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2:为恶时

人类当风华正茂时,是最聪明的时候,也是最愚蠢的时候;

因为无知、因为无畏。

恶魔的诞生,不是因为人类的存在,但人类的存在却是占着恶魔昌盛最主要的原因。

越是聪明,就越是欲望繁杂,

越是有能力,就越是肆意僭越……

人类的足迹遍布了这个世界上近九成的土地,其中,鲜血都有在脚下泥土中覆盖过。

侵占不息,生杀不止,

从古至今,代代皆然。

亚扎卡纳为了世界大同,在人类的眼中看来,被造物的存在理应就不该反抗造物主的一切,它们的露头,被人类否定……

但大部分制造亚扎卡纳的源头,却正是人类自己。

眼下的肖龙老先生已经离开的好一段距离,

街道上,再回首观望,钟塔顶端那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果真是来守护水晶牢笼阵石的?

‘呵呵,算了,智取不得,今晚就直接强取吧。’

肖龙这般想着,心中一横,打定今晚一定安排人动手,是铁了心要破坏海克斯水晶牢笼。

但不能有人知道是他干的,

所以,今晚的行动,需要做一些额外的安排,除了破坏中心阵石,还要派些杀手去一趟杰斯家。

‘你是没有机会泄密的,杰斯·塔利斯,今晚,时钟工坊的其中一名学院在家中研究实验,不幸引发爆炸,其一家尽数在爆炸中身陨~,呵呵呵……’

后续应该怎么展开报道、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清的那些事情,肖龙一路走着,脸上一边低头阴笑着,心中几乎都快盘算完了。

正是拉开好一段距离后,想着杰斯那人应该也没有那么快离开钟塔,肖龙索性加快脚步回去安排。

可还只是在刚开始加快脚步时,身后忽然发生了肖龙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

水晶牢笼……开始主动瓦解了!

“……”

此时此刻,正值下午的这个时间段,杰斯体内被亚扎卡纳控制着,

其实,在他得到那块通行令牌的时候,卡密尔就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只是,这种情况来得太快。

杰斯为人处世过于好高骛远,他不懂得沉稳,自然容易上当,所以这也是卡密尔看中杰斯的理由,按当下有权利且不值当位的人来说,杰斯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要给杰斯补上足够的权利,那么不管内鬼是谁,他都一定会找上杰斯这块再合适不过的‘外把手’。

只不过,意料之外的情况是,卡密尔从没有预想过,

途经杰斯之手被破坏的海克斯阵石,其主观意识上的,并不是肖龙这个内鬼,

而是一个不经闻名的恶魔。

钟塔顶端封闭的三角室内,杰斯用手背上穿戴的特制坚硬护腕使劲敲下去,

水晶牢笼的阵石被破坏,护腕与溶结成块的海克斯阵石相撞,钨钢合金制的护腕被碰得粉碎,力度过大,甚至让杰斯的手背上裂开了血口;

但桩台上的海克斯阵石也出现了数道裂纹。

几声咔咔作响,如同玻璃崩解的声响,

阵石失效,钟塔外头的场景,水晶牢笼从最顶端开始瓦解,皮城中原本安逸等待着灾厄结束的那些居民,在上街闲逛的偶然抬头间,觅见了从未料想过的一幕——

但它还是发生了,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水晶护罩竟然自己接除了!!

“灰夫人!”

“嗯?”

一名异国他乡的佣兵剑客从值守的洞口那里火速奔来,面见高筑座台上安然不惊的卡密尔,他扬手指着天上:

“看啊,那也是你的安排!?”

“不是。”

卡密尔随即面无表情的回答,甚至连头也不抬。

她也知道头顶上发生了什么,不过是水晶护罩解除了而已,在卡密尔的计划中,这种事情的发生是迟早的。

而面前台阶下的异乡剑客却不能接受,

他怒不可遏、拔剑指向卡密尔,连声音都气得颤抖:

“我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不止,还在这里找到了我生命中的爱人,这里的繁荣昌荣我们都有目共睹,我原以为领导这个国家的人物会是个明君,但你就是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吗!?”

“谁说那是我的决定了?”

卡密尔轻蔑俯视着他,语气中明显变得有些不高兴了。

这句低沉的反问,让年轻剑客的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无名恐惧。

“那、那是谁!”

“为善者,当剑指恶人,为恶者,当剑指众生,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不是。”

“我做了那么多守护皮城众人的事,如今就算真是我打开了水晶牢笼,你又有什么资格拿剑指我?”

“我……”

剑客犹豫了,待他想了好一阵后,还是将手中的剑收进了剑鞘之中:

“那会是谁,灰夫人有什么头绪吗?”

