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地同悲阵

青琳夜间忽感皮肤痒痛,直到三更时分,痛痒始稍解。次日清晨青琳见床头皮屑累累,手触面容只觉光滑非常,忙就镜自鉴,见镜里容光焕发,艳美绝俗,忙捧起镜子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又照了个遍。

青琳欢喜不已,放下镜子亟向去病房中跑去。一脚跨过门槛,猛然间想到自己还未整衣梳理,遂忙又顾镜栉鬓。

到去病房门口,正巧去病正要开门出去,猛然看见青琳,不由心中一怔,只见青琳的一颦一笑竟与他梦中女子一般无二。

这时,去病忽感神清气爽,血足气盛。而青琳也觉体内气血翻腾,似有涌出之象,心中大奇,暗忖道:“平素与他隔纱相见不觉有此怪状,为何今日直面相对,体内血液竟如此激烈奔涌呢?”

去病亦是暗暗称奇:“我生来气血不足,体弱乏力,多方用医皆无效果,为何今日见了她面,竟会有气爽血足之感。”

两人心惑痴想,这厢胡四娘走了过来,见到青琳,赞道:“青琳姑娘?想不到你生的这么清丽不俗,我是早该想到的。”说着用欣赏的眼光又细细打量一番,欢喜不已,遂邀青琳屋里说话。

正说着,封咸娘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见青琳那久久未见的绝美容颜,满脸欢喜地在青琳光润的脸蛋上捏了一下道:“还是这模样惹人怜。”

青琳低首道:“这还要多谢张大夫,若非他不顾安危为我下海捞珠,我也不能如此。”

封咸娘道:“说的极是,他这么高超的医术是谁都不能及的。”既而对去病道:“你治好了我家妹子的伤,我定要好好的酬谢你,说吧,你要多少报酬,我一定满足你。”

胡四娘道:“封姑娘说这话就生分啦,我们整日的住在这深山绿水间,要钱有什么用途。”

封咸娘道:“哪那行啊,你们治好了我家妹子的伤,我们怎好就拍拍屁股走人。”

去病一听“走”,心里顿觉像是被人揪了一下,甚不是滋味。

胡四娘笑道:“你们要是过意不去,这好办,我一见青琳姑娘就喜欢的不得了,如果你们不嫌这里简陋,那就多住几天,让青琳姑娘也多陪我说说话。”既而问青琳道:“你说好不好,青琳姑娘?”

青琳道:“能陪伯母,我当然欢喜的紧,况且这里山清水秀的,我也很是喜欢。”

封咸娘道:“多住个一天半日的也不打什么紧,可是我们出门时,师父他老人家交代,不让我们在外多留,若是好了就马上回去,免得挂心。我们在这多住一天也是走,少住一天也是走,依我看还是早走的好,也让师父他老人家为你高兴高兴,您说是不是,青琳?”

却说胡四娘见青琳生的不俗,和善知礼,又察觉在这段日子里她与去病互有相惜之意,遂心有所想。可是封咸娘执意要早早回去,便暗自感叹万事皆是顺其自然,岂是强求能得来的。遂笑道:“封姑娘说的是。”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喊道:“定康兄,还不快走,我们可是等急了。”

四人顺声望去,见“烟霞剑元”李文轩走了过来,去病始想起今日竹林的定期之会。李文轩道:“今日可是我们竹林五散人的相聚之日,你不是怕做东而爽约吧?”

去病笑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既而又对青琳道:“青琳,一起去吧。”

青琳心要陪去病前去,但又担心在那里会有不适。李文轩看见青琳不禁赞道:“原来青琳姑娘生的这般不俗,也不枉定康兄舍身下湖捞珠啊。今日有青琳姑娘加入,定是增色不少。”

封咸娘道:“你们疯疯癫癫的,我家青琳是不去的。”

胡四娘素知他们五人在竹林聚会,皆顺性恣意,毫无忌惮,尤其是那“风月仙长”,“山川遗老”行为更是放浪怪异,若是青琳跟去,定会生诸多不便,遂也道:“你们男人家聚在一起,一个女孩子去了总是不便,青琳姑娘还是陪我说说话吧。”

青琳明白胡四娘话中含义,又想起那日他们在竹林里率意无忌的举止,便道:“我想陪伯母说说话,还是你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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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病听完也似乎知晓几分,不再勉强,与李文轩向竹林走去。

