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九十五章 梦寐的海湾之地,残酷的北地法则

洁白的北极燕鸥,挥动着点缀黑边的白翅,追逐着海峡间成群的游鱼。黑脚的信天翁,则鼓起墨色泛灰的羽翼,在高高的海岸悬崖上翱翔。这里是北纬48度以北,后世的美加边界,华盛顿州的最西北角,也是马卡人捕鲸的渔场。

老猎手鲸海带着十几艘马卡人的小船,拖着装满鲸鱼肉的木排,转过陡峭的海角,去往二十多里外的部落营地。而两艘王国的长船,则装满了刚刚割下的鲸鱼肉,跟着马卡人的船队一起,去往东南的海岸。

也许是今天的捕猎收获充足,也许是尊重船队强大的实力,又或许是尊敬长船上奇特的萨满祭司们…对于战利品的分配,马卡人信守了承诺,表现的很是康慨。

“主神啊!这一头巨鲸的肉,恐怕足足有数万斤!两艘长船都装满了,甚至还没拿完分给我们的份额,至少装了两万斤…”

博识者米基环顾旗舰,看着堆积如山的鲸鱼肉,脸上露出惊叹。众人一起参与了鲸肉的分割,估摸着足足有二十吨,而船队分走了一大半。每艘长船都装了五、六吨肉,两艘便是十一、二吨,两万多斤!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肉!

墨西哥高原上人口密集,各部严重缺乏肉食。平民们更是以南瓜和菜豆,作为日常的食物,往往连年节时都吃不上一次肉。只有训练的青年武士,才能在整个大家庭的供养下,吃些昂贵的肉食,来保证身体的发育。这些鲸鱼肉若是能想办法,运回王国,不知道能多训练出多少强壮的武士!只可惜啊…

“这些鲸鱼肉得立刻运回营地,立刻熏制腌制!不然,用不了多久,就全都坏了!…”

博识者米基心中沉吟,稍稍计算,便知道这次捕鲸的收获,足够一个千人规模的部落,吃上整整一月!当然,鲜肉的储存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熏肉和腌肉的制作费时费力,马卡人的捕鲸队伍也不可能远离营地太远,更不可能每次都有这么多收获…

换而言之,这样的捕鲸活动,鲸部的马卡猎手们,一个月大概也只能进行两三次。每次捕猎后,大量的捕鲸工具都需要修补。而他们若是以捕鲸、捕鱼作为主要的食物来源,那么部族的规模,绝不可能达到千人,应该在五百人上下的样子…

“主神见证!千人以下的部落…哪怕是到了他们的营地,也没有吃下两艘长船、一百多武士水手的把握!所以,去看看是安全的…”

两位船队首领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划行了半日后,便抵达了马卡人的鲸部。这是一个建立在海角东侧,一处小海湾中的部族渔村。而在岸边的丘陵上,则树立着一根高高的图腾柱,上面刻着一只抽象高大的祖鲸,甚至有着类似人一样的面孔。在图腾柱的旁边,则堆砌着巨大的鲸鱼骨骼,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祭祀仪式。

“祖灵庇佑!祖鲸祝福!我们这一次出海,成功捕到了一头灰鲸!…哈哈!这是半年以来,部族最大的一次捕猎,也是先祖最庇佑的一次!我们还遇到了可靠的朋友!…”

老猎手鲸海一脸激动,向着村中迎接的部落民们,高声宣告着捕猎的详情。而看到满载归来的捕猎船队,村中的部落民们也喜气洋洋,甚至欢呼歌唱起来。

“海中的祖灵庇佑着我们!她给予我们大海的馈赠。哦马卡马卡,大海与鲸鱼的名字!哦马卡马卡!…”

“主神啊!哦马卡马卡!这些马卡人,竟然都这么高大!真是天生的战士!…”

探索队长祖瓦罗眯起眼睛,盯着村落中的丁壮们,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些马卡人是真正的渔猎部族,居住在高纬度的寒冷地区,平时以鱼肉和鱼油为食。他们的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比船队的武士们都高出了一个头来。而米基预计的不错,这个什么鲸鱼部,确实只有六百人左右,一两百个丁壮而已。

