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教主给我买土豆

在西和教,其实没那么多上下尊卑的界限,秦尉对教主也不是真正的属下对领导的敬意,而是一个姑娘对性格冷淡模样未知的神秘男子的陌生。

秦尉来到这里两年,也了解到乾江国没有土豆这种粮食作物,今天看到了,自然不想错过。

鼓起勇气,还是叫住了大步流星走去的教主。

教主对小厨娘的要求没什么意见,跟着她来到街角的小摊前。

那摊主一身在这里常见的商贩的长袍,看面料想来家里也算宽裕,就是脏破了一些。而他本人也削瘦异常。

见到有人对自己的东西感兴趣,小商贩马上打起精神,“两位,要点儿马铃薯吗?这是我从遥远的西方带回来的,味道很不错的!”

秦尉好奇了,“走海路去西方吗?”

那小商人听到这话顿时悲从中来,鼻头酸涩泪满双眼,跟秦尉二人简述了一下自己的悲惨遭遇。

原来他本是别处郡县的舶商,这次出海途中被异国人抢了钱,只得跟船到终点,再坐船回到乾江国的港口。好在上船时买的是往返票,交了吃住费用。

但船长见他破落,竟奴役他做苦力,否则把他丢进海里喂大鱼。

他虽然被抢了钱,但是他素来谨慎,衣服夹层里还藏了些救命钱,虽然不多,但够他回家路上用了,于是他向同行回国的商人买了些西方特产。

因着他们郡县离京师近,经济发达,带回西方特产能高价出售。可不幸的是,在路上,他又遇到土匪抢劫旅店,他又被抢的只剩下些土匪觉得没啥用的黄团子——马铃薯。

他一路上低价兜售马铃薯得些吃饭钱,没想到路过琼县这般贫穷的地方,当地居民没几个愿意买他这些不知道能不能吃也不知道怎么吃的陌生物什。

他已经风餐露宿好几天了,饿得不行就烤马铃薯吃,可现在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马铃薯也要卖完了。

秦尉虽不是什么滥好人,但听到商贩的遭遇也有些同情,遂道:“你若愿意吃些苦头,便先找一份苦力活,等领了工钱,给家人去封信也是好的。”

商贩却并不言语,摇了摇头,只又道:“多谢姑娘。这些马铃薯三文钱一个,姑娘要吗?”

秦尉也便不在挥发自己的同情心,蹲下数了数,有二十二个土豆,她心里是想买的……

回头去看教主,想征询一下教主的意见,却只见教主掏出几串铜钱,分别拿线串着,递给了商贩,“七十文,篮子也要了。”

“哎,多谢,多谢这位少侠!”那商贩马上喜形于色。

秦尉拎起篮子,心里莫名甜滋滋的,教主好会啊……

给女孩子买单什么的,喜欢!

看了眼教主的帷帽,风拂过卷起薄绢,隐约可以窥见一点面部轮廓。

该是个怎样的少年郎呢……

临走前,秦尉回过头对那个商贩道:“街头那里就是工作介绍所,五文钱一次,你可以去看看!”

那商贩面色复杂的笑了,“姑娘心好。”

别了商贩,秦尉才跟教主说了谢谢,教主没应,只好奇地问道:“你买的这是什么?”

秦尉挎着重的有点勒胳膊的竹篮,笑着解释道:“这个叫土豆,或者叫马铃薯。炸着吃,压成泥吃,醋溜着吃都很好吃,也可以留几个做种子。”

教主状似思考了一会儿后道:“这豆子是有些大的。我看你很喜欢。”

秦尉听着教主以平淡的语气说着“豆子”,忍俊不禁,“这种‘豆’产量高,好养活,储存时间长,味道也不错,回到教里尝个鲜,就放着发芽,让大家种下去?”

她要想让教众花力气种土豆,还得教主同意才行。

教主依旧平声回道:“好。”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教主又补充道:“给我吧。”

秦尉入西和教大半个月以来也看出来了,西和教虽不富裕,但还是给教主配备了照顾起居的童子,虽然顾小安看上去就是个“饲养员”。

出发时,教主只提剑领路,哪能跟她这个小厨娘走了一道,回去时还要拎着个篮子?!

万万不可!!

秦尉脑子里一拐弯,连忙拒绝道:“不用,这东西轻着呢!”

