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八十二章 百年剑道第一人

“三号擂台,青无峰俞飞扬,胜!”

随着擂台旁督战长老的一声高喝,开战最晚的三号擂台,却最先结束。

观战席上一片嘶吼,观战台上频频点头。

“俞飞扬这小子,即便是先前知道他天赋高绝,实力强横,可临场观战,还是让人叫绝。

闵院长,看来你们青一院又出了位了不起的天才啊!”

与观战席连座成排不同,观战台共分三块。左右两块为各门派家族观战席位,而中间则是学院长老与六大家族的看台。

中间看台,第一排居中其右,为闵院长座位。居中其左,为柳长老座位。二人两侧,则是六大家族宁安城门主的席位。

第二排是七炼峰各执事长老与藏书阁葛斌葛长老的席位。

第三排与第四排,则是长老阁内身居要职的长老席位。

而在闵院长身旁坐着的,正是木系木家宁安城门主木正阳。

闵院长扭过头,笑道,“木门主谬赞了,武道漫漫,未来如何还要看飞扬的造化。”

木正阳没有过多寒暄客套,看着擂台之上血迹斑斑的俞飞扬,说到,“西河剑王堡少堡主,自幼练剑,看尽堡内所藏剑招剑式,剑道天赋之高,的确世所罕见。”

柳长老身旁,雷系雷家宁安城门主雷向汉点了点头,“之前便有听闻,方长老说他是青一院百年来剑道天赋第一人。今日一见,确实配得上这名号。”

在柳长老身后坐着的方正卿,径自抚须。看着擂台之上的俞飞扬,眼中似有千言,却并未搭话。

而在第一排最右席位的上官昊天,此刻亦是开口,“四年前,一位名剑谷长老去剑王堡作客,见到俞飞扬之后,便有过邀约。

问道名剑谷,是天下修剑之人梦寐以求之事。可于他而言,不过点头而已。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进名剑谷修习。”

话音刚落,雷向汉一声冷哼,“俞天磊那个老顽固,除了练剑,其他方面根本一窍不通!若不是他教子无方,也不会落得堂堂剑王堡少堡主离家出走的境地!”

雷向汉身旁,风系易家宁安城门主易北亦是一声轻叹,“俞天磊顽固专横,在教子一路,确有失当之处。”

“祸兮,福所倚。如此局面,也未见得就是坏事。”

易北转过头,问道,“木老,您这话什么意思?”

“当年俞天磊争勇好斗,二十年拼搏厮杀,才有了剑王堡最初的一席之地。后来,与掣雷楼一战,让其坐稳了西河城霸主地位的同时,亦是让其名声大噪。

俞天磊的剑法,诸位即便没有亲眼见过,应该也从家族收集的留影中见识一二。”

说罢,木正阳看向擂台,“以你们所见,俞飞扬方才所用剑法,有几招是师从俞天磊?”

上官昊天略作迟疑,说到,“这么一说,刚才俞飞扬所用剑招,似乎仅有三招与俞天磊剑法相似,可细想下来,这三招剑招似乎又有不同。”

木正阳点了点头,“以俞飞扬的天赋,就连名剑谷都有邀约,又如何会连从小到大修习的族中剑法都使得模棱两可?”

木正阳此话,点醒众人。

雷向汉开口问到,“木老,依你所见,这是为何?”

木正阳摇了摇头,“剑道一路,我不过门外汉而已。不过,想必方长老定然知晓。”

说罢,木正阳转过身,“方长老,可否指点一二?”

俞飞扬的事,当属方正卿知晓最多。

适才,他之所以不搭话,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他不愿提及。

“木门主大才,未修剑道,却仍有如此见地,敬佩,敬佩。”

木正阳微微点头,以示回应,亦是期待着下文。

方正卿叹了口气,说到,“飞扬自小的经历,诸位也都知晓。正是这些经历,让他阴差阳错的走上了一条无招无式的剑修之路。”

“无招无式的剑修之路?”