“懂得配合,天生的水手与战士…若是能将他们收服,皈依主神…”

“先祖见证!坐着大船的部族!新鲜的鲸肉很容易坏!你们可以把分到的鲸肉,交给我们熏腌处理,只需要拿出一部分肉来补偿部族的柴火和盐…如果你们信得过我们的话!…”

老猎手鲸海安排好了猎手们,又一次来到两位“萨满”的面前。他代表着整个部族,谨慎的建议道。

马卡人以捕鱼为生,部族规模不大,而捕鲸的传统,也让他们非常注重部落的团结。因此,他们没有上下分化出世袭的酋长。能够带领猎手们捕鲸的人,便会在数年一度的部族会议中,被推举成为首领。实际上,老猎手鲸海的另一个身份,就是部落选举出的这一任酋长。

“主神庇佑!远方的兄弟,我们当然相信你们!…”

探索队长祖瓦罗笑了笑,环顾着周围架起的熏肉架、晾肉架,还有挖出来的晒盐坑,爽快的答应下来。

“神启的预言指引,让我们跨越万里相逢!鲸部的兄弟,你不请我们去部族的火塘前,好好喝口热乎的吗?”

“啊?…好!朋友,兄弟!…”

闻言,老猎手鲸海想了想,脸上也露出喜悦的笑容。

“来吧!让我们架起篝火,好好的聊一聊!对了,我还有些做好的蓝莓刺柏茶,正好能招待客人!…”

夜幕降临,篝火升起。众人围坐在火塘前,吃饱了新鲜的鲸鱼肉,又喝了些油脂满满的鱼汤,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接着,老猎手鲸海煮了一锅部族传统的草药茶,里面放了北地特产的蓝莓和刺柏叶,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又有些草木的香气。

在这个时代,蓝莓还只是北美洲的特产,被北地各部广泛当成消炎的草药使用。而刺柏叶的功效则是治疗感冒和咳嗽,应对寒冷气候下的风寒。

博识者米基喝着草药茶,看着依然在忙碌的部落民们,又看了眼被小心收好的奇特小鼓,好奇地问道。

“尊敬的老猎手,这种奇特的小鼓,似乎能发出低沉的鲸鱼叫声…它们是怎么做的?”

“哈哈!祖灵庇佑!这可是我们鲸部的祖鲸传承,是我们赖以谋生的祖传手艺…”

老猎手鲸海笑了笑,拿出腰间的木鼓,轻轻的敲击了一会。悠远长长的鲸叫声,就在村庄中回荡,一直飘到很远的地方。

“不过,告诉你们也没啥!这是祖灵木鼓,用木头和鲸鱼喉部的气囊,模彷着鲸腔做的…先祖们做了很多,我们也做了很多,但真正好用,能吸引来鲸鱼的…只有那么几个!那都是祖鲸的赐福,不是简单能做出的!…”

闻言,博识者米基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这种模彷鲸鱼的木鼓,肯定蕴藏着什么神启的奥秘,只是看起来马卡人也是一知半解…

旁边的祖瓦罗沉吟了会,问出了船队最为关心的话题。

“赞美神灵!你们鲸部在海上捕猎,一定划出过很远,去过西北和东南的海岸吧?…那两个方向,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冬季的水文气候又怎么样?…”

“呃?西北和东南的海岸?”

老猎手鲸海疑惑的看了祖瓦罗一眼,随即爽朗自信的笑道。

“哈!先祖见证!这位南方来的长船萨满,西北的海岸,你问别的部族,恐怕都不知道!但你既然问我们鲸部,那我倒是知晓!…”

“过了海角和海峡,去往西北的海岸…它看着满是山脉,是片狭长的陆地边缘,实际上啊…它是一个大岛!一个延伸千里的狭长大岛!…它的东边,隔着狭长的海峡与河流,才是真正的大陆…”

“而这个岛屿的气候,东边的沿岸能看到大陆上茫茫的雪山,很冷,冷很多。而西边的沿岸则有山脉阻挡,要暖和不少,还有常年温暖的泉水…”

老猎手鲸海口中的大岛,便是北美的第11大岛,后世的温哥华岛。这座岛的东岸寒冷多雪,西岸则相对温暖,有美丽的海滩森林,甚至还有抵御寒潮的地热温泉…

“啊?西北的大岛?东边冷,西边暖?…”

听到这,博识者米基怔了怔,也出声问道。

“这个岛上,有部族吗?它的西北尽头,又是哪里?”