教主也不再多言,“好。天上黑云聚集,恐有大雨将至,行快些。”

教主说完大步向前去,秦尉心中哀嚎,任命小跑跟上去。

到茶棚时只有余霏霏等在哪里。

原来荣家两个先带着一些重物回去了,文源见天色不对,担心草药,也一并回去了。现在年初在城门外的土地庙守着剩下的东西。

三人一起往城门外走,余霏霏也提出要帮秦尉拎,但余霏霏自己也是个姑娘,再加上刚刚才拒绝过教主,秦尉便还是方才那套说辞——东西轻。

三人到土地庙门口时,空气中的湿意和泥土的水腥味已经很重了,仿佛吸进鼻腔里的空气都是粘稠的。

抬头看去,果然已经乌云密布,像一座大山似的要压垮地上的人。

豆大的雨点,突然就稀落得砸到几人身上。

教主直接拿过秦尉手里沉甸甸的篮子,三人快步躲进庙门外探的屋檐下。

年初就靠在柱子上,看见几人忙打了招呼迎上来。

接过教主手里的篮子,年初带着三人往落脚的地方走,边解释道:“这个点,荣家两位大哥,还有文大哥该是已经到教里了,不用担心。”

秦尉算了算,从酒客来分手后顶多半个多时辰,此时若是已经到教里了,来的时候怎用了两倍的时间……

七人中想来就她体力最差,大概是在迁就她的速度……

可谁也没催她快一点……

想到这里,秦尉心里不免有几分惭愧与温暖。

不过转念一想,依着教主的脚程,这一路往土地庙来,没掐着她的脖子“百米冲刺”过来,真的已经很绅士了啊汗……

四人往落脚文殊菩萨的莲座走。

秦尉这才看到破庙里还有另外两伙人。

称作土地庙只是因为土地像正对着大门,庙名其实叫做“琼楼庙”,余霏霏说琼县就是根据这座庙得名的。

庙门跟当地民居一样,普遍朝南,对门有面墙,把小庙划分成南北两部分最右边留了条小道,可以让人拐到后面去。

墙两边约莫五六座彩绘石像,掉漆严重。

梁上零落的挂着些破损泛黑的黄幡,墙面上刻着抽象的神话故事,被时光雕饰的平淡,画中的仙人们仍不自知。

琼县城建成后城隍庙香火鼎盛,围墙里的人也不愿意跑到围墙外来,这琼楼庙也只有过路人歇脚才会进来。

庙里破败积灰,好在空气流通,空气里只有些朽木气息,好在并不难闻。

此时外面雷声大作,乌云遮天,雨点声噼啪嘈杂,闪电时而照亮菩萨们慈祥的面容,打眼瞧去竟骇人的紧。

文殊菩萨在庙里墙后靠中间的位置,几人往里走时难免路过另外两路人。

秦尉跟在余霏霏身边,尽量走在离他们远的地方。

突然,秦尉脚下不稳,余霏霏连忙扶住她。

“蔚蔚,怎么了?”

“没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

落脚前她明明小心又小心,怎么会……

一道粗犷的男音自边上响起,“小娘子,你踩的的可不是东西,是我的脚不是!”

是那伙落脚在庙门右侧角落的人,他们大约是五个粗布衣衫的高大汉子,年龄大的看上去有三四十岁,年轻的大概二十多岁。

而说话那人则折中,大概三十岁不到的模样。

年初和教主闻言,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扬起了剑柄,这是一个拔剑最快的位置。

余霏霏也揽住了秦尉的腰,眯眼看去。

秦尉突然明白些什么,大家面对城里的百姓和面前这些所谓的江湖人态度是不一样的。

面对百姓,他们可以稍作忍让,就像银来酒楼那些人,他们确实欺人太甚,但既然是在做生意,那就不能上升到动武的地步。

西和教不惹事,不代表他们怕事。若方才在银来酒楼,那些伙计若真想动手,只怕也得归下来在刀剑下求个饶。

大家没动手,是遵着江湖人的道义

余霏霏说的没错,他们是没见识过刀剑的厉害……

而面前这些人不同……

他们是跑江湖的,主动挑了事,西和教不会退。

年初脸上依旧是那惯常的纯良的笑,“壮士莫要计较。”

语气是谦虚了,但字词间可并没说这是秦尉的错。

出门在外,还能把错归结到自家人身上不成?

有错的自然是外人。

那汉子的伙伴低头整理自己的包袱,单那汉子和他们对手,气氛还算缓和。

而且因为教主等人是站着的,汉子等人坐在地上,倒是显得气势不足。

那汉子却突然摆摆手,语气爽快道:“这样,我也不是计较的人。叫那小娘子道个歉,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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