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低语 4

【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六区-诺希锡山】

“你没有名字吗?那我给你取名字叫明吧。光明的明。”霍德里尔抱着苏醒的明,身旁是燃着黑色火焰的废墟。明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发狂着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拖进了自己创造出来的黑洞之中。

他完全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如何出现,他又是如何昏迷过去的。只觉得自己内心那种饥饿感和终日灼烧的感觉已经褪去了。他并不能完全理解杀戮这件事的本身意义,也并没有从他人的死亡和恐惧的尖叫中摄取到任何快感。

明这么做,这么残忍的将平民杀死,只是因为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除了拥有红色神息的人,其余的生物都要杀死。

他无法分辨这其中的好坏,只是依靠着本能创造出了有许多黑影的黑洞,又通过黑洞,吞噬掉了那些与自己不一样的人。

“醒了么?应该是拥有神志的【古神体】吧?”明抬眼去看那个说话的女人,她柔顺的长发垂下来轻轻抚着他的脸庞,有些瘙痒,又有好闻的味道,让人觉得舒服。女人的脸逆着光,看不清五官的轮廓,她背后的光亮来自第二轮阳日,在她身体周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薄边。

明挣扎着要坐起来,被霍德里尔轻轻地按住肩膀制止了。他宽大的手掌中传递出来一股温热的暖流,进入明的体内,顺着从安多塔之瞳里延伸出来的神息经纬,经过他的全身。这套神息在神醒时的再一次野蛮生长让明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这个时候他却很享受神息经纬中发散出来的温暖。

在恍惚中,明依稀听到霍德里尔在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告诉他在神醒后,神息经纬为了适应新的神赋和神息性质,会再一次的生长,甚至是改变回路,之所以会产生愤怒情绪与杀人欲望,一大部分原因就来自于此。

不过明并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对霍德里尔宽厚安全的手掌和传递到他身体内的温暖觉得感谢。

“谢谢。”明第一次说出这个词。他一直想说,却从没有碰到一个帮助过他的人。

“还谢谢他呀,刚刚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了,你可就死在他的手里了。”斯托利亚轻声笑了出来,她看着面色慢慢红润起来的明,再看着面露难色的霍德里尔,一时间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她一直希望终有一天,能和霍德里尔居住在一个小屋里,陪伴着自己的孩子,成长,变老,死亡。

但他们不会变老,死亡也不知何时会来。

“莉莉!”霍德里尔稍有愠怒的喊着斯托利亚的爱称。随后他看着怀里已经恢复精神的明,豪爽的笑起来,“我叫霍德里尔,是八畏藏的鬼,以后请多多指教啊”。

“好温暖啊霍德里尔。”明抬起手,想要去触摸霍德里尔的脸。他觉得自己的手像是灌入了千斤的重量一般难以行动,他咬着牙拼命的把手往上抬。

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马上就能再碰到他了。

“霍德里尔我好想你啊。”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混着他的眼泪,在他嘴里苦咸地难以下咽。喉咙那里堵着一块石头,连吞咽口水都很艰难。明怨恨着自己的孱弱,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我真的好想你啊霍德里尔。”

“霍德里尔!”明看着霍德里尔慢慢变得透明,那个温暖的笑容却依然真实的存在着。明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折叠在了一起,无法正常的呼吸。在急促的吸气中,他还是含混不清的呼唤着霍德里尔的名字。

“霍德里尔!”

明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也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他抬起左手放在眼前,看着梦里无法抬起的手,虚弱的闭上眼。眼泪凝固在他的眼角上,没有滴落下来。

“醒了?”斯托利亚坐在他旁边,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五官藏着灯火的阴影中,只有柔顺的长发和温柔的声音。明不知道斯托利亚听到霍德里尔的名字是不是也哭泣了,但他还是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斯托利亚的脸。

“谢谢,妈妈。”明说,他的声音里还有大病初愈的虚弱和无力感。醒过来就代表山吹花的治疗起了作用,完全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斯托利亚点点头,捂住明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神息的治疗已经差不多完成,因为治疗产生的高温也从明的身体内褪去,斯托利亚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问:“明,是谁把你重伤成这样?”

