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二月，春雷启，蛰虫惊。
村庄里位于西北角的一户人家，早早地开启大门，门缝里露出一张少年的脸庞，身上背着药篓，右手拿一根桃枝。
少年拿着桃枝，在朽烂的木门上狠狠抽打两下后，正了正身后的药篓，径直往北去了。
村庄名为赵家村，依着莽山而建，山中猛兽蛇虫众多，村民们皆以打猎为生，除猎得野兔山猪供自家食用外，偶得狐皮狼衬也可到镇上换些米面衣物添补家用。
又或是干脆卖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赵家村的西北角，只住着一户人家，说是一户，其实只住着一名少年。
少年名叫赵有防，这名字是村口行脚的老铃医取的。
“君子不可有害人之意，却不可无防人之心。”
医生姓李，是个外来户，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自打他二十多年前来了这赵家村，村里人便“老李，老李”地叫着，他也不说什么。叫的多了，便这么一直叫了下去。
赵家村北面有一条山路直通莽山，抬眼望去，只见：
松柏苍翠，红杉挺拔，阶上绿苔湿滑。
晨雾迷蒙，恰似白纱，回首不见人家。
赵有防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视线所及只有短短几米。少年脚步却一刻不停，显然对此间路况了然于胸。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不知今天收获如何？”少年以微不可查的语气，轻轻一叹。
这条山路赵有防已经走了七个年头。
六岁那年，赵有防的父亲因一场意外丧生兽口。从那以后，母亲思念成疾，短短两年便也郁郁而去。
年仅八岁的赵有防便成了孤儿，要自己养活自己。而八岁的年纪，注定只能在莽山采摘一些别人看不上的廉价草药。
孩童时期的赵有防，有时为了一株并不珍贵的草药，甚至不惜翻越几座山头。若是运气不好的时候，更是只能挖些野菜野笋充饥。
在莽山游荡的七年时间里，赵有防每天日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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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日落而归，饿时撷野果而食，渴时引山泉而饮。
落魄的日子里倒也积累了一些宝贵的野外生存经验，练就了一副结实的身板。至于山中的奇珍异兽，花鸟鱼虫更是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赵有防沿着山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雾气也已消散大半，此时莽山的全貌才渐渐展露眼前。
少年走至一处云杉前，用手摸了摸云杉树干上的标记，抚了抚身上沾到的露水，转身向右边去了。就这样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赵有防今天的目的，是一片野生赤芍。
去年岁末，赵有防无意间发现这里有一大片枯萎的赤芍，但无奈已经入冬，过了采挖赤芍的最佳时间，便按捺住了采挖的冲动，只在沿途的路上做了自己独有的记号，以便来年开春之时，再来取用。
而今经过一个冬天的沉淀，正是赤芍根茎药性最足的时候，赵有防自然不能放过。
赵有防看了眼面前刚抽新芽的赤芍，卸下葯篓，从葯篓中取出一把小铲，小铲翻飞之际，带起大蓬混着枯叶的泥土。
不多时，一块黑黢黢的纺锤型物体便出现在赵有防手中，这正是赤芍的根茎，也是赤芍一身精华所在。
少年看了一眼刚刚挖出的根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随手扔进葯篓后，右手并不停止，继续进行着挖药的工程。
日渐东升，阳光透过树梢，洒向大地。在斑驳的树荫下劳作的少年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坐在地上微微喘息。
“这里还有一小半赤芍没有采挖，可惜葯篓已经装不下了，只好明天再来一趟。”少年瞥了一眼旁边的葯篓。
此时的葯篓已经满满当当的装了一整筐药材，由藤条编就的筐体鼓鼓囊囊，显然收获不小。
少年两手手掌指天伸了个懒腰，捧起一把枯叶搓了搓手上的污泥，也不顾手上尚有泥土未搽干净，就从腰间掏出一块干粮，自顾啃食起来。
歇息片刻，少年俯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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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吃力的抄起葯篓，背在身上。
七年时间里少年采集的草药尽皆卖于村中铃医，自是知道这一筐赤芍的价值，念及于此，便不觉背上之物的繁重了。
赵有防背着葯篓按着来时的路径回返。
待少年有惊无险的回到家中，放下葯篓，也顾不得歇息片刻，便一头扎进了柴房之中。
柴房正中央是一座泥垒的灶台，上头架着一口铁锅，少年平日里烧水做饭全都指望着它。锈迹斑斑的锅口外沿沾着几粒干硬的米饭，刷锅用的炊箸此刻正老老实实的躺在灶台边上。
透过老丝瓜瓤上的裂口看向少年，只见这少年:
两眼挂星辰，双目藏清秀。几点凡泥染朱唇，碧玉面微醺。
行事谨又慎，待人雅而温。此间气度非凡尘，恰似谪仙人。
少年此时正从柴堆里扒拉出一把老旧的铡刀，木质的刀座上嵌着刀身，显然这是一把专门切割药材的工具。
赵有防将赤芍根洗净，去除须根后切成薄片，晾置于房门前的石阶上，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少年把赤芍切片完成晾晒工作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少年坐在石凳上，抬头望着浩瀚的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年的磨难不仅让少年收获了结实的身体，更让他的心智成熟。
十五岁的少年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个愿望，愿望着着有一天走出大山，去远方看看这个世界。
少年痴痴的幻想着外面的世界，不觉间已是夜深露重，微风透过树叶，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沙沙的声响。一阵裹挟着露水的凉风袭来，赵有防不禁打了个寒颤，裹紧身上的衣衫，往房中去了。
房子很小，除了一张竹床，就只剩下一张小桌，桌子上摆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这些都是少年在莽山奔波时收集起来的稀罕玩意。有的东西甚至他也说不上名字，只是觉得好看，便都保留了下来。
少年躺在床上，摸了摸枕头边上躺着的一根银簪，沉沉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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