“当然!北地的每一片土地上,都有定居或者迁徙的部族!只不过,越往北去,部族的规模越来越小,人口越来越少!而这种岛上,尤其是岛屿的西边,也有几支海滨部族,大概都是一百多人的小部落…哦!他们自称是捕鱼的海岛之民,‘snuneymuxw’,斯劳斯人。”

说到这,老猎手鲸海笑了笑,自信的说道。

“不过,论起捕鱼的技术,我们鲸部才是最厉害的!而北方的岛民们,只是更擅长极北地寒冷的气候,也了解北地大海的气候,才能躲过骤然来袭的风暴,在冬季捕鱼冰钓罢了…”

“斯劳斯人…海岛之民?…适应极北地气候,躲避风暴,能够冰钓…”

探索队长祖瓦罗捕捉着关键的词汇,牢牢的记在脑海中。船队越往北走,气候和水文会越来越恶劣,越来越变化无常。而这时候,按照陛下的启迪,他们必须学习,从北地的部族手中,学会北地生存的技巧,才能行过可怕的后半段航程。至于最好的办法,则是直接把对方骗上船!…

想到这,祖瓦罗摸了摸下巴,又看了能够翻译交流的老猎手鲸海,心中琢磨了许多逼人上长船的念头…好一会后,他才抿了抿嘴,笑容可亲的问道。

“赞美主神!能遇到您这样海上的勇士,真是再好不过了!…对了!我们蒙受神启的预言,听说东南的大海湾处,有一片气候温暖、适合定居、能够种植的海湾沃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形?”

“嗯?先知的预言?大海湾?很好的沃土?…”

听到翻译的描述,老猎手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沿着海岸,去东边四、五百里外,确实有大海湾,很大很大的大海湾!…至于你说的的海湾沃土,究竟是山下平原的北湾,还是百湖纵横的南湾?…这两处湾区,我都划着船去过。那里可都是气候温暖、适合定居,能种出许许多多的南瓜和菜豆…这两处湾区,可都是这上千里的北方各部,都梦寐以求的沃土!…”

说到这,老猎手笑了笑,脸上也露出向往。在后世,北湾地区,就是加拿大的温哥华一带,是三面环山、一面环海的温暖谷地。而南湾地区,则是百湖之湾西雅图一带,那里同样有东面的山脉遮挡,湖泊众多,土地也肥沃的很。

然而,这样难得的、能够种植的温暖沃土,在寒冷肃杀的北地,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部族不知道!…而围绕着这两片沃土的争夺厮杀,可也持续了数百上千年,从来没有停息过!

老猎手深深的看了祖瓦罗一会,这才意味深长的笑道。

“大船上来的萨满,你们部族的先知,法力高强,预言的很准!这片海湾之地的沃土,确实如你们所说的一样!适合定居…”

“那里气候温暖,不怕寒潮,可以种植南瓜菜豆,甚至能收获一些玉米。那一片的渔获,尤其是南湾湖泊中的渔获,也非常的充足…而有食物的地方,就一定有部族!在这残酷的北地,越是稳定,越是众多的食物产出,就会有越强大的部族出现!”

“所以,无论是北湾还是南湾,这两片无数部族觊觎的传承之地,都有好几支,甚至十几支千人规模的大部落占据!而这些部落间的厮杀,远比其他地方的部族要多,他们也更加善战…”

“来自大船上的朋友!你们的战士很强大,矛斧确实锋利,弓箭非常有劲,盔甲也很坚韧…但是,你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你们想要在东方的两处海湾定居,那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而我的建议,则是不要过去!不要在人少的时候过去!…”

“先祖见证!我不会欺骗朋友!你们划着醒目的大船,拿着亮闪闪的武器,去往东面的海湾,肯定会被贪婪的大部落盯上…他们可不像我们,也不像其他友善的部族。他们会想着把你们的船和人,都一口吃掉,就像逼迫我们马卡人的先祖迁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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