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孙大人造假是门技术活

“这有什么问题么?”吴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这个外甥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副冏异的表情看着李俊。

李俊笑而不答,朝孙昱问道:“孙大人,想必你应该知道这里面的问题所在,也很清楚这里面的猫腻吧。”

孙昱看着李俊,一脸无辜很是困惑的模样,朝吴充说道:“吴大人,这记录如实填写,如此详实,我看这没有什么问题啊。”

吴充再次拿起登记本把这句话反复读了一篇,依旧没有看出哪里有问题,自言自语道:“出了三千斤的粟米然后又进了三千斤的大米,把原来的仓重新装满,没啥毛病啊。”

“有毛病!”

李俊看看周围的人,各个都看不出这毛病在哪里,对孙昱说道:既然你看不出来,那么在下就给孙大人讲一个简单的等体积换算的道理。

李俊看向舅舅,一把抓起舅舅案上的木水杯,对旁边的兵士说道:“你去拿点粟米把这个水杯装满,记住要平平整整不要冒尖。”

很快兵士就端着一盅粟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稳稳地放在吴充的案前。

李俊拈起一粒粟米向众人展示道:“诸位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一粒粟米啊。”有兵士回答道。

“对,是一粒粟米。”

李俊说完,将装满粟米的木杯放在右手掌上,托举着以示众人并说道:“那么这是什么呢?这是一盅粟米,满满一盅。”

李俊说罢,对旁边的兵士道:“你去,把称重的杆秤拿过来。”

很快一杆秤放在众人面前,李俊把木杯用麻绳拴住,挂在吊钩上,提起提绳,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调整秤砣的位置直至秤杆平衡为止,李俊指着刻数对众人说道:“大家看到没有,这一盅粟米的重量是二两四钱。”

李俊将木杯取下,再将粟米倒在一张纸上,又让兵士拿水杯去装满一盅大米,同样要求不要冒尖,要平平整整一盅。

很快一盅大米被小心翼翼地端上来,李俊端着木水杯向众人展示道:“诸位看好了,还是刚才的杯子,只不过这次这里面装的是大米,我们看看这一盅大米的重量究竟是多少。”

李俊麻溜地用杆秤进行称量,提起提绳,调整秤砣的位置,直到最后两端平和,李俊看了看读数,最后的结果是三两六钱。

吴充看着外甥的演示,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疑问么?”

“当然有!”李俊大声说道。

大米和粟米是两种不同的农作物,一粒大米的体积一般比小米略大,重量却重得多,所以。”吴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他拿起一旁的记录,瞪大的眼睛,再次以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孙昱。

孙副千总见吴充用异样的眼神儿看着自己,一时间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发怵。

“吴大人,你怎么了?”

李俊看着孙昱,微微一笑道:“孙大人,造假是门技术活。这记录一看便是假的。”

孙昱见李俊说记录有破绽,心中一惊有些顿感不妙,脸上却还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你可车乱说,你说这记录哪里有破绽,请指示。”

“大人真的不知?”李俊用一种更加嘲讽加疑虑的语气问道。

“真不知。”

“好好,那就别怪我没有提醒大人,今天给大人难堪了。大人可想过能用三千斤粟米装满的窖,现在换作用来装大米。那么在同样装满的情况下这大米的总重量就绝对不止三千斤了,至少在四千五百斤以上。可大人入库的记录却还是说只有三千斤,这岂不是不合逻辑,自欺欺人。”

“噢,对啊。”李俊的解释引起周围人一阵慨叹。

“所以,孙大人这记录一看便知是在作假。

孙昱听完李俊的话,幡然醒悟过来,意识到假记录被戳破,后悔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看着身后几个低头心虚的值长,自己憋了一肚子火,在心里默默骂他们太不中用,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层,一点常识都没有。

李俊知道孙昱为人腹黑,是个贪得无厌的黑蛆:“孙大人,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里放着一处破绽竟浑然不觉。”

吴充看着孙昱,态度发生了变化:“孙大人,这事该如何解释?”