“对,忘掉自幼所看,忘掉自小所学,无招无式,追求剑之本源。”

木正阳饶有兴致的思索,轻声低吟,“无招即万招,无招胜有招?”

“正是。寻常人练剑,多是一剑练起,见一剑练一剑,虽非照搬照抄,但会将所见剑意剑招融于自身剑式。以一剑为始,以万剑为终,出鞘一剑,可见万剑。

但飞扬不同,他要忘掉自小所见、所习剑法,忘掉眼下、未来所见剑招。万剑入我眼,无剑在我心。

出鞘一剑,只是一剑,一剑便是剑之本源。”

在场众人皆非剑道众人,方长老一番话,使得众人沉默许久。

突然间,木正阳瞪大了双眼,“方长老,你的意思是...”

木正阳没有在说,而方正卿则是点了点头,“没错,修剑之人,或多或少,皆可从剑道中感悟部分。而不断练剑、悟剑,可以小见大,不断接近甚至最终悟得心中的剑之大道。

可是,不用接近,不用追求,飞扬自一开始,便站在了那大道之上。”

“可如此倒行逆施,轻则天赋散尽,沦为废人。重则道消身殒,灰飞烟灭。”

方正卿双眼微闭,“我知道。”

叹了口气,“其实,那些剑法剑招,那些剑之小道,是阻碍,但并不可怕。飞扬最大的障碍,是他心中心结。

当初他是为了忘记童年经历,摆脱俞天磊,才阴差阳错走上了这条路。当然,能站在这条路上,飞扬有与之匹配的强悍天赋。

可是,只要他心结不解,这条路,他走不完。”

走不完?

是一直走,走不到终点?寻不得心中大道。

还是半路夭折,没机会走下去?身死神灭。

方长老没有细说,众人亦是没有再问。

剑之大道,摘之即来。

这一战,即便在六大家族中身居高位的六位门主,看的尽兴,听的震撼。

............

当天夜里,于大选之中最先落败的戴修杰,负手而立,遥望天边明月。

今日一战,他输的心服口服。

可自他离开试武场,俞飞扬与他对决时的眼神便始终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那平静的眼神,看似寻常,却又寻常的异常。

如果硬要说,便是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的死寂,平静的暗潮涌动。

戴修杰不明白,为何那眼神与传闻中洒脱的俞飞扬不符,与二人初立擂台时俞飞扬眼中的温柔不同?

思来想去,仍不明了。

“在想什么呐?”

戴修杰急忙回身,已有一人坐于院中。

“弟子戴修杰,见过明老。”

明正初,青水峰执事长老,亦是戴修杰的授业恩师。

“今日一战,有何感受?”

“弟子学艺不精。”

“还有吗?”

戴修杰双眼微眯,郑声说到,“俞飞扬,真的很强。”

明正初轻笑一声,“俞飞扬自然是强,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天下大选他将拔得头筹。

败给他,你不必太过在意。”

戴修杰摇了摇头,“修杰输的心服口服,并不会因此而心生芥蒂。”

明正初起身,来至戴修杰身旁,做出与方才戴修杰一般无二的动作,负手而立,遥望明月。

“修杰,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我的门生弟子也逾千数,而这么多的弟子中,我挺看好你的。”

“修杰不才,承蒙明老错爱。”

未转身,明正初仿佛看到了身后戴修杰躬身拱手,亦仿佛看到了他脸上并无欢喜的模样。

“我不是跟你说客套话。”

“修杰不才,承蒙明老错爱。”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语,只是脸上愁绪渐多。

“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在我诸多的弟子中,你的天赋并不算高,但有一点,你比他们做的都好。

那便是,你对武道有足够的敬畏之心。”

天下学院多天才,有些人,虽然在学院里不显山不露水,可离开学院之后,不说经天纬地,也是名动一方的人物。

就是这样的落差,加之外界的诸多诱惑,或为了眼前利益,或是自满膨胀,很多人初心变了。

初心变了,在武道上的动力,或是少了,或是偏了。

走不到长远,便成了在所难免之事。

但戴修杰不同,他对武道的敬畏之心,在明正初看来,极难改变,或者说穷其武道一生,也不会改变。

戴修杰家境贫寒,父亲辛苦耕种,母亲织布纺衣,勉强度日。

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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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明正初途径他们村子之时见到戴修杰,并为其提供了前往天下学院的盘缠银两,只怕其早已进入了其他门派。

