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糖醋小排挺好吃，江南多吃了几块。
陈之影有些食不知味。
她想陈之影会不会还有时差。
夹了一块开背大虾放他碗里，满是关心瞧着他，“还在倒时差？”
陈之影点了点头，但仍旧夹了虾吃。
“这个点你在东一区也是中午，怎么会困？”
陈之影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我睡午觉。”
睡午觉，江南是信的，有几次下午课陈之影姗姗来迟，和老师解释也是睡午觉多躺了一会。
老师们自然不会为难好学生，甚至夸陈之影午睡好习惯，养精蓄锐才有精力听课。
她在课上睡午觉，却被训过几回。
“那，菜我都打包，给你带去向卫家当宵夜。”
“嗯。”
见陈之影像是真的困倦，半死不活模样，江南不忍心丢他在路边。
付款时又见陈之影手按了按太阳穴，这几日确实有够他忙，所以她也没去打扰他。
“我睡一会。”陈之影靠在车窗上，无处安放的身材缩在狭小空间里。
江南在路边停车，熄火，等他睡醒，她记得他从前午休约莫半小时，偶尔才睡一小时。
极其健康的作息时间，同她完全不同，所以手机时钟里始终有法兰克福时钟。
7小时的时差。
下午3点信息发的信息，他一定会回。
2点半就不会，他那时在洗漱，绝对不会看手机。
只有浅浅呼吸声，因为太静，连心跳声都震耳欲聋。
江南玩着手机，查看今天稿件是不是还有修改地方，一时忘了时间。
等她反应过来，车里有些闷热，又悄悄发动车子，打开空调。
9月底的东申，夜晚也是闷热无比。十几分钟就热出一身汗。
空调静声送着冷风，江南怕陈之影着凉，回头找小毯子，是夏叶公司出的纪念款，合起来是抱枕，展开是小毯子。
借着路边灯光，江南努力伸手想要拿到毯子，努力稳住重心，猛的一下抓到了后座毯子。
动静稍微大了点，抓过毯子，准备坐好，却发现陈之影已经醒了。
他倾身，回头，看她从后座拿过毯子，坐回自己副驾驶位，接过毯子。
自然而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谢谢，不过我不是很冷。”
他揉了揉眼，像是刚睡醒。
“你先盖着，不冷再扔回去。”江南维持情绪，却感觉陈之影在疯狂试探。
是她想多了，一定是。
可，他近在咫尺的气息，那么清晰，清晰的，轻而易举的，就勾出她过去所有回忆。
15公分的距离。
再多15公分就是他们曾经并肩的距离。
太多次，太多次，多到江南都数不清，他们并肩过多少回，却仿佛一直停在30公分这个距离。
谁都没再进一步，哦，不，她进过5公分，他慌张退了10公分。
四年前，敦煌沙漠边的旅舍楼顶，他在她身后，安静看着她哭，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
直到向卫举着酒瓶，爬上屋顶叫他们，江南才发现，陈之影不知在她身后多久。
仰着头，漫天星辰里，隐于灯火阑珊的暗处。
不动声色。
现在，他也是这样，静静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慌乱，衬得她像个傻瓜。
“走吧，我好多了。”
陈之影揉了揉自己墨发，顺手扯了下额前碎发。
“头发，该剪了。”
红绿灯口，江南正给向卫发信息，问他到家没，她帮陈之影送他家去。
向卫：【晚一点，还在加班。十点门口见。】
还有一个半小时。
“你有向卫家门钥匙？”
“密码锁，但是，我忘了密码，那边附近有理发店吗？”
“是长了点，遮眼睛。”
“找个靠谱的，前几个月去理发，刚理完不敢出门。”
“秃了？”
“……理的有些短，像元首发型，怕被人举报。”
“……想起来了，你死活不肯拍照片那次？”
“嗯。”
顿了顿，陈之影又补了一句，“我觉得，那发型还挺帅。”
江南挑了挑眉，这么多年，他没有被打死，可能，得益于语言不通。
他明知在欧洲，尤其在德国，但凡和二战沾边的，有一丝同元首沾边，都是进去吃牢饭的结局。
即使如此，他还敢吐槽一句“矫枉过正”，实属胆大包天。
也就国内能让他嘚瑟一番，毕竟，类似于元首发型，就会被打上“拥护”罪名，必须重新整理发型，可见“宽容度”确实挺高，是好事，但也不全是好事。
江南瞥了眼陈之影，没被人举报，兴许得意他那张脸。
毫无攻击性，又冷若，冰箱，嗯，冰霜是抬举他，冰箱才适合他。
“是，帅死个人。”
陈之影无奈，“敷衍都不走心。”
“敷衍你我还走什么心，太认真我怕你当真。”江南并不让他。
“你去哪里理发？顺便带我过去就行。”陈之影肆无忌惮打量了一下江南。