明看着斯托利亚背后出现的空海三重灵和但丁,说:“一个黑色的人,戒。”

“戒?”但丁抱着手,眉头紧皱着。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让他有些许不安。毕竟明的战斗力也是能够单独迎战全部神官而不落下风的十六度,能够将他重伤至此,但从未听说过名字的人物,危险至极。

“小鬼你真的没看错?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兰因汀大陆的帝王恺撒和几个兰因汀神官都来了艾德佩尔。你看到的会不会是兰因汀的那个怪物神官?”空海三重灵问。

“我记得【观正】叔叔提供的兰因汀神官的情报,确实不是他们。是一个浑身黑色,拿着长枪的人。气息很危险。”明摇摇头,眼神坚定。

“还不确定明说的这个戒是兰因汀还是艾德佩尔的产物。”斯托利亚转头看了一眼但丁,但丁点点头,还准备说什么,被明打断了。

“是艾德佩尔的人。因为戒出现的时候是从洛利特拉身后出现的,看恺撒的反应也是并不知道戒的存在。这个名字也是从洛利特拉口中喊出来的。”

“那就是说戒确实是艾德佩尔的人,并且也是为政府秘密所有的。难道真的会出现这种神官之外的,但能力超强度数很高的神醒者?”空海三重灵把之前包好的长条糖一层层剥开,正要放进嘴里,又拿出来掰成两半,把另一半塞进了明的嘴里。

但丁摸摸下巴,深吸了一口气,说:“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明,还有其他的情报吗?关于这个戒的其他的细节还能回想起来吗?”

“首先我记得他神息是蓝色的,整个过程中,没有听到他说一句话。”

“哑巴吗?”空海三重灵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毕竟在她眼中,那种强到变态的人总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缺陷的。比如八畏藏中的每个人都有某些或大或小的缺陷和奇怪的癖好。

没人理会空海三重灵的吐槽,明继续说:“他身体周围包括长枪上面,都有一股黑色的气息。交手的时候,我的冥府之手完全无法击中他,不是被像有一个屏障一样阻挡下来了就是碰到就溃散了。”

明尽力回想着那场并不漫长的战斗过程,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帮助其他人确定黑色铠甲身份的细节。

“他的神息性质应该是规则类的。看到你的伤口就大概能够猜测到。”但丁也坐下来,借着灯光打量明左胸口正在愈合的伤口。“并且他的神赋很强。规则或许很高阶。但是这也不能帮我们确定这人的身份,十二神官的神息性质都比较高阶。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会不会是克隆人什么的?最近艾德佩尔不是一直在传吗?说那个啥也研发不出来的生物科技部门搞出了一个克隆人什么的。”山吹花想起自己看到的新闻和一些看过的科幻电影,煞有介事的问到。

“雷恩时代就已经证明了就算是用细胞培育出来的人,也不会拥有神息。因为神息具有一定的【不可复制性】,并且和我们肉体并不是绝对相关的,所以克隆这种技术并不能复制神息经纬和神息。”但丁竟然认真的回答了山吹花的这个问题。

斯托利亚没有理会有点跑偏的两个人,问明:“还有其他的吗?比如长相这一类。”

“我只看清他戴着黑色的面具,只有眼睛露出的地方和胸口的一颗红宝石冒着红光。然后就是,对了,他铠甲肩部的装饰,是一只长着长翼的狮子。”

听到这一句但丁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斯托利亚第三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是她今天听到的第二个让她觉得事情难以控制的消息。甚至说今天的这些信息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几百年来八畏藏一直在追寻的真相。

关于政府密谋之事的真相。

明被他们的反应震慑住了,不知再如何说下去。空海三重灵发现气氛突然凝重,也把刚到嘴边的“什么欣赏水平”的调侃憋了回去。但她还是在心里狠狠的嘲笑了这么老掉牙的装饰,就算这个人再强,在现在的三重灵严重看来,就是个穿着过时戏服逗她开心的小丑而已。

过了许久,斯托利亚才打破沉默。

“但丁你说的没错,他们肯定是拥有了神之低语的碎片,并且已经启用了。”

但丁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紧锁,抬眼看了一眼明,说:“明,你碰到的,可能是【盖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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