孙昱很快从慌张之中恢复镇定毕竟他久混帝国官场,也算是个人物,对吴充道:“冤枉啊,吴大人,这假账我确实不知道,若不是刚才被李俊点醒,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啊。”

李俊知道孙昱的话并非不无道理,即便就是他干的,现在李俊也没有证据证明,若是直接认定就是孙昱,他若是叫起撞天屈来,这还真不好收场。

“这粮台的出入登记究竟是何人在做记录?”吴充问道。

“何柱,以前是崔修崔主簿,自从他过世之后,孙大人便从自己的嫡系部队山字营里选了个人来管理。”

“立刻将何柱此人带来见我!”

须臾,一个皮肤黝黑的士兵被人带到吴充面前,吴充大喝道:“何柱,你是如何伪造的记录如实说来,免得皮肉受苦,否则按军法从事。”

何柱被吴充凌厉的眼神吓得不轻,两股之间发软,不时回头看看站在旁边的孙昱。

“你看我干嘛,大人问你话,你想清楚了再说。”孙昱说道。

“何柱,你要是老老实实交待为什么要搞弄虚作假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要是这样默不啃声搞对抗或是栽赃诬陷,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送你去军教所,你该听说过那里吧”

听到军教所,李俊都倒吸了一口气,军教所顾名思义就是军队人员接收再教育的地方,只要是进了军教所,这种教育除了口吐芬芳似的教学模式,更多是被教育者躬身示范,军教所的信条便是黄金棍下出好人。

“不,我不去,求你了大人,饶了小的吧!”何柱眼睛里充满恐慌。

“那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吴充走到何柱面前,看着他那张由于压力几乎扭曲抽搐的脸,意识到眼前这兵士内心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俊真没有想到平日里傻憨挫的舅舅,竟然恩威并施把这套读心术玩得如此之溜。

“我……我招,我招。”

“好,说。”吴充迫不及待想听听这背后的故事内幕。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得罪人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吴大人,我要检举揭发一个人。”

“谁啊?”吴充问道。

何柱指着孙昱道:“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副千总孙昱孙大人。这一切都是孙大人胁迫我这么干的。”

孙昱一听此言,顿时急了眼,暴跳如雷:“你血口喷人!我何曾让你干过这种龌蹉之事。吴大人千万不可听信这厮的鬼话,这厮为了自保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何柱见孙昱矢口否认,又气又恼,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被抛弃,怒道:“孙大人到现在还不承认,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一个标准的粮窖用来装粟米装三千斤粟米就能装满,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个窖满窖就是三千斤而常常忽略了粮食的种类,种类不同实际的重量也不同。现在换成装大米,如果装满的话就远在三千斤以上,可是一般人受到定势想法的影响还是认为只有三千斤。”

何柱看到孙昱愤怒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只要站出来揭发孙昱,就没有在回头的路。

“孙大人有意识地利用思维惯性,把装满大米的粮窖仍看作只能装三千斤大米,然后找个时间多余的那部分偷偷转移出粮台,如果只看账面上的记录,收支的数值似乎一切都是平衡的,孙副千总说只要账做平了,就看不出来。”

“一派胡言!”孙昱见何柱揭了自己的老底,愤怒不已。

“吴大人,小的还有一件天大的事要禀告大人,这些转移的粮食,孙大人偷偷运出去再倒卖给米贩,小的帮孙大人做假记录运粮食,孙大人说事后给我一成作为回扣。”

“信口雌黄,我,我杀了你!”孙昱气急败坏,急于杀人灭口,拔出腰刀,挥刀砍向何柱。

就在钢刀要落在何柱头上时,李俊眼疾手快,抽出长剑,横着一挡,将孙昱的刀隔开,收起长剑道:“孙大人,难道你是想杀人灭口。”

吴充听完何柱的话,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孙昱:“不知孙大人做何解释,来人把孙大人抓起来!”

“抓我?”孙昱终于和吴充撕破脸:“姓吴的,就凭你,你是抓不了我的。”

“来人啊!”几位兵士走上前,拽起孙昱的衣领,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

“哎哟,好你个吴大头,你竟敢抓我,我可是从六品的副千总,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你没有权力抓我!“

“押下去,去请谭典史,让谭典史发落。”几个兵士拖着孙昱,除了辕房。孙昱则是叫骂不停。

“吴充,我叔叔可是骠骑将军,你竟敢抓我,咱们骑驴子看唱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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