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里的豆腐像是成心跟贺野作对，怎么夹都夹不上来。
豆腐白白嫩嫩，弹滑得像是果冻，在这种窘迫的场合下，贺野的耐心逐渐耗尽，额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
娘的！
这豆腐谁做的！
“诶，不是我说你们……”孙丫头终于有了“你没事吧”之外的新台词，递过来一个勺子：“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你们必须用筷子夹豆腐？借个勺子有这么难张嘴吗？”
孙丫头的勺子不知道用没用过，可现在尴尬的贺野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勺子，直接把豆腐舀到自己的饭盒里。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贺野呼出一口气，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后背全是汗！
“谢谢你。”贺野对孙丫头投去感激的眼神，这哪里是同学，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一会儿把勺子洗干净还你。”
孙丫头说：“不用，我不嫌弃。”
贺野一愣，在他的认知里，别人用他的东西，他都会擦一擦，不然……就会很怪异。
“你让他洗吧。”李小雯出声：“城里人，和我们不一样。”
孙丫头露出恍然的表情，立刻扬起笑容：“那谢谢你啊，贺野同学。”
“……不用谢。”
贺野扭头，冲李小雯问：“你说城里人哪不一样？”
“不是吗？”李小雯的语调轻松：“一天到晚说谢谢，还有点洁癖的城里人。”
贺野脸色古怪：“我什么时候一天到晚说谢谢了？”
李小雯伸手在孙丫头的面前晃了晃，然后一指少年：“他今天对你说了几句谢谢？”
“不知道，反正挺多。”孙丫头叹了口气：“加起来快赶上我爹一年跟被人道谢的次数了。”
“你看。”
“小爷我看个屁！”贺野拿着勺子：“还有，我这不叫洁癖，这叫基本卫生。”
“好好好……卫生。”李小雯偏头笑了笑。
下午自习课，李小雯趁上厕所的空隙，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奥数习题，正儿八经地从头解了一遍，最后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超出正常考试时间，然后再拿出答案比对。
看着一道道勾对号的习题，李小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心里逐渐有了底气。
这个年代的奥数习题难度普遍一般，毕竟大环境摆在那儿，十个板砖拍下去才有一个大学生，不像未来，十个板砖拍下去十个全是大学生。
李小雯收好题，贺野抬起头，她挑了挑眉：“检讨写完了？”
“啧，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我不提。”
贺野看着李小雯的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朦朦胧胧不过隐约能看到少女一双含笑的眼睛。
要是没发生意外，少女一定明媚漂亮，受欢迎程度比她二姐还高。
想到这儿，贺野心里忽然特别不是滋味，闷声地说：“你今天用眼过度，眯一会儿吧。”
罕见有人关心自己的眼睛，这几次温暖都是贺野给的，李小雯莞尔：“还行吧。”
“什么还行，你别不把眼睛当回事，说不准将来有一天……”贺野顿了顿，话锋一转：“约个时间，我带你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吧？”
“诶！我不用！”
李小雯的眼睛根本没毛病，况且她更不想欠贺野这个人情！
贺野的唇绷成一条直线，沉默须臾后开口：“小瞎子，你瞧不起我。”
“什么？瞧不起？我没有……”
“你就是瞧不起我！”
贺野斩钉截铁地打断李小雯：“你认为我是从城里来的少爷，没经历过现实的毒打，什么都不会做，你总拐着弯劝我回城里，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我没……”李小雯的气势稍弱。
“但小爷我一定能坚持下来，我经历过的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贺野又恢复成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少爷样儿，嚣张地用手指点了点李小雯：“你给我等着。”
李小雯拧起眉头，拧了半天，忽地笑出来：“行，我等着。”
晚上放学，李萍、李小雯和李忠德三人结伴回家，又路过岳寡妇家门口，岳寡妇兴高采烈地拉着李忠德说了半天自己今天进城的琐碎事。
“李大哥，我还淘了好几本书呢！”
“好，有时间我教你多认识一些字。”
“一言为定呀，李大哥……”
回到家，今天的晚饭依旧是李旭下厨，厨房里，李旭忙东忙西。
李燕拿了一张小木凳坐在厨房里，正在细心地摘菜，李小雯放下书包，走到大姐身边：“奶奶没说啥吧？”
李燕摇摇头。
李旭照着昨天的样子，起锅烧油，放油前却想到昨天被油点子溅到，抬头看向李燕，欲言又止：“大姐……你下油呗？”
李燕下意识地刚要起身，袖子被李小雯扯了扯。
李燕一愣，呼出一口气，板着脸说：“自己下！难道以后你做饭一直要让别人帮忙下油吗？”
换作以前，李旭早就撂下铲勺不干了，可是现在家里除了奶奶没人宠他，奶奶年纪大不能帮自己分担干活，就连以前闷头做家务的大姐都不惯着自己了……
李旭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放了一勺油。
这次油没有溅得到处都是，李旭眼睛一亮，好像掌握了什么窍门，接着又放了一勺油，好像越来越得心应手？
就在他即将放第三勺油时，肩膀被人狠狠一拍！
李旭吓了一跳，差点没把铲勺撇了！
“三姐？！”
三姐怎么无声无息走到自己身后了？
“油不是给你用来玩的。”
李旭反应过来，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嗯，我知道了……”
简单批评了一句，李小雯回到李燕身边，两姐妹看着围在锅灶旁边转的李旭。
李燕皱眉问：“我们这样是不是对四弟太严格了？毕竟以前他什么都不会做，现在突然让他做这做那……”
“其他家的小孩儿在他这个年纪都会放牛、喂猪、喂鸡，做一大桌子菜了。”李小雯叹道：“没想让他有太大出息，但是至少要独立。”
李旭从小被王月琴宠得太厉害，必须尽早把对方骄纵的性格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