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转身要走，被秦云昭一把拉住胳膊，顺势一带，人就到了他怀里。
男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陈宁有些懵：“秦云昭你醒醒，我是嫁过人生过五个孩子的已婚妇女！我是村姑！最无知的那种！”
“陈宁！且不说你博学多才，精通医理、农桑跟无知并不沾边，便是你无知那又如何？我的确对你……”
平生第一次说这种话，秦云昭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开口：“抱歉，我试过了，但的确管不住。陈宁，我刚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对你、对你……你走进了我的心。”
都三十岁的人了，也有过未婚妻，怎么这么纯情？
要不是气氛太过严肃，陈宁差点都要调侃了，但这事调侃不得，眼前的秦云昭不是秦云昭，而是玄甲军的少将军，他身上的责任与悬在头顶的尖刀，注定了他接下来的路跟她的愿望南辕北辙，就算眼下他们勉强有了牵扯，也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她是没什么，不过就是失恋而已，可怜的是五个孩子，又一次经历得而复失的痛。
陈宁并没有急于撇开他的手，她回身，就着天光与秦云昭对视。
星芒黯淡，天光幽暗，让人看不清面容，秦云昭的眼睛，却璀璨夺目，又幽深如潭，陈宁的神智差点被吸了进去。
她甩甩头，把心里那些绮思给甩掉，正色道：“秦云昭，你对我真心相付，我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少将军天姿凤容，大将风范，陈宁早就拜倒。如果只有陈宁一个人，我肯定不管不顾跟你走，天高路远上天下海都无怨无悔，但是我有五个孩子。我不能不顾五个孩子的命和将来，当做真正的无知村妇，心无介蒂地跟少将军在一起，我睡不着，我不幸福，更不快乐，我相信你也有同样的感受，不然你为何要纠结，为何要说管不住自己？”
“这不是管得住管不住的问题，五个孩子的性命，是你我永远都不能触碰的警戒线，难不成你能抛去血海深仇，把你们这七年来的筹划丢弃一边，做真正的秦云昭，与我在这小小的梅山村相守一生？”
天亮了。
屋里有孩子的笑闹声，空气中也有饭菜的香气。
三个儿子打扫卫生和做饭都不在话下，味道肯定没有陈宁做的好，但也不差，昨晚剩下不少菜，今天热一热就能吃，难度不大，陈宁就不操这个心了。
她翻了个身，睡起了懒觉，等到秦小倪按捺不住进来喊，她才起来。
每个房间都有单独的浴室和洗手间，陈宁从暖壶里倒了热水出来洗脸，换了身喜庆点的衣服才出去：“孩子们，新年、呃！那个，怎么回事？”
秦小倪高兴地说：“娘！姬姬今天一醒过来就看到爹了！原来爹昨晚就回来了！娘，爹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姬姬呀？害姬姬昨晚都没有做好梦！”
秦云昭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的外袍，衬得他更加挺拔贵气，他直起腰，冲陈宁淡笑：“陈娘子，新年好。”
陈宁哑然。
明明昨天晚上说得好好的，但秦云昭这模样，好像根本不记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姐妹们诚不我欺呀。
大年初一，几个孩子正高兴着呢，陈宁就不扫这个兴了，她敷衍地回了一句‘同好’，扭过脸就扬眉冲五个孩子笑：“来，过来排好队，娘要给你们发红包啦！”
秦小琦疑惑：“可是娘，我们昨天晚上已经收到红包了呀。”
陈宁含笑：“昨晚那叫压岁钱，是庆祝你们平平安安又长大了一岁，今天这个红包呢，是祝愿我的孩子们，在新的一年里，无病无灾，身体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来，小琦，这是你的！”
五个孩子都领到了新年红包，觉得很新鲜，他们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收到新年红包呢。
五人齐刷刷朝陈宁鞠躬：“谢谢娘！”
秦知书说吉祥话：“知书也祝娘亲身体健康，新年行大运！”
“识礼祝娘亲新的一年财源滚滚！”
“明义祝娘亲年年谷满仓！餐餐有富余！”
“小琦祝娘亲永远年轻永远美丽！”
轮到秦小倪了，小姑娘嘴巴都嘟起来了：“大家都把好话都说完了，小倪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太可爱了。
陈宁拉过来亲了一口：“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说了叭。只要姬姬和哥哥姐姐们天天开心，那就说明娘亲过得非常非常好。”
那可不行！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指着秦云昭，高兴地嚷：“那姬姬祝娘亲和爹爹恩恩爱爱，永结同心，再生一个小弟弟！”
陈宁裂开，秦云昭倒神态自然，他把小姑娘拉过来，也往她手里塞新年红包，小姑娘更来劲了：“爹爹，新的一年你要更加努力，早点让我娘亲把你娶进门哟！”
秦云昭淡定作答：“好，爹以后努力。”
以后努力以后努力，他都要走了，还努力个什么劲？大年初一就给孩子们许这么大的诺，而且是空头支票！
果然是想着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所以不用负责任是吧？
陈宁扫了他一眼，对方给了她一个稍安的眼神，陈宁生生地把话给压了下去。
用过早饭，村里的人过来拜年，有人捉着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鸡，有人拿了几双刚纳好的鞋垫，有人拿刚出锅的野菜饼子，实在拿不出东西来的，那就送祝福。
比如良哥儿的爹。
良哥儿家徒四壁，要不是年前陈宁借的粮，他们一家可能就饿死在昨夜了，昨晚他们吃的是白饭加咸菜，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今天早上的野菜粥分量也足，一家人都吃得饱饱的。
可这送不出手啊。
好在良哥儿跟着秦知书小半年，会写字了，于是良哥儿的爹找了张红纸，去找张里正家借了笔墨，让良哥儿写了几个字。
红纸上墨迹刚干，良哥儿有些局促地来到陈宁跟前：“陈，陈夫子，这是，这是送给你的，祝你新年安好。”
陈宁接过，没有立即展开，而是拍拍良哥儿的肩：“是良哥儿自己题的字吗？”
“是的。”
陈宁打开那方红纸，上书四个大字：百年好合。
完美的笑脸一点点裂开，然而良哥儿双眼亮晶晶的，在期望着她的回答呢。
陈宁堆起假笑：“良哥儿真是有心了。还有各位都有心了。这是我们一家收到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