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至海边，除去左易外，啸天以为未从昨晚酩酊大醉中醒来的林星河和枫老，此刻却站在了不远处的海边。
“父亲，枫老，你们怎么来了？”
“走吧。”林星河说完，不等啸天回应，转身上船。
船上没有其他人，枫伯作为林家庄最有经验的渔民，起锚，扬帆，一切干净利索。
啸天不知道渔船要驶向何地，林星河也是一言不发。
临近日出，看了一眼上船后便一言不发的三人，啸天也没有开口询问，盘腿坐于甲板，开始新一天的感悟。
有了昨天感悟灵气的经验，再闭眼，体内灵气的循环游走，虽谈不上轻车熟路，但也算知晓一二。
将己身归于天地，以体内灵气引动天地灵气，千丝万缕的灵气围绕啸天盘旋、缠绕，一个念头便引得灵气入体，在体内巡行、游走。
左易站于船头，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眼中闪烁着平时未曾有过的伤感。
这种黯然神伤，啸天只在劫灵入体时于林家众人脸上见过一次。林星河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左易身侧。
或许，这就是男人间的陪伴。
千言万语一杯酒，几经浮沉人依旧。
巧舌千言，易诉情，难诉心。转身你在，便胜过世间一切。
你且前行，我自相随。
渔船一路南行，临出内湾也未曾回头。
外海景象，啸天曾听枫老讲过，外海大风常有，大风出大浪，相比内湾，外海的海浪多是两丈起步。
如此规模是外海常态，却是林家庄渔船难以逾越的天埑。但相比肆虐的风浪，无风无浪时候虽不多，但却是外海真正可怕之处。
无风时，外海之上易起大雾，置身其中，不见天日，方向难辨。一旦在大海中迷失方向，等到大雾散去，风浪再起，即便是枫老这样的渔民也是凶多吉少。
看着海面上两丈余高的海浪，啸天虽说惊讶，却无担忧。海浪肆虐是真，但渔船所行前方，皆是一路风平浪静。
此番景象，啸天见过，悬崖下抽剑断海流便是如此。
不过此刻，渔船是剑，大海为浪，若从天上俯视，便可看到一船破开无尽大海，前行无忧。
若是以往，啸天对于如此异象定会惊讶不已，但见过了平地起高山，这平风破浪之举倒也不足为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渔船在一个小岛处停下。
左易的眼中明显多了些许伤感，一下船，便自顾自的朝着海岛的中心走去。
啸天意识到氛围压抑，没有发问，只是安静的跟在三人身后。
海岛并不大，走了没多久，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木屋，木屋外有些简陋的木桌和板凳。
虽然地上有些落叶，桌面也有尘土，但是看得出这木屋并不是完全废弃的。
左易开门进屋，出来时手中提着一壶酒。
屋后是一块空地，这块空地别的没有，只有六座坟墓六块无名墓碑。
坟墓？！
左易提酒来到坟墓前，在每个坟墓前都放了一个酒杯，倒上酒，然后拿起最后那个坟墓前的酒杯，“兄弟们，我又来看你们了。”
说完，一饮而尽。
兄弟？
怎么在这偏僻的海岛上会有左叔兄弟的坟墓？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啸天完全摸不着头脑。
“二十年，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你们走后，我心已死，本以为我能在这里做个普通人，安稳度日，可似乎老天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就这样了然余生。
我似乎还要去完成我们当年未竟的心愿。
但是，你们放心，我永远会在这里陪着你们。”
左叔的话，虽然啸天听不懂，但话语中无从掩饰的伤心却是一览无遗。
“小天，你过来。”
啸天乖乖的来到左叔身边，左易将手按在啸天肩头，“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小天，本来以为你们没机会见面了，但似乎老天都觉得这么好的孩子不让你们见面可惜了。
今天，我把小天带过来见你们。”
说着，转身看向啸天，“小天，磕头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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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
啸天虽说疑惑，可闻言后依旧毫无迟疑跪下。
既然是拜师，对师傅总要有所称谓，而眼前的六座坟冢立的皆是无名石碑。
啸天看了一眼左易，也没有继续纠结，六座坟冢，依次下跪，每座墓前磕头三次。
“师傅在上，徒儿林啸天仅此跪拜！”
最后一个墓前，啸天准备下跪时，左叔出声打断啸天，“这个不用，那是我的墓地。”
左叔自己的墓？
虽然不知道活人立冢的用意，但啸天转身向左叔跪下，“叩拜恩师！”
简单的磕头礼后，啸天起身，“左叔，如今既已拜师，那我以后是叫你左叔，还是叫你师傅？”
“叫我左叔就行，显得亲切一些，我也听得习惯。”
“是，左叔。”
其实这样也正合啸天之意，左叔左叔叫了这么久，突然要改口，啸天也会不适应。
“你刚才拜的这几位师傅和我一样，都是劫灵士。不仅如此，我们更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左叔的目光变得很是温柔，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时光，“我们无心世俗，痴迷武道，一直追求着武道的巅峰。
我们一起切磋，一起修炼，同生共死，患难与共。
我们无门无派，四海为家，把酒言欢论风月，快意恩仇笑天下，怎一个快活了得！”
说到这里，左易脸上洋溢的幸福之情徒然收敛，表情伤感，“但我们终究还是劫灵士，八百年前那两位绝世强者的战斗是所有劫灵士共同的梦，和其他劫灵士一样，我们也希望有朝一日屹立武道巅峰。
冥冥中自有天意，有些东西勉强不来，所以，五百年前持续长达两百年的天下大乱，我们并没有疯狂追逐那份绝世强者的传承，而是专心于自己的修炼。
劫灵界有愧于凡人世界，但我们六人未曾有丝毫逾越之举。
直到五十年前，我们发现一处绝地，几经探查，发现那里很可能是八百年前那位败北绝世强者的墓地。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世人不惜引起天下大乱疯狂寻找两百年的传承距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意味着只要再往前走那么一步，我们就能成就绝世武力，屹立武道巅峰！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劫灵界两百年寻觅未果，我们未曾倾心于此，那份传承却来在我们跟前。”