二人走后,她们便拉起闲话。胡四娘直夸青琳不绝,而封咸娘则是极口称赞胡四娘,她道:“若是伯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的话,我家妹子定不及你。”三人又说会无关的闲话便各自回房休息。

青琳来到房中,仔细打量房中一切,手触之处,皆动之内心,像是要带走什么,也像是她要在这里留下什么。她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的这张脸竟是如此美艳脱俗,何故先前竟无察觉?青琳看着自己那令人赞羡的面容,想着去病,想着那晚封咸娘给她说的话;她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她只是觉得很不愿意离开去病,一看到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喜悦,就想时时刻刻的跟他在一起,不管有什么事,就想第一时间告诉他,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青琳拿起绘影神笔,在纸上潇洒地挥就起来,要为去病留下自己的画像,可是笔到纸处,出现的竟成了去病的身形轮廓。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很欢喜,同时心里也很混乱。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声响,似乎有人掠枝踏叶而来,她急忙出来看视,见胡四娘已是赫然站在院中。

院中还有一位妇人,约莫五十上下,两鬓斑白,面带苦色,眼露悲光。腰间缠有一条长鞭,乍一看去,就像一条狰狞的恶龙,盘覆在腰身。

这妇人名谓仇隐娘,是“江湖四悲”之一。其他三人,一人是鳏夫陈之刚,一人是孤儿阮汝,另一人是独老靳强。他们恶名远播,凭借一曲“天感地动大悲曲”为祸江湖。这“天感地动大悲曲”声调凄婉哀伤,闻此音着,便会如痴如醉产生幻想,想起平生最痛彻心扉之事而流泪不止,直到泪尽血出,精竭气尽而亡。因此上,武林中人皆以除之而后快。

这日,“江湖四悲”前往少林寺,欲找坐苦禅师报仇。坐苦禅师俗名叫吕尚贤,与“江湖四悲中”的陈之刚乃是同窗好友。二人苦读圣贤之书,只为有朝一日能榜上有名,报效国家。

一日,陈之刚邀吕尚贤在家饮酒小会,因二人莫逆,所以陈之刚便叫爱妻赵氏雅兰在席小坐。夫妻二人琴瑟甚笃。雅兰之父,乃是邻镇一位私塾先生。吕尚贤见雅兰生的玉容姣好,双眸含水,借着酒劲便大肆夸奖起来。雅兰听后含羞借故离席,陈之刚知他醉酒,亦未深怪。

晚间,雅兰对陈之刚说道:“俗话说‘交人贵乎交心’,若是心术不正之人,还是少来往的好。”陈之刚知她是对日间之事介怀,遂付之一笑,不以为然。

自此以后,吕尚贤时常在陈家走动,而雅兰每次则有意避开,时间一长,陈家上下对他都甚为熟悉,而他也视如自家。

这日,吕尚贤与朋友饮酒至深夜方归。他醉行路过陈家,便不由自主起手敲门,仆人开门见是他,醉醉醺醺,于是引他来到客厅,端上一杯醒酒茶,嘱咐一声便自去了。

可巧陈之刚有事外出至夜未归,吕尚贤喝了醒酒茶在客厅就呼呼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醉酒中昏昏沉沉醒来,起身歪歪斜斜地朝房间而去。他七拐八转摸踅到一间房里,脱衣就睡。

当吕尚贤从梦中懵懵醒来,见身边躺着的竟是雅兰,先是一惊,继而恐怕,正在无措之际,雅兰亦悠悠醒来,见此情景,是羞愧欲死,怒斥他读圣贤之书,身行禽兽之事。

此刻吕尚哪里还敢多待半刻,趁着下人未起忙抱头从后门仓惶离去。雅兰在房中悲痛欲绝,自觉受此奇耻大辱已是不洁之躯,甚对之刚不起,羞惭之下,便自缢而亡。这真可谓“醉酒错卧夜,卿命片刻休”。

当陈之刚回到家中,见到早已气息断绝的爱妻,悲恸大哭,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把吕尚贤这无耻之徒抽筋扒皮,以告慰雅兰亡灵。吕尚贤因醉酒做出此等不齿之事,过后又得知雅兰自缢身亡,心痛欲绝,遂削发遁入空门,法号坐苦,终诵日经忏悔。

先前,陈之刚与雅兰豢养一条稀世之蛇,自从雅兰死后,这条蛇便终日不离他的左右。只因这一糊涂公案,而改变了陈之刚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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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他拜在始悲老祖门下学道有成,机缘巧合又与仇隐娘靳强结为兄妹,最后又收养了阮汝。这四人集天下之大悲,遂创出了“天感地动大悲曲”这首悲绝之音。