自小的家境贫寒,自卑之心已在戴修杰心中根深蒂固。拜师天下学院之前,其父母道听途说之下,一番天花乱坠的讲述,亦是在戴修杰心中留下了学院之人皆是无双天才的印象。

父母的片面之词,或有夸大,他听见了。

门生的天资卓越,实力强横,他看到了。

也因此,学院之人皆是无双天才的话,他信了。

不过好在,戴修杰父母在夸大其词的讲述天下学院之后,都会说上一些让其加倍努力的话。

庆幸的是,他记住了。

当然,戴修杰记住的还有明正初的恩情。自打他多次劝言自己父母,并送上一路所需的盘缠银两之时,他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人心怀感激。

而当他真的来到青一院门前,站在山下广场之时,明正初便成了他心中不亚于父母的重要人物。

正是因为这份感激,入院之后,戴修杰便经常去到明正初住处,帮其打扫,帮其整理,做着一切自己能做之事。

明长老一生经历何其丰富,戴修杰这点小心思根本一目了然。

最初他也劝过,劝过很多次,可后来,他便不劝了。不是戴修杰不来了,而是劝了没用,他依旧会来。

这孩子一根筋,认定的事就会去做,坚持去做。

天赋不如人,便加倍努力。别人有恩于自己,便尽其所能去报答。

正是这股子韧劲,让明正初喜欢上了这个寻常小子。

早已被自己翻阅无数的书籍,明正初常会在戴修杰帮自己整理打扫之时,再行翻阅。默看,也变成了低声诵读。

而那些自己亲手做下的批注,人生道理也好,武道感悟也罢,亦会自顾自的说给自己听,也说给身旁那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听。

就这样,那个在入院时,天赋一般,实力末流的孩子,终于在一点点的努力下,在学院的最后一年,挤进了同门前二十之列。

“修杰,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修杰不知。”

“是你的认真。”

说罢,明正初微闭双眼,“那你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

戴修杰摇了摇头,“修杰不知。”

“还是你的认真。”

戴修杰不明白明正初话中之意,但他和以前在明正初房间整理打扫之时“无意”间听到的话语一样,都记在了心里。

那些话,有些他懂了,他做了。

那些他不懂的,也都默默记在心里,待到以后懂了、悟了,再去做。

他从不怀疑明正初话语对错,在他看来,从明正初口中说出的都是对的。只是自己阅历不够,境界不够,不能体悟罢了。

“今天这次对战,由于俞飞扬的关系,关注极广。除了学院长老,六大家族对此也是谈论颇多。

当然,俞飞扬自然是占去谈论的大多言语。但关于你的谈论,虽不多,但皆是肯定。

你那三招,无论道法运用、灵气控制、抑或临场应对,都做的极好。败给俞飞扬虽非全力,但极为认真的一剑,

不丢人。”

直至此刻,戴修杰眼中突显几分异样。

他自是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俞飞扬,自己也没奢求可以胜出。可在他看来,自己实力用尽,依旧不敌俞飞扬随手一剑。

他对不起明正初的培育,对不起当年的盘缠银两,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愧疚。

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毫无技巧的直刺一剑,并非随手而已,而是俞飞扬极为认真的一剑。

冬末的月亮,虽说寡远,却也清幽。

遥望而去,总能让人心静,让人心明。

“你觉得,俞飞扬此人如何?”

戴修杰躬身拱手,郑声道,“天赋很高,实力极强,眼下虽说道心稳固,但心中杂念颇多,不能心无旁骛于武道一路。”

明正初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不错,但有两点,我想更正一下。一,俞飞扬天赋奇高,比你想象的要高;

二,他心中确有杂念,但道心之稳,比你只高不低。”

见戴修杰不再回话,明正初轻声问道,“不信?”

