渔民出海极少见到能捕捉两只以上的双鳔肺鱼。

而伟叔儿子凤娃喜食双鳔肺鱼,全村皆知,其他渔民抓到双鳔肺鱼也会给伟叔家送去,让凤娃解馋。

啸天怎么也想不到,那晚雪姨端来的双鳔肺鱼竟是伟叔特意捕捉送来的。

啸天强忍泪水,笑着说到,“谢伟叔关心,双鳔肺鱼很新鲜。”

“喜欢就行。”

说着,伟叔扭头望向啸天,笑着问到,“怎么,几天不下水,想跟着出海了?”

啸天自然没有没有说出其中缘由,顺着伟叔的话说到,“是啊,这不是前几天受伤不能下水,现在伤好了,就想着赶紧出海散散心。”

“出海散散心也好,不过这次枫老不在,我可得看好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枫老非打死我不行。”

说完,伟叔爽朗一笑。

枫老,林家庄经验最丰富的渔民,林家庄几乎所有的渔民都是枫老一手带出来的,也正是因为渔民出海有枫老坐镇,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出海遇难的意外发生。

所以,枫老在村子里有着很高的威望。

听到枫老不在,啸天有些惊讶。

“枫伯不在吗?”

“是啊,风暴刚过没多久,村子事情比较多,今天枫老留在村子帮忙。”

出海渔民大多村中青壮男子,因为此次风暴,出海的渔船也少了两艘,没有出海的渔民留在村里帮忙。

至于为何坐镇出海大计的枫老会留在村子,啸天没有多想。

林家庄虽是临海渔村,但陆地与大海的界限却不是简单的一线之隔,其地势如怀中抱月。

林家庄居地势中央,坐北而朝南望,东西各有一线陆地呈环形之姿绵延开去。东西两侧弧形地势并未相连,留下一处缺口。

此特殊地势,将外海与内海分隔的同时,也抵挡了外海汹涌海浪的侵袭,形成一个相对安稳的内部海湾。

海湾之外的外海,啸天听说枫老以前曾经去过,但现在渔民出海,不会去往外海。

一来,外海海风海浪更胜,内海海域足以支持林家庄捕鱼的需求,也就没必要冒风险前往外海;

二来,外海距离陆地太远,若是前往,花在行船上的时间太久,用以捕鱼的时间则会不够。

而林家庄主要渔场南部海域,是内部海湾的南方海域,而非外海。

南部海域,相比西部海域北湾,虽说鱼类稍有不及,胜在鱼群密集,体量更大,也没有北湾那里神鬼莫测的暗流;相比东部浅海海域,海域更加广阔,没有暗礁遍布,更适合下网。

南部海域,也是林家庄力所能及的海域内,当之无愧的主要渔场。

啸天此行,正是前往南部海域。

经过枫老多年的经营,林家庄渔民无论审视海风辨别海流走势,依据季节知晓鱼群习性,抑或出海赖以生存的水性皆已完善。

大多时候,枫老跟着出海,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只要船头上有那个爱抽烟袋的老人坐镇,出海渔民便如同吃下的定心丸。

此次出海虽无枫老坐镇,但行船捕鱼功夫早已驾轻就熟。

眼前景象,啸天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村中长辈之间的默契配合,他们身上的汗水脸上的笑容,都让啸天百看不厌。

目之所及,天上已渐西去的落日携流云映入海面,远处渔船恰似要乘风驶入九天。

海天共一色,景色似天成。

这是不出海,不亲身立于其间,不可能感受到的震撼景致。

船头处,啸天由坐转卧。

我有一天,吻春潮,抚秋汐,舟且行,帆且至,云卷云舒入海去;

我有一海,吞日月,沐星辰,风行时,云驻处,一叶孤帆笑天低。

合着春风,啸天嘴角微仰,“看云霞几许,这般沧海;笑春风依旧,我心蔚蓝。”

日薄入海,渔民喝着号子,踏上了归航之路。

啸天没有随船返航,而是跟伟叔要了一艘小船独自回村。

这种小船,体积很小,仅供两人同乘,一人撑船一人下网。

啸天没有撑船,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景色,似乎要将这几天没有看到的景色都给看回本来。

眼前景不绝,四季皆有;那座城不大,百户人家。

自己竟然为了一场“梦”,弃眼前景、城中人于不顾,初心何在?

三千碧浪接天去,一叶孤帆踩霞归。

啸天缓缓闭上双眼,“去你娘的天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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