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五十四章 公元1489年的秋天,巴萨之降,日落西方(为盟主陳醉加更)

巴萨山城外,欢声雷动!随着尹莎贝拉女王的出现,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沮丧困顿的数万圣战军,从上到下,都骤然振奋了起来!

“赞美上主!赞美虔诚无畏的女王!”

这是上百位卡斯蒂利亚领主们的赞美。他们姿态恭敬,脸上是诚挚的笑容,却是在费尔南多国王面前,从未有过的真诚。

“女王来了!女王竟然来了!为了女王,我们也要把圣战进行下去!”

这是数千名卡斯蒂利亚骑士们的欢呼。他们的目光中,满是尊崇。他们向女王低头行礼,浑身的颓废都一扫而空,重新鼓起战斗的勇气。

“啊!神圣的女王!她是圣母玛利亚,在人间的化身!赞美圣母!”

最响亮的欢呼,则来自于营地的数万军士。他们虔诚的祈祷着,发自内心的崇敬着,仿佛真的把眼前的女王,当成了圣母的化身。

看到这万众欢迎的一幕,迎接队伍最前方的费尔南多国王,深深的呼了口气,心中是无法抑制的艳羡。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像尹莎贝拉女王一样,得到臣民们如此的崇敬。因为,这不仅仅是威望与能力的问题,更是女王才有的独特优势!

后世的人们,描述起这个中世纪的时代,总会谈起骑士的风尚与女性的崇拜。然而,骑士们所尊崇的女性,其实与普通的平民女人无关。他们崇拜的对象,是地位尊崇的女性封君或主母,是拥有美德的尊贵女性。实际上,这是圣母崇拜的一种延伸,是信仰赋予的光辉。而被崇敬的对象,也需要尽可能的,贴近天主教要求的美德。

“天真、纯洁、神圣、虔诚、勇敢、无畏...”

费尔南多国王抿着嘴,默默在心中数着,附加在妻子身上的美德光环。天真与纯洁是女性独有,而神圣与虔诚是教会与诚信者的认可,勇敢与无畏则是面临危险时的选择...很遗憾,这六项美德,他一项都没有。勉强能装作有的,就是虔诚与勇敢。

“勤政、周全、多智、长远、谨慎、灵活...”

费尔南多国王数着自己的特点,脸上露出苦笑。在天主教的传统认知中,很难说,这些究竟是优点还是缺点,但肯定不是美德。因此,哪怕他身为阿拉贡的国王,也很难把宗教道德的威望,叠加在自己的身上。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在双王之中,尹莎贝拉女王的地位,要稳稳高过费尔南多国王一筹。这不仅仅是由于卡斯蒂利亚的军队更为强大,更重要的,费尔南多国王缺少宗教的道德威望,无法真正让骑士与封臣们效忠心服!

在这个中世纪传统依然牢固的时代,在传统的卡斯蒂利亚王国,费尔南多国王能够获得胜利,荣耀却一定归于女王!

在红衣主教门多萨的陪同下,尹莎贝拉女王脚步沉稳,大步走来。她举起手中的权杖,向欢呼的骑士与军士们致意,然后又赢得了更大的欢呼。她就这样在连绵的欢呼声中,来到费尔南多国王的面前,用简洁又坚定的话语,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费尔南多!上主呼唤我,我来了!你们欢迎我,我到了!”

尹莎贝拉女王如此说道。她看向托马斯大法官,低头行礼,对方也恭敬还礼。

“上主许诺了!我们要拿下这座山城!”

说到这,尹莎贝拉女王抬起头来,看向数里外的巴萨山城。十字军的欢呼声,已经惊动了守城的摩尔人。此刻,山城的城墙上、尖塔上、屋顶上,都投来一双双注目的眼睛,忧虑而不安。

随着女王的到来,围城军队的士气高涨,一种莫名的沮丧,便突然在山城中弥漫了起来。战争双方的士气总是此消彼长,理性思考的力量,反而会在关键的时刻,让位给虚无缥缈的精神,让人心动摇。

“我到了这里,就不会走,无论发生什么!我们要继续围着这里,直到摩尔人派出使者,宣布投降!”