“修杰不敢。”

“三年来,俞飞扬与同门切磋,我也看过几场。对决之中,无不轻松惬意之样。不是他自恃实力强横,自负自大,而是他乐在其中,看似轻松却无蔑视对手。

这也正是为何,三年来败于他手之人众多,却对他皆是盛赞。”

“可今日,他的表现却有所不同。”

明正初想起了对战之前,二人的谈话。

“今日大选结束之后,我去问了督考长老。”

明正初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到,“修杰,世间万物并非一事一面,你看到的是对的,并不意味着别人看到的就是错的。

就像这天上明月,春季清莹,夏季明亮,秋季朦胧,冬季悠远。你看过春时月,也不能说这冬时月便不是月。”

天上月依旧,人间心不同。

以往,明正初总会在翻书阅籍之时,谈论一些道理。戴修杰听到了,便会记在心里。

可很多时候,他听到了却听不懂。但是这次,他似乎懂了。

不是这次明正初言简意赅,比喻得当,而是戴修杰身在其中。

自己,便是当事之人。

戴修杰虽说极为认真,甚至认真到有些偏执,但他不笨。能入天下学院岂会有愚笨之人,能在三年间从门生末流到同门前二十,又岂是痴傻之人?

“我曾在凡人的书中看到这么一句话,代御执辔持策,则马咸骛矣。初看之时,困惑非常。但看了后世批注,顿时茅塞顿开。

直骋曰驰,乱驰曰骛。

这些我都读给过你。也告诉过你,武道一途要心无旁骛,但你似乎会错了意。

心无旁骛,并非心无旁物。”

明正初低下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传道不详,授业未尽,致使你心中有惑却不知惑。

说到底,是我错了。”

戴修杰急忙躬身,“不不不,是修杰愚笨,曲解了明老话中深意。”

明正初摇了摇头,轻声说到,“错了就是错了,这也是我今天特意前来的目的。”

明正初转过身,看向戴修杰,“修杰,你心中的求道之人应为何态?”

见戴修杰沉默不语,明正初继续说到,“无关其他,说出你心中所想即可。”

沉寂片刻,似是做出了一个极难的抉择。

“专一武道,心无其他。”

专一武道,心无其他。

明正初口中轻吟,重复着戴修杰的话语。

“修杰,照你这样说,青一院内诸位长老之中,除了崔勇崔长老之外,其余众人是否都杂念诸多,不配武道之名?”

霎时间,戴修杰神情惊愕异常,急忙下跪,“修杰绝无此意!”

明正初没有理会,自顾自继续说到,“闵院长与柳长老一生痴酒,平日里花在酒上的功夫远比武道修行多上太多。青风峰段长老,平日里闲云野鹤,钟情水墨,亦会养些花鸟,消遣散心。青无峰方长老,剑道天赋冠绝学院,大多时候亦会去景山闲逛......”

明正初若无其事的说着,戴修杰听的心惊胆战。

“而我,一生无甚爱好,倒是对读书有些兴趣。”

听话至此,戴修杰忘却了礼仪,打断明正初未完的话语。

“读书阅籍,对武道感悟不无帮助啊!”

明正初用目光撇了一眼戴修杰,“可你应该知道,我读的多是杂书。武道书籍,涉及几本?”

“这...”

“那在你心中,学院诸位长老之中,谁人实力最强?”

方才的无心之语,便有忤逆师长之嫌。

这次,戴修杰没有答话。

“修杰,你我之间相处最多,你的秉性我还是知道的。

放心,方才之语是我刻意曲解,你不必放在心上。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谈话,大可畅所欲言。

说说看,你觉得学院之中,谁人实力最强?”

戴修杰思考再三,“闵院长身为一院之长,自然实力强横。而崔长老执掌试武场,一生痴武。

在修杰看来,学院最强之人应该在二人之间。”

“说的有理有据,可是,没猜对。”

“那是何人?”