当陈之刚得知吕尚贤在少林寺出家,便立即到少林寺找他报仇。陈之刚看见吕尚贤,怒恨充韧于胸,挥手拨动七玄之音,靳强吹起那幽怨萧声。吕尚贤辄双手合十,表情自若。瞬间,一阵悱恻哀怨之音慢慢弥散而来。吕尚贤顿觉思绪奔涌,件件伤心往事皆浮现脑海,尤其是那雅兰之事。这时,雅兰忽然出现,眼露怒责之光。又见雅兰拿起一条白绫抛上空中,缓缓把头伸进凌内。

此时吕尚贤只觉体内血气翻腾,神经紧绷,似要即可爆裂一般。大恐,想到“万物虚幻,无生无象,静之徐清。”忙收定心神,心若空谷,致虚守静。顿时心舒血平,不似先前那般难受。

陈、靳二人见状又运用真气,其声更是悲绝,一音一符,由耳入心,由心入脑,由脑而思,因思而心又复归紊乱。

世间修佛参道之人,能有几人能真正达到“诸法无我”之境,况且这吕尚贤更是罪愆在前,皈依在后,怎生把这些孽障泯灭殆尽。此时,吕尚贤只觉悲象环生,泪流不止,血液奔涌翻腾比先前更甚,全身炽热犹如在烈火之中。他自知难逃此厄,遂闭目口念佛偈:“大错已铸,忏悔何及?祸根孰种,恶果孰食。”说毕而亡。而陈之刚与靳强亦是脸色苍白,出气断续。

无巧不书。江湖人士经几番查勘,得知“江湖四悲”居住在四悲山上,便邀集同道,齐攻四悲山,欲要一举歼灭。

他们来到四悲山下的一片石林,隐约感到一股强烈的愁惨之气迎面袭来,便知此间杀机四伏。可是想要上山,就必须穿过这片石林。这些正道之士皆明白“江湖四悲”的可怕与残忍,遂都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又皆以除魔卫道自居,虽然满心瑟瑟,却没一人说是撤退或继续进攻。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愿做第一人试之。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我们一起冲进去。”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众人皆是一怔,接着翕然附和,强打精神,向石林小步挪去。

刚一走进石林,辄见风云变色,浓雾黑云盖顶而至。原来这片石林乃是“江湖四悲”为防敌人来袭,在山四周布设的“天地同悲阵”。

此阵设有八个方位,分别是悲、苦、哀、绝、穷、勤、盈、竭。此八门无一生门,皆是死门,他们设此阵时,就拟算让入阵者绝无还生之机。此阵由“天感地动大悲曲”引动,故而,所操此曲者,真气愈强,此阵威力就愈大。

众人进入阵中,见此骤变,大惊失色,紧接着又从山上传来一阵琴箫之声,如泣如诉,让听者思绪难平,知其不妙,就亟欲按原路返回。这时,在浓烟黑雾之中又听的轰隆隆像是石头移动之声。可说也奇怪,他们在此中惊慌串走,却不曾碰的一块巨石,就像突然消失一般。

这时,那琴箫之声更加凄凉哀绝,闻着无不心痛,脑中皆想起平生极悲极苦之事,既而又觉那所想的悲苦之人清晰活显在眼前,一个个眉锁哀婉。众人惊悚不已,知是幻象,忙运气凝神,而那些道行浅薄之人则是悲声大发,痛哭不已。就在这时,突然出现许多身着黑衣之人,他们面目难辨,唯见一双充满哀伤与杀气的眼神。这黑衣人称之为“泪衣苦相”,皆是应泪而生,并非真实之人,但却能真实杀人,并且是谁的眼泪招惹而来,他们就专攻谁人,绝不会转杀他人,不过,只要眼睛放晴,这些“泪衣苦相”便会寂然消失。

这阵中之人哪里晓得这些玄机。不移时,那些悲痛流泪之人就弄得精疲力歇,再无多余力气招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道行高深之人看到这些惨状,无不心惊觳觫,恐这“泪衣苦相”转头攻杀他们,于是挥剑招架,但是这些“泪衣苦相”竟顿然消失。他们见状大惑不解,但此时也无暇去想,要专心抵抗琴音,俟机脱阵逃生。就在这时,山中琴箫之音骤变,与先前那悲凉之调截然不同,只觉此调轻松欢悦,乐而忘忧,阵中之人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一洗适才神悲情哀之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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