左易苦涩一笑，“当时，我们以为那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褒奖我们六人没有作恶人间。
可是，谁能想到，那根本不是恩赐，而是一场噩梦。”
噩梦？
啸天隐隐着猜到了什么，那处绝地之行很可能跟面前这六座无名坟冢有关。
“进去那处绝地之前，我们自然知道凶险异常，九死一生。可那绝世传承就在眼前，我们六人一生痴迷武道，又如何能不心动？
我们小心翼翼前行，历经千难万险之后，那传说中的传承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距离苦苦追求的武道巅峰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就是这一步，却如何也迈不过去。”
“三十年！我们六人被困了整整三十年！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始终无法逃离。
最后，我们六人拼着性命不要，冲出了那处绝地。可是，六个人要么身死要么重伤，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他们逃离后也昏死过去。”
啸天震惊之时，林星河开口说道，“你昏迷之后的事就由我来说吧。”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林家庄正值重建，劳动力严重不足，所以当时我也会跟着渔船出海捕鱼。
那一天天气很好，北湾渔产丰富，我和枫老两人就想着来北湾这里捕些海鱼。
可是，就在我们下网之时，突然看到远处的海面之上有些异样，正是你左叔六人在海面漂浮，六人之手拉的很紧，根本无法将其分开。
不能一个一个营救，只能整体拉他们上船，我和枫老费了好大功夫将他们拉上船之后，才发现除了你左叔，其他五人在上船之前就已经死亡。”
“死了？”
“死了。人死却无法分开众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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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每个人拉手的地方，都有黄色的气流缠绕。正是因为这些气流，所以即便其他人已然离世，但还是被紧紧的连在一起。”
黄色的气流？
突然间啸天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
“没错，正是土系灵气。当发现土系灵气时，我和枫老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是劫灵士。当时我们也很犹豫，林家庄的遭遇你也知道，对于劫灵士，我们心里头不仅恐惧，亦是愤恨。
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救他们。”
“为什么？”
啸天知道林家庄的遭遇，也知道林家背井离乡将近五百年的迁徙所为哪般。
“让我犹豫的是那土系灵气，让我下定决心营救的，也正是那土系灵气。一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已然昏死过去，但用以连接众人的土系灵气却始终未曾间断。
该是怎样深厚的感情，才能有如此强烈的羁绊！
不过，林家庄对劫灵士有着深厚芥蒂，所以救起后，我们不敢将你左叔接回村子。我们便在远离林家庄的岸边搭起一座草屋，将你左叔和其余五人的尸体放在那里。
当时林家庄离不开人，我就让枫老回村子帮忙，而我则留在了草屋照顾你左叔。
那之后过了几天，你左叔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身在何处，身上伤势怎么样，而是第一时间去勘察其他五人的伤势。
也正是这一举动，让我坚信我没有救错人。”
此番说起，不过寥寥数言，但个中经历，于林星河、于左易都是一生跌宕的转折。
左易只差一步便可触及那份绝世传承，问鼎武道，最终不仅失之交臂，更是兄弟尽亡。
林星河更是自出生便在漂泊，所受苦难皆源自劫灵士。而最终却摒林家世代之痛，弃村子百年之苦，去救一位劫灵士。
“鉴于林家庄的情况，我在外海中用灵气造就了这座小岛，为我兄弟六人的埋身之处。
林大哥不仅救我一命，更是让我兄弟五人不至于死后暴尸荒野，这份恩情，我左易此生无法偿还，我能做的便是在我有生之年，护得林家庄安稳。”
“左叔...”，啸天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放心吧，我没事。既然要保护林家庄，我怎能轻易轻易死去？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更重要的事？”
“难道你忘了刚才拜师一事？
把你带到这里，除了见你五位师傅以外，还有一事。”
左易看向啸天，语气平淡的说到，“之后三年你都要在这海岛上训练。这三年期间，你不能返回林家庄。”
啸天猛然错愕，“三年不能返回林家庄？”
“没错。”
从小到大一直未曾离开过村子，猛然间让啸天三年不能返回林家庄，对时值九岁的啸天来说，来的太过突兀。
“之前训练不是好好的吗？”
“之前你的训练都是基础的身体训练，就算偶然被村民看到也没什么。但昨天你已感悟出了体内灵气，之后的修炼都将与灵气相关。
如果此时被村民看到，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劫灵士对他们来说，还是有很深的阴影。”
林家庄之于劫灵士，不论以后如何，但当下仍是势同水火，不得兼容。
“可林家庄就那么大，别说三年，就是三天，也瞒不住村民的？”
林星河开口说到，“放心，村子那边我自有对策。”
对于从未离开过林家庄的啸天来说，三年实在太久。
林星河与左易不是不想提前告知啸天，也不是不愿啸天在临行前见其他人一面。
只是离别伤己更伤人，不见或许决绝，但起码会少了心头愁锁。
“避开村民是其中一个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接下来的训练中，有一部分只能在这个海岛上进行，别的地方都不可以。”
只能在这里进行？
左易一伸手，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处缺口宛如门洞一般出现在啸天眼前。
“跟我进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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