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低语 2

【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六区-诺希锡山】

诺希锡山常年背阳的一面生长着无数比亚当斯山上还要高的巨树。没有人知道这种树是怎么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长到如此的巨大。不过这也正好为第六区生活在诺希锡山背阳面的人提供了便利,修建房屋或需要木材时,这里就是天然的伐木场。

在层层巨树的掩映下,一个山腰处的洞穴里突然出现一阵急促闪烁的红光。

随着红光黯淡下来,冥鬼从张开的冥府之门中滚落出来,双眼紧闭,脸上因为失血过多惨白无色。他稚嫩的五官因为左胸口剧烈的疼痛收缩在一起,被长枪刺中的伤口依然冒着鲜血,虽然没有伤及心脏,但也造成了无法治愈的伤害。

“明!”洞穴深处跑出来的裁鬼一把抱住昏迷不醒的冥鬼,手指间红光闪烁。她利用自己神赋烁灭,延长了明血液流动的时间。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在冥鬼的伤口处,存在着一些诡异的黑色气息,这种气息正在阻碍着伤口的愈合和治疗。

她转头朝洞穴深处呼喊,“三重灵!三重灵!”

斩鬼【空海三重灵】听到呼喊,迅速从黑暗中冲出来,她嘴里还含着沫沫花汁做成的长条糖,戴着的套头耳机里还放着雏星合唱团刚发布的摇滚乐曲《政府住着剑脊猪》。奔跑中她也感觉到冥鬼体内的异样神息,额间红色的安多塔之瞳亮起来,她掌心的红光组成数枚细长的红针,向冥鬼投去。

仿佛有实体的红针准确扎在了明左胸伤口周围,并融化成红色液体,与伤口的断面融合后,发出“滋滋”的声音。在斩鬼神息性质的作用下,红光游走在冥鬼体内,从他瘦小的身体里,冒出许多黑色的气体。

黑气全部消失后,伤口断面的肌肉蠕动起来,长出新的血管与组织,开始慢慢愈合。

“是被某种规则性的神赋所伤吧。”裁鬼将沉睡的明放在他自己的床铺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将他的额发梳理整齐。此时他的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只是嘴唇仍有些病态的苍白。这个十二岁的孩童,在睡着后,和其他普通孩子一样,都是一副天使般的模样。

空海三重灵点点头,把长条糖从嘴里拿出来,说:“应该是被带有‘致死’或者‘无法愈合’甚至是‘毁灭’规则的神赋伤到了所以伤口才不能自己愈合。但是据我们了解十二神官里,只有赫劳德的神赋是具有这种能力的,他不是刚被你教训了应该在养伤么。不过就算是他,以他十五度的水平也不至于把明伤成这样吧?【斯托利亚】。”

裁鬼显然对空海三重灵叫自己的全名有些陌生,一般她都喜欢喊自己裁姐或者亚妈妈,但此时她也顾不上空海三重灵的语气,说:“只能说明打伤明的,并不是十二神官。”

“那还能有谁,难不成是废物帝王洛力拉拉?”空海三重灵又把长条糖塞在嘴里。虽然战斗时她犹如一只摄人魂魄的鬼魅,像是只知杀戮的冷漠机器,能毫无怜悯的收割生命,但私底下与其他八畏藏的鬼相处时,空海三重灵更像一个符合她年龄和相貌的初成少女,对什么事都充满好奇,贪吃爱玩,喜欢所有的流行事物,大大咧咧的做事,风风火火的生活。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给人起不同的外号。

“说不定他们的计划已经有了成果。【圣所】已经被他们打开了,能够产生一些无法用常理度之的事物很正常。”裂鬼但丁也出现在灯光照亮的范围内,面色凝重。

他声音富有成年男人的磁性,眉目里已经有了岁月的侵蚀,但他结实的身体让他看上去并不像四十二岁时才完成神醒,与同样年龄的戴伯尔相比,他看上去要更精壮睿智,如同一位优雅足谋的管家。

与普通神醒者一样,鬼也是在安多塔之瞳达到十度后开始神醒,样貌与年龄也就定格在神醒时不再被时间影响。

神堕者也正是在神醒过程中,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异,才堕落为没有神志的神堕者。八畏藏中,也只有骸鬼大概清楚为什么他们八个人能够在变为神堕者时保有一定的理智,最后成为鬼。

