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饭前饭后
悦来客栈的三个大厨挥起膀子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酉初一刻，将所有人的饭菜准备完毕，得到月竹谷的准许，由伙计们小心翼翼地端着送上楼，越往上，自然要送的越多。
最上面两层住的长老、上人以及真人配八菜，四梁菜，四豫菜；再往下两层则是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配六菜，二四分；中间两层属于记名弟子，四菜，一三分；至于最下面的二层属于记名弟子中的末流，全都到一层的大厅去吃，十人一桌配六个豫菜，外加一锅汤。
泉龙阁就在城南二十多里，就在月竹谷的必经之路上，我们瞧的见九层高塔，那高塔自然不难发现我们，而且半月之前就给我们定下了房间，难道不会留意我们的动向？
想要献殷勤，却偏偏拧着来，难道泉龙阁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想要和我们说话的另有其人？！展星雾眼睛一亮，但随即摇了摇头，听师傅说这次五峰会对于月竹谷来说形式严峻，万事需谨慎，所以才让门内最沉稳的三师叔和最灵动的五师叔一起配合前来。连月竹谷自己都觉得不妙，怎么会有人雪中送炭？
但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他们也遇到了难事所以想要结盟，泉龙阁的九层塔并不小，如他们是马前卒的话，身后的人或许会上升到五派的高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许多，三师叔和五师叔想让我摸清对方的情况应该就是处于这个打算，我的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若对方不过是故意如此以求引起月竹谷的注意，那么以他的身份也已经给他们面子了；若是另有所商，他的身份也算不得不敬。
算了，不管怎么说，明日去了泉龙阁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展星雾从楼上下来之后，便一直在想着泉龙阁的事情，纠结半天一切也都是猜想。长吁了一口气，提起酒壶顺势倒了一杯酒，忽觉有些不对，六师弟人呢？这小子若在怎么会剩酒？
菜要一层层的送，一刻钟之后才轮到大厅的众人，摆的很精美，但瞧这浅盘，量明显不够。记名弟子虽然未灵气入体，但是这些少年的气力已经与俗世的寻常成年男子一般，所以胃口也是相当的大。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吃。
果不其然，菜品上齐之后，每人夹上几口就顷刻见底了，不到盏茶的功夫，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的了。将旁边侍候的伙计们惊得目瞪口呆，这帮家伙是修士还是恶鬼，街上的乞丐都没他们舔得干净。
没吃饱能怎们办，让人家给你添？倒是有人这么问过，但被范半青以菜品精细是悦来客栈的一直以来践行的准则给怼了回来。
干坐在这里和伙计们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还不如上楼现在躺下省些力气，熬到明早灌一肚子稀粥等过了河到了黎月城情况应该能好些。
“见过大师兄！”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陆续上楼，正碰见下来的展星雾。展星雾是月竹谷十几年来天赋最好的一个，短短八年时间就修到了造化境界，天资之高让人仰望。所以在月竹谷展星雾的话比普通金丹真人的话都管用，众人见到展星雾下来，让道施礼。
“嗯，诸位师弟师妹吃的可还算好。”展星雾在房间静等了一会也不见段星崇出现，便决定下楼四下转转找找，见这些帆字辈的弟子立时松开眉头，笑着问道。
“还行！”
“尚可！”
“没吃饱！”
“哦，正巧，我房间的餐桌还没动，仍觉腹中空荡的，可以去我房间，以免浪费。”展星雾笑着说道。
“咚咚咚”众人争相恐后地向楼上赶去，为首的一高一矮已经冲到三楼了。
“六层楼梯旁左手边的就是，慢点，别摔着。”展星雾瞧见这帮小家伙的行径，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老朽故意苛刻诸位，确实是人数太多，食材有限，展仙使还清见谅。”范半青见展星雾出现，上前笑道。
“范掌柜无须自责，修道之人，少吃一点没什么关系的。”既已得知泉龙阁的消息，双方自然没有别的矛盾，是以展星雾对于范半青的一些小心思倒是大度地没有追究。
“听展仙使的话，饭菜未动，是不合乎口味吗？我让厨房再给您做一桌？”范半青见他行色匆匆，知道他不会留下吃饭，便假意说道。
“多谢掌柜的美意，我有事在身，劳烦问一句掌柜的可见过我师弟段星崇。”展星雾谢过范半青之后，转而问道。
“哎呦，老朽可不敢单独碰到段仙使，他那柄大刀可是吓人的很。你们几个过来，可否见过与展仙使一同前来的段仙使？”范半青打了一个哈哈，将附近的伙计招呼了过来。
“我……我好像……”
“宋温，大点声，瞧见了就说瞧见了，没瞧见就说没瞧见，嘟嘟囔囔的没一点干劲。”范半青指着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伙计喝道。
展星雾顺着范半青的手指看去，这个不是别人正是未时接待他们二人说错话的年轻伙计，展星雾朝他点了点头。
“之前，我在后院瞧见过段仙使。”宋温被范半青一训，声音顿时大了不少。
“就他一个人吗？知道干嘛去了吗？”展星雾问道。
“不知道他要去哪？好像是……是跟踪孙久去了。——我着急回来，也没看太清！”宋温怕说错话，赶紧补充了一句。
跟踪？展星雾心里有些诧异，追问道：“孙久是何人？”
“是……”宋温瞧了一眼范半青，“展仙使叫你说，你就如实说，别打一巴掌说一句话，你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说出来，中间胆敢撒谎，展仙使不惩治你，我也饶不了你。”范半青绷着脸说道。
悦来客栈的伙计虽然形貌身材相似，但是年纪上还是有所不同的，对于迎宾伺候的伙计呢，要年轻脑袋激灵，范半青要求年纪要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这宋温就是最小的一个，今年方才十五，能进悦来客栈爹花了不少关系，他要是被范半青给请出去了，回家他爹能把他腿打折了，原本未时的事情就心有余悸，现在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是是是，孙久是我们店的伙计，我趁着上菜之前的准备时间，去后院上了茅厕，出来的时候瞧见了段仙使在前面小心地往前走，像是在跟踪什么人，我侧着身子瞧了一下，隐约觉得前面那人像是孙久，这边着急上菜我不敢多看，就赶紧回来了。”宋温解释道。