“你们还是负责去保护好自己珍惜之人吧,接下来的发展,我顾不上你们,也没有心思去照看你们的生死,至于那个内鬼,我大概有些头绪,但你们也干涉不了什么。”

“……好吧,祝您一切顺利。”

剑客说完就快步奔跑着离开,他没有再回到洞口那里守着,眼见头顶上的水晶护罩在快速瓦解,护罩上由魔力加固支撑着的合金拼架一块块从上方跌落下来。

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一时间,整个皮尔特沃夫都陷入了恐慌。

“叽叽叽叽!!——”

“叽叽叽叽叽叽!!——”

虚空怪物——全面入侵!

而身为内鬼的肖龙,却完全来不及逃跑,这完全乱了套,

他本该在动手破坏阵心的同时联系手下准备好移动工具,在得手之后迅速从半个月前挖好的地道下逃离皮城。

但现在眼看着护罩坍塌,速度之快,此刻再去吩咐下人备车,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全皮城的人都已经乱作一团,进、能进到哪里去!?

躲进哪个地下室、躲进哪家高楼深屋里等死吗?

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外头四周都被虚空浪潮围得水泄不通,本想着时间一久,这些虚空怪物会渐渐退去,但现在,还没等到虚空怪物们的意志消磨,这水晶护罩却提前破碎。

是人为?却在此时谈不上什么人定胜天。

大家一直将生命的希望寄托于皮城的高层,现今,皮尔特沃夫在外得见的高层管事,连半个影儿都找不到!

只有那灰夫人一直纹丝不动地坐在城南那里,

大家全然将希望与目光向着灰夫人祈祷,这时的灰夫人也不再这只是身为菲罗斯家族的主子,更是全皮尔特沃夫的主脑与城墙;

但直到方才,灰夫人也终于起身离开了,从头顶上护罩崩裂坍塌开始,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皮城里的灰夫人,也了然寻不到身影,

她带着大家生存的最后希望,一起消失了。

接下来的时间,从下半个小时开始……

像是供奉魔神的祠堂、像是群狼闯进鼠窝、像是猴群进了果园、像是屠夫到了屠宰场……

一头头狰狞的怪物,三头六臂八只眼、裂着满是乱牙利齿的嘴……

它们低瞰着地上随处看见的人类,伸手连带房屋一同扯碎。

水泥石块中夹杂着鲜活的生命,如同面包芝士,一把碎屑夹带着鲜血入了巨兽们仰头大开的口中。

治安官们尽可能积极地作出反应,皮城内的武装部队也在快速整顿。

不时,从第一声枪响开始,皮尔特沃夫展开了反抗!

洞口处值守的佣兵们都在一时间内快速散去,再无人守着这个缺口,

嗅不到前几日那种威胁之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一大群小型的虚空异兽从这道口子处蜂拥而入,像极了群狼往羊圈里死挤的场景。

有好些实力不济的异兽,在挤进口子的途中,稍有一个力道没有跟上,被同类活活卡死在洞口。

就那种脖子处死死压扣在洞口边儿上的模样,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同类们从这里蜂拥而入,它就成了洞口这儿一道独特的地标……

“全队列兵有令!火力掩护居民撤离!!”

治安队长红着脸扯开嗓子大吼着,随即扭回头望着上方扑来的紫色怪物,当头就是两发两枪,

这勉强能让一些小型的、和人类同体格的异兽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手上是自己家库中最好的双管长筒霰弹枪了,因为不常用到,所以仓库中储备的同口径子弹不多;

‘奶奶的……才一百多发,这种怪物吃我两发还打不死!……’

治安队长低眼望了下刚才被喷趴下的怪物,

它的头都被霰弹枪喷成筛子了,身体居然还在蠕动。

想着这般绝望的抱怨,全城都在充斥着喧哗,逃命的人在惊慌乱叫,被怪物抓到的人在拼死挣扎着叫骂,濒死与即将落入怪物口腹的人在凄惨哀嚎……

吵闹不绝于耳。

“我们没得选择,我们一直是知道的,我们并不在生物链的顶端,也不在食物链的顶端,但、我……我一直默认着自己应当自由的死去,生病或是老死,那都行,

而不是像自然界里的其他小动物一样任你们这群怪物折磨、践踏、蹂蹑!!

啊啊啊啊啊啊!!!——”

异国的法师落于皮城,还有无数慕名前来的异乡人,他们身上多少都有些手段,或是武艺、或是魔法领域的造诣,他们本是来‘科技之城’这里深造,或是碰碰运气,

但在现今面对眼前这些毫不讲理的虚空浪潮,渺小的自己就宛如巨人餐桌上的鱼肉……

他们叫喊着、痛斥着,世道不公……世道不公!!

‘逃不掉了,前后左右都是,水晶护罩破碎之后,原本积压在在护罩外头的怪物们都如潮水般涌来,我们……无处可躲……无处可躲……无处……’

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让绝对惊悚的恐惧与绝望占据了几乎每个人的心头,

甚至有人在观望一阵后,自觉松开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放空思绪,双眼无神、等待着生命结束。

‘或许……不去反抗,能得来更好的结果。’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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