明正初手指远方,没有说话。

戴修杰循指望去,“葛斌葛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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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初点了点头,“正是。”

戴修杰一脸不可置信,为了追上同级门生,阿南峰藏书阁他去过极多。可每每前去,葛斌长老不是坐着摇椅,喝茶晒日,就是一壶清酒,佳肴酒肉。

他如何也想不到,葛斌竟然会是学院最强之人。

“不过你猜的也不是全错,学院之中能与葛长老不相伯仲的,确是崔长老。”

“二人之间有过交手?”

“那是自然,不止他们二人,学院诸位长老都有过交手。不过我们意不在比个高下,只是切磋而已。

毕竟大家要共事许久,彼此了解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崔长老败了?”

明正初摇了摇头,“那次切磋,是平局。”

“平局?”

“确是平局,不过事后,崔长老曾亲口说过,他们二人之间,切磋之战五五对开,生死之战我死他生。”

看着戴修杰一脸震惊的模样,明正初继续说到,“或许你以为,葛长老终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

可你要知道,藏书阁是学院之根本。倘若真有一日,天下大乱波及学院,葛长老便是守住学院的最终手段。只要藏书阁内功法还在,学院便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能一人坐镇藏书阁,坐镇阿南峰,又岂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废人?”

明正初转身看向阿南峰,“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藏书阁内功法,其中道法招式皆是止于通心境。

可一位能留道于世的武道大家,其境界之深远,实力之强横,又岂会只留下供给初入劫灵数年修习的道法招式?”

话说至此,戴修杰茅塞顿开。

藏书阁内道法众多,戴修杰也多有涉读。可自己却从未在意,如今回头再看,那些道法书籍确实只有启灵境与通心境的功法。

“其实,那些功法皆有后续,亦不乏涉及生死境,甚至轮回境的道法招式。

而藏书阁内之所以没有,一来,是因为门生境界不够。天下学院门生自多天才,一年启灵自是不难,可在三年内入通心境的却十不存三。

境界不够,却逾境修习,轻则走上岔路,重则道消身殒。

其二,自己的道总归是要自己去体悟。招式事小,对道法的感悟与境界的提升才是关键。若你境界提升,道法招式不说应运而生,却也不是难事。

若你依样画葫芦,一般无二的修习他人招式,只会渐渐断送自身的道法感悟。道不精进,难有成就。

而藏书阁内道法留存的裁定,便是由葛长老定夺。”

身后一声惊诧的呼吸声起,明正初也算欣慰许多。

若是戴修杰连这都听不懂,确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你在学院只有三年时间,或许很难发现。其实,藏书阁内功法短则数年,长则十余年,便有变更。

葛长老虽说对六系道法涉猎极多,研究极深,可一门道法,无不前承后因,相辅相成。要以此裁定,留存是何初入劫灵的门生适合的功法,即便对于葛长老,也是一件极难之事。

我们各长老对于你们道法疑惑的指点,都会在汇总之后交于葛长老,再行探讨。

再由葛长老依仗其对道法的精深研究,不断裁定和更改藏书阁内功法招式。

当然,能做到这一点,需要葛长老对六系诸道有极深的研究。而恰巧,葛长老不喜修行,酷爱书籍。其对道法的造诣之深,比之青无峰司空长老也不遑多让。”

“青无峰司空长老?”

“正是。葛长老是对六系诸道有很深的造诣。但司空长老是对道之根本,道之大道研究颇深。”

话说至此,明正初摆了摆手,“算了,这些离你太过遥远,跟你说这些无甚大用。”

转身看向戴修杰,明正初继续说到,“你所看到的葛长老不修边幅的模样,很多时候他确实是在放松,但亦有很多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六系诸道。”

而这,也正是葛长老的道。”

“那...是葛长老的道?”

“没错。若你要葛长老按照你之所想,按照崔长老那种方式求道,他定不会有今天如此成就。

可偏偏是那份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方式,成就了葛长老的今天。

道之一路,不在于你形而求道,而在于你心之向道。心若不变,心若不偏,沉迷修炼是道,看书喝茶是道,而游手好闲亦是道。”

突然间,戴修杰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俞飞扬...”