“孙久人呢？”范半青喊道，眼前的六七个伙计都说没见着。
展星雾皱了皱眉，对范半青问道：“范掌柜，这孙久平日可有什么异常？在城中有无亲人？”
“这家伙除了好吃懒做没什么本事，酉初的时候还是我让他上去问问贵客们有无需求，我这边忙东忙西的根本没察觉出来少了一个人；至于亲人，他老家不是凤悦城的，不曾听闻有亲人在城中。”范半青解释之后神情略有自责。
“他……”宋温欲言又止。
“他什么！快说，耽误了大事，你耽得住吗？”范半青见状呵斥道。
展星雾见状，眉头微蹙，但也没有开口制止，他被范半青弄得也有些紧张了，自己这个师弟他自己清楚，这小子虽然平时欢闹喜欢喝酒大大咧咧，但是关键时候绝不会犯错。进入凤悦城之后自己一直和他一起行动，难道就在自己离开这会发生了什么事？
“他跟我说过他有一个……一个姘头在城西，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宋小二自己都想给自己一脚，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什么都说，说对了，没奖励，这要是错了，自己只不定要受多大的惩罚呢！
段星崇是酉初一刻走的，现在快要酉初三刻了，若是跟踪人，这时候应该已经碰面了，但是现在未出现任何的求救信号，两种可能，一种是立刻被制服，第二种就是他有信心单独行动。
展星雾思衬片刻，决定还是选择相信段星崇，暂时不惊动师叔们，对宋温说道：“能否带我去。”
“好。——”宋温咽了咽口水，应答道。
段星崇七岁开始喝酒，到现在已经有了八年之久，辣的、甜的、无色的、彩色的，反正各式各样的酒大抵都喝过，紫雪葡萄酒自然也在其中，记忆中的味道和他腰间的这壶有些不同，差别很细微，不是对酒敏感的人是难以感知的。
送酒的伙计行为有些怪异，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这壶酒一定要让展星雾尝尝，引起了段星崇的怀疑。
于是他从六楼跃出，守在后门附近，果不其然，没盏茶的功夫便瞧见送酒的伙计从后门悄悄地出来了，这人很谨慎，时不时查看身后是否有人跟踪，心虚的行为自然坐实了段星崇的怀疑。
段星崇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城西的一家酒馆前，酒馆的门口挑着一盏灯，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破烂陈旧的酒旗死气沉沉地挂在一旁，上面的字也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猜到是个酒字，整条街亮灯的并不多，孙久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答的话之后，搓了搓胳膊推门走了进去。
段星崇握紧刀慢慢摸近了些，想要听清里面的谈话声，里面的谈话声忽然停住了，段星崇一刀劈开了门，孙久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他身后一个黑影从后窗跃出，向南疾驰而去。
段星崇大吼道：“好邪祟，宁可往南被我师兄抓住也不愿将功劳送与我！”
段星崇临时起意，此番前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师门的人都在北城，这人身法不错，若是向南跑，一时半会倒是抓他不住，便故意那话诓他。
临走之前，脚下一顿，将地面的一个木头朝孙久的脑袋踢了过去，这下估计要晕个把时辰，段星崇走得急，没等到木头砸中就追了出去，哪知这木头抵达孙久的头前被一股莫名的力给挡住了。
孙久缓缓地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松了一口气，仙人的玩意还真好使。
段星崇从窗户跃出之后迅速调节体内灵气，在街道拐角处，掷刀伤了对方，或许激起对方的求生本能，这人的速度反而提了起来。“他娘的，一定要在出城之前抓住他，否则就只能给门内发求救信号了。”段星崇铆足了劲狂追不止，前面的黑影也是奋力逃亡。
两个身影在西城惹出一阵喧哗之后，先后而去，两人经过的地点站着一个少年，少年白色外衫，翠色绿竹隐现，自然也是月竹谷的弟子，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朝两人来处赶去。
展星雾带着宋温刚出城北竟与孙久迎面撞个正着，展星雾不认识孙久，但孙久认识展星雾，在宋温喊出孙久的身份之前，孙久直接下跪求饶道：“展仙使别动手，我都说，饶命，我是受人胁迫的，饶命，饶命。”
“我问你答，多说一句，你就别想回去了。”展星雾冷着脸说道。
“您问，我知道的全都交代。”孙久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不住求饶道。
“对方的身份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连脸都没见过，他……”
“只有一个人吗？”
“对，只有他……”
“知道他们往哪去了吗？”
“城南。”
“放心他没死，只是被我打晕了。”展星雾连问了三个问题之后，直接将孙久打晕，将旁边的宋温下的后退了几步，便向他解释了一句。
“该打，该打。”展星雾没理会宋温言语中的讨好之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乌云已经开始凝结，郑重地说道：“宋温，我现在需要你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悦来客栈将此事与我师门说明，能做到吗？”
展星雾的眼神很暖，就像去世多年的母亲一样，眼神中有着期盼和鼓励还有几分担忧，他咽了咽口水，握着拳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您放心，我这次舌头一定不打结。”
卯时诗人酉时作家·作家说
乌云压城，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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