这么多年来他们也再也没有发现出他们八位之外的鬼。正如戴伯尔的推测,他们八畏藏的八位鬼似乎与十二神官之间也有些许的相同之处,这其中冥冥之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掌控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洛利特拉和戴伯尔他们肯定是在圣所中生产出了某种兵器或者说新的神醒者,才能够将明重伤成这样。我们以后的行动也要多加小心,不可再凭借我们的臆测随意行动。这一次的行动属实有些欠缺考虑。在和我们多次交手之后,十二神官们应该也能够感觉到我们运用神息性质的特殊之处。如果他们能够参悟出真正的神赋使用的方法,并完成【瓶颈】的突破,那对我们来说也是很棘手的事情。”斯托利亚说着站起来拍拍空海三重灵的头,示意她与自己一块出去,以免影响明的休息。

但丁侧过身,让斯托利亚和空海三重灵往外面走去,他看了一眼明正在愈合的伤口,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关于政府正在密谋之事的片面推测,但隐藏在这些线索之下的冰山,还是无法窥探到其真实的面目。

通过查看霍德里尔的手记和平时的交流,但丁觉得政府,或者说洛利特拉他们正在酝酿的这个阴谋可能连他们自身都无法知晓后果的严重。

他跟着斯托利亚往外走,说:“叙利特已经回雏星那边了,去拿一些我们需要的物资,这次树神的死虽然是个失误,但是也只能借这件事去引导一下舆论了。只能说雏星还不具备能和政府打舆论战的实力,只能提供博眼球的风向而已。”

“啊咧,铁大叔,你是说特特去第一区了么?不晓得他会不会帮我带剑脊猪脯回来啊。”空海三重灵在前面回过头来,“咔哒”一声咬断了长条糖,左手以看不见的速度接住了掉下来的部分。

“不过你们这次也是,好好的神官就被你们这样逼死了,你说以后还有谁敢和我们玩啊。”空海三重灵觉得树神是的有些可惜,长得挺亲民的,不是那种妖艳贱货,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

走道里黑暗无光,只有几盏勉强发着光亮的灯还在工作着。三人的身影都被黑暗侵蚀着,显得影影绰绰。

因为八畏藏已经被政府通缉多年,八畏藏一直无法正常的生活在城市里。就算是十二区那样的废土黄沙地区也不能久呆。他们所有的活动资金都来源于雏星组织里的财团供给,但这样的钱也不能随意挥霍,所以为了减少每次转移据点的损耗,他们都尽量节省,就算是一合仑也花的很谨慎。

但丁一直负责管控八畏藏的财务支出,可因为其太过节约的性格,被空海三重灵叫做铁大叔。

这一次的据点选在诺希锡山的一处山洞中,洞穴两壁开凿出许多洞穴,供他们各自休息放松。路过自己的小洞时,空海三重灵把多余的长条糖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在枕头旁边。

“斯托利亚,我觉得还是需要加紧了。”走到尽头,一扇铁质的大门后是巨大的洞穴空间,里面摆着一张石质的圆桌,两盏亮着白光的电灯把这个空间照的一览无余。这里能供几人同时活动,也是平时八畏藏会议和一起吃饭的地方。

但丁等着斯托利亚说些什么,但她眉头微蹙,像是在沉思什么。

“骸鬼的继承——”

“不行,还没到时候。”

但丁正要说下去,斯托利亚打断了他。

她看着最靠近这间会议室的洞屋,那里曾是霍德里尔居住的地方。里面陈设简单,就算是他死后,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那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就躺在霍德里尔曾睡过的木床上。这是他们在转移据点时,斯托利亚特地嘱咐过的,要一模一样的还原霍德里尔生前的样子。

那个画面又出现在她眼前,九个神官毫无迟疑的将霍德里尔击倒在地。而那些神官里,还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还不是时候。”斯托利亚轻声呢喃了一句。

但丁叹了一口气,他也明白对于斯托利亚来说,霍德里尔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他清楚的知道霍德里尔对于整个八畏藏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有些事情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就停滞不前,只有将夙愿,遗愿完成,才是对死者最好的缅怀。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旋即恢复了长者的睿智表情。

他说:“斯托利亚,我觉得圣所计划可能真的如霍德里尔所推测的,是想要唤醒【神之低语】的碎片。”

斯托利亚转过身来,满眼惊恐的看着但丁,这是她在成为鬼之后,第二次露出这种表情。第一次是霍德里尔告诉她什么是神之低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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