尹莎贝拉女王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女王的大篷车后,带来了大半个卡斯蒂利亚宫廷。这种坚定的表现,果决的行动,让所有想要退兵的卡斯蒂利亚大贵族,都无从开口。他们无法绕开女王撤退,否则就会彻底丢掉所有的名誉。而在此时的基督世界,丢失名誉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秋风萧瑟,一日又是一日。燃烧死亡的黑烟,还是公平的在山城内外升起。尹莎贝拉女王毫无畏惧,甚至还冒着风险,在卫兵们的护卫下,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看望了染病的军士们。

而在女王抵达后,更多的补给马车也抵达了营地。女王甚至就在山城之前,举行了一场接见大贵族们的露天宴会,一起享用昂贵而珍惜的香料...腌肉。

看到这样的情形,巴萨守军的意志,终于彻底动摇了。他们并不知晓,补给的马车中,其实很多都是空箱。他们也不知道,围城营地的瘟疫,已经让十几名卡斯蒂利亚的贵族身亡。在一视同仁的瘟疫面前,城外的卡斯蒂利亚人,其实只是比他们,多上一口气、多扯一层皮而已。

十多日后,巴萨山城领主,年迈的摩尔贵族,本·哈桑(benhassan),终于派出了谈判的使者,摩尔勇士西迪·叶海亚(cidiyahye),前来商讨投降事宜。

尹莎贝拉女王亲自参与了谈判,答应了叶海亚的所有请求。那是整场格兰纳达圣战中,从开始到结束,整整十年中,天主教一方从未给出过的康慨条件:

巴萨城内的摩尔军队,可以从城中撤离,天主方不会追击。城中的摩尔人,可以带走所有的财富,跟着军队一同离开,也可以留在家乡,同样保留所有财物。所有留下的摩尔人,会成为卡斯蒂利亚的臣民,只需要按时缴纳贡赋,甚至可以保留原本的宗教信仰!

听到这样仁慈的投降条件,摩尔领主哈桑不可置信,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然而,尹莎贝拉女王以上主的名义,许下承诺,并签署了成文的协议,盖下了自己的国王印章。

摩尔领主哈桑接到协议文书,足足看了三遍,才真心赞颂着女王的仁慈,签字用印。他会带着军队一起撤离,并带走所有的积蓄,去往南方的海港。在那里,会有摩尔人的船只接应他,退到海峡对面,同样是摩尔人的瓦塔斯王国。而阿拉贡王国封锁的海军,也会遵照约定,放过他的行船。

秋日的天空高远澄澈,摩尔人远去的队伍,扬起片片烟尘。城中一半的摩尔人选择了离开,而另一半人舍不得屋舍,选择了留下。巴萨山城的城头升起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旗帜,象征着摩尔王朝的末日,也代表着格兰纳达战争的尾声。在失去了东北的屏障后,最后的格兰纳达,便已是一座孤城,坚持不了多久了。

对于选择留下的摩尔人来说,女王的约定也真实有效,甚至就连西班牙宗教裁判所,都不会违背。他们还可以在巴萨城一带安住十多年,直到女王逝世,宗教裁判所的大门,才会向他们敞开!

“赞美上主!尹莎贝拉,巴萨山城,从此就属于我们了!”

费尔南多国王神情复杂,看向身旁盛装华服、骑着战马的女王,仿佛在看着闪耀的太阳。他不自然的微微偏头,劝戒道。

“巴萨城内外,斑疹瘟疫还在不断传播,无论怎么隔绝,都止不住!就连王国的贵族,都不断有人身亡。十个人得了,往往会有四个死掉...”

“上主庇佑!我们还是尽快收拾,留下一批驻军,把王国军队的主力,带回北方吧!”

“好!费尔南多,我答应你。不过,在离开前,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听到丈夫的话,尹莎贝拉女王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而灿烂的笑容。她健壮的双腿一夹马腹,就策马向前,奔往高处的山城。

“走吧!陪我一起,让我好好看一看,这新得的山城。这可是上主许诺我的,我的山城!!”

太阳西斜,天空映出霞彩,山城上挂着新旗。死亡的黑烟从未散去,而战争的脚步也永远不会停息。巴萨山城之后,便是格兰纳达。而格兰纳达再往后,又会是什么呢?

太阳没有回答,它只是继续西去,直到落入西方的山峦,没入西方的海天,那是欧陆未知的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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