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百姓都傻了，明明城楼上已经没有了管事儿的人，这些亲戚为什么还那么不讲情面，宁可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许多人开始大声咒骂起自家的亲戚，用尽了最恶毒的字眼。
但燕平城墙上的人不为所动。
周围的民兵越来越凶残，不停的有人被打倒。
那些人终于绝望了，意识到燕平人说的是真的，要是他们县令死在城外，那他们所有人都要跟着赵铎一起死。
拍打城墙的声音弱了下来，有人开始正眼看那些凶暴的民兵。
他们穿的短皮甲仅仅能护住要害不被流矢所伤，腰间虽有佩刀，但主要还是在用木棍砸人，看起来就像是乡里的那些流氓无赖。
轰！
忽然间，城墙裂开了一道豁口。
颜从迁挥着一根长棍，带头冲了出来。
她手中的棍子像剑一样刺出，从几个妇人面前迅猛刺过，“当”一声点在一个正在踩人的民兵胸口。这一棍力道极大，那人惨叫一声，蹬蹬蹬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颜从迁秀眉一拧，厉声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啊啊啊！”
那个被民兵摁在地上，扯得衣衫褴褛的女人发出凄厉的哭声，她情绪早就接近了崩溃，颜从迁这句话就是最后的稻草。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她疯了一般冲向那个民兵，那人狰狞着脸，刚把腰间的刀子抽出来，就被妇人一巴掌糊在了脸上，然后其在他身上又挠又抓。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呜呜呜！”
颜从迁一脚踩着那人手腕上，将刀子一挑而起，递给那妇人。
妇人愣了一息，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惨笑，狠狠一刀刺进了那人的脖子，这一幕落在了周围所有百姓眼中。
情绪瞬间炸裂开来，所有人都疯了，她们哭着冲向离得最近的民兵。
“我们也可以，我们也可以，杀了他们！”
“凭什么就只有他们欺负人！”
“跟随县令，杀了他们大家都能活！”
“还我女儿，还我儿子！”
……
形势瞬间扭转，即便是有几百个手持武器的民兵，也不是两千多手无寸铁的疯子的对手，特别是她们已经不怕死了。
赵铎眯起眼睛，他根本顾不上管身后的事情。
远处的突厥骑兵忽然分开了，有两匹马被簇拥在中间向城门奔来，如果他的没有认错人，其中有一个正是阿史那休谟。
“咱们肯定打不过那几百个突厥骑兵和幽州兵，要是他们结阵冲过来，咱们就散开跑，往人多的地方跑。阿史那休谟那么不可一世的人，肯定不会再保持队形，幽州兵好办，一个撩不到，多几个就是。要是他们人数多，就带着大家往墙根后退。记住，是后退，不能跑！燕轨多少能保护一下你们，但他一个人也顾不过来，别太指望城墙。”
燕东关一直在低声跟大家说战术。
他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以少打多也好，以步兵打骑兵也好，都不陌生。
赵铎也在补充：“再等一会儿元高和玉成从他们背后冲过来时，他们的注意力一定会分散，你们要抓紧机会带着大家跑。遇见岔路就分道，熬到天黑便是胜利。”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沉着，眼睛一直注视着远处的阿史那休谟，他希望这人能虎一点，跑到自己面前来嘲讽几句啊，得意的炫耀一番啊，最好是要求跟自己单挑。
那样就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免得冯元高和吴玉成的疑兵还没到，城下的人就被骑兵冲锋给砍死光了。
可惜的是，老天爷并不打算干涉地上的战斗，阿史那休谟没有那种奇怪的表现欲望，他很快便将周围的突厥骑兵都集中起来，以一个锥型阵向赵铎他们冲锋而来。
“散！”
赵铎大喝一声，自己却没有回头。
燕东关也没动，两人就像乱流中的两块小石头，稳稳扎在地上。
赵铎苦笑道：“连累燕老陪小子走这趟鬼门关。”
燕东关摇摇头，那只独眼中散射出一种又是兴奋又是仇恨的光芒：“不，赵小子，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话音未落，阿史那休谟已经发现了他们，猛蹬马镫，嘶吼着向他们冲来，他身后还有一百名突厥骑兵，强悍的阵容有种摧枯拉朽的力量。
燕东关双腿微微下屈，独臂擒着那柄大刀，眼中只剩下了滚滚烟尘。
阿史那休谟的弯刀“唰”一声从马背上砍来，赵铎心头一跳，感到自己被一座大山压住，头顶传来“呼”一声，一大摊热气腾腾的固液混合物“啪”的砸在了他身上。
燕东关大喝一声：“上马！”
忽然便将他拽了起来，再使劲一托，赵铎几乎是本能的撩起了一条腿，转眼间，胯下就多了一副马鞍，但那匹马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嘶鸣着向前狂冲，赵铎觉得自己像是在要散架的拖拉机上，抖得上下牙齿都对不整齐。
他连忙抱住马脖子，双腿使劲在马腹两侧乱蹬，好不容易才套进马镫，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扭过头，发现燕东关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骑兵方阵中看不见了。
“燕老！”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眼泪便滚滚落了下来。
燕东关告诉他，自己练过夺马的绝活儿，能够从突厥人手上抢两匹马供他俩诱敌所用。如今看来，绝活儿倒是绝活儿，代价却不像他说的那么小。
“阿史那休谟，我是赵铎，你他娘的有种就来追我啊！”赵铎扯动马缰，向骑兵方阵跑了几步，怒声呵道，“你们原本是突厥王族，狼的子孙，可现在已经被我们的皇上，天可汗，训成了看门的狗，要不是用老弱妇孺打前阵，连做泥巴捏的小城都攻不下来！”
那队骑兵开始注意到赵铎。
很快，有一半的人追了出来，在一个如黑熊一般的突厥汉子的带领下冲向赵铎。
赵铎调转马头，狠狠踢在马肚子上：“驾！”
燕东关杵着刀子，环顾将他团团围住的突厥骑兵，挑起眉毛看向阿史那休谟：“怎么不亲自去追啊？难道我个无官无爵的老头子，竟然比耍了你们三天的燕平县令还让你挂心？”
阿史那休谟灰头土脸的骑在马上，他的坐骑被燕东关划破了肚皮，他从马上滚下去时，头盔摔掉了不说，脸上还蹭掉了一大块皮肉。
他冷眼看着燕东关：“父汗就不应该只砍掉你一只手，挖掉你一颗眼睛。”
“是啊！要是他把我两只手都砍掉，刚才我也没法让你摔成个滚地葫芦。”燕东关哈哈大笑，他将手里的大刀提了起来，语气变得极为悲愤，“这招斩马之术可是专门为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突厥狗练的，不知道小将军觉得如何啊？”
阿史那休谟怒极了：“给我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