比从前成熟了一点，但也只是外表，像个偷穿妈妈衣服的小孩。
“我常去的，在反方向，我家楼下附近。”
“向卫几点下班？”
“刚才回我信息，说是十点，要不问他要下密码。后天周末，你再去理发。”
“每天都安排了事，没有闲工夫，这会有空。”
多少有点耍赖皮的感觉，江南有些无奈，但，这里离她那，确实略微近些。
只得换条路，往熟悉的地方开。
“东申变了不少。”他看向窗外的表情，隐晦不明。
“说的你在这里待过很久似得。”
“世博会，和向卫在江岸学校住了一段时间。”
江岸，也是江南初中好友，高中却并未和他们几人同校，高考和江南考到了同一座城市，只是他上了东申外国语大学。
在东申的大学时光里，江岸和江南也是偶尔出去聚会的好友，毕竟，初中因姓名原因，总有人认为他两人是兄妹。
江岸和陈之影、向卫关系也算是铁三角。
所以陈之影会来东申，江南也不奇怪，甚至觉得合情合理，但又与她无关。
“江岸的学校，离我那不算太远。”
“是吗，没注意。”
要是注意了，当时，你来东申，肯定会找我吧？
所以，也不是必然存在，为什么又感觉熟络起来的样子，像现在。
“你那时候，应该挺忙。”陈之影没头没尾一句话，江南却听出点门道。
“怕我忙不找我？”有些好笑，“那你现在怎么想起麻烦我了？不怕我忙吗？”
陈之影笑了笑，“帮了你大忙，才好意思开口使唤你。”
临了又补充：“烧你点汽油费，换你个升职加薪，你不亏。”
能言巧辩又洞若观火。
确实，他给的独家，完全是碾压旁人的存在，何况因他的引荐，外加自己一点努力，后续展开要比她自己付出的少，典型的少投入高回报。
若是老教授心情好，没准还真能有个后续报道，那wowDS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他给了指了条明路，她没理由拒绝，抛开拉扯的情绪，即便是同窗之谊，他的好意，她也会心领。
还房贷、养猫、养自己，是很现实的事。
升职加薪，以后的方向，都是点滴累积的结果。
江南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感谢Dr.陈赏脸，给我个机会请你烧油、吃饭、理发。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今天12点之前，本仙女都满足你。”
她还记得他发她的信息。
大圣的男人：【有一刻我真怀疑你是天上的仙女，能活这么大全靠仙气撑着】
你说是仙女，那就是吧。
“……你……还挺记仇。”
“今日为您马首是瞻。”
江南明显感觉他话里带着笑意，说了一句“幼稚”。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开到小区里，陈之影探头望了一眼，“你拐我回家做什么？”
“停路边要被贴条，正好，我换双鞋。”
上车前她就高跟鞋换了平底鞋，安全意识到位。
这会又换上高跟鞋，高了几公分，快到陈之影唇边，高度略显暧昧。
“舒克和贝塔在家？”
“不然呢？出门帮我打工赚钱吗？”
“那……我还是考虑去的。”有点傲娇。
进了楼，上电梯，江南从包里翻出钥匙和门卡，按了4楼。
她住在4楼，他在德国时，也是4楼。
兴许是巧合，江南当年接手这二手房，阳光正好，她想起初中那间教室，也是在4楼。
无数次，她趴着睡觉的窗口，走道边上总是站着陈之影，她在他挡住光的阴影中醒来，见他拿着书，一脸嫌弃。
“江南，你又睡着了。上午的课，听懂没？”
电梯缓缓上升，打开门楼道灯亮起，江南拿出钥匙，却见陈之影按了下1楼电梯，然后出了电梯门。
谨小慎微的细节，没有他在，她就是独居女子，社会是安全稳定的，不安全的是心怀不轨之人。
是她后知后觉。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邀请回家的，江南想，陈之影会不会觉得她太随性？
太，没有防范意识。
开门进屋，舒克和贝塔第一时间冲过来喵喵叫，撒娇式的躺下亮出肚皮，讨好似的嘤嘤着。
江南习惯性蹲下摸了摸舒克和贝塔。
“乖了乖了，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回头，才看到陈之影沉着脸站在原地，江南才想起没给他拿拖鞋，找了备用一次性拖鞋，放他脚边，陈之影也不动，只是低着头看着舒克和贝塔。
“怎么了？”
“之前都是看你发照片和视频，现在看到活的……”
陈之影晃了晃身影，像被震撼到。
须臾又补了一句：“好可爱。给我抱抱。”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