“修杰啊,你平日里专心修炼,偶尔从旁处听到一些关于俞飞扬的言论,或许是真,但毕竟过于片面。

你别看平日里俞飞扬欢笑洒脱,其实,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不知为何,那双困惑了自己一天的眼神,没来由的再次出现在戴修杰眼前。

“和学院中所传相同,俞飞扬的确出身名门。他生在剑王堡,而且是剑王堡少堡主。

若照常人所想,生在一方大家,俞飞扬定是自小便过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惬意生活。

可事实,并非如此。”

明正初叹了口气,似乎也在为想起俞飞扬的过往感到叹息。

“俞飞扬的父亲俞天磊确是位名动一方的强者,此人一生痴剑,痴至癫狂,而且是个极为顽固之人。

俞飞扬虽为剑王堡少堡主,可在家中排行老幺,其上还有三个姐姐。虽为亲生骨肉,可俞天磊对于女儿身极其失望,认为其无法继承自身剑法,无法追求剑道的更高境界。

因此,对于三个女儿,少有过问。

就连俞飞扬大姐出嫁回门之时,俞天磊以闭关练剑为由,未曾露面。

在这样的环境下,俞飞扬出生了。俞飞扬出生当日,其父俞天磊甚是狂喜,大摆宴席。剑王堡内灯火通明,一月未熄。

俞飞扬不仅是剑王堡长子,而且自小便显露出惊人的剑道天赋。可这一切,并没有给俞飞扬换来美好无忧的童年。

在俞天磊眼中,俞飞扬似乎根本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一个可追求剑道更高境界的工具。

自走路之日起,俞天磊便教其练剑。自认字之日起,俞天磊便让其看尽剑法书籍。

因为年纪太小,不敢善动灵力,俞天磊便让他看尽了能看的一切剑招,让其学尽了能学的一切剑式。

自小到大,俞飞扬从未得到过父亲俞天磊的一句关怀,有的只是无尽的苛责。

好在俞飞扬的母亲、二姐、三姐,明理懂事,给了俞飞扬所有的温柔和关心。

可受够了父亲无情的苛责、严酷的训练之后,俞飞扬终于在一次偶遇了一位仗剑走天涯的剑士之后,毅然决然,出走剑王堡。”

说着,明正初看向戴修杰,“你与俞飞扬对话中的那句为你好,想来也是俞天磊自小严苛训责时常常对俞飞扬说的话。

而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你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他一反常态,自一开始便认真至极却无笑容的与你对战。”

终于,戴修杰看懂了那双平静的眼神,看懂了平静到死寂,看懂了死寂下的暗潮涌动。

那,皆是俞飞扬的悲伤过往。

穷极一生,也要摆脱的绝望。

“正是有了那样的过往,所以那日在遇到那位仗剑走天涯的剑士时,俞飞扬似乎终于看到了自己渴望拥有的,想要追求的是什么。

潇洒一世。

自在一生。

虽然现在,俞飞扬还没有做到真正的潇洒,真正的自在,但他必定会穷其一生去追求。

而这份决心,便是他的道心。

即便有一天道消身殒,他的初心仍不会变。”

直至现在,戴修杰才彻底明白,春时月,冬时月,皆是天上月。

自己秉承坚持,追求的道是道。而他人,别样的坚持,追求的道亦是道。

道亦有道,绝非一面。

“其实,你秉承的道,看似与崔长老相似,其实大有不同。崔长老痴心武道,乐在其中。而你,只是认为道该如此,硬做而已。

我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你学着崔长老的模样,最终变成了俞天磊的样子。

好在有了今天的这场失败,若非如此,我还真不知如何开口,摊开说明的跟你讲述这些。”

沉默片刻,明正初转过身去,“修杰,之后的路,你想怎么走,该怎么走,极为重要。

为师该说的都说了,如何抉择,就看你自己了。”

戴修杰双膝跪地,跪而磕头,“不肖徒戴修杰,谢过恩师。”

声音平缓,语气温柔。

似乎看破了心中桎梏,看清了未来道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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