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
陈远影并没有去感受一番传说中的鱼跃化龙幻象的兴致，“靖玄你呢？”
“我也算了。”
陈靖玄也摇了摇头。
观景节的水既能致幻致虚，显然是不知掺了什么东西，虽说千百年来似乎并无因此而出事的，但还是敬畏一点好，他可不敢喝。
被拒绝的沈碧空很快来到楼顶，抱怨道：“你俩真扫兴。”
饮下云川赤水，致幻之后还会致虚，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比普通人强多了，也虚不了几天，可既然两人都不喝，他也就没了心思，总不能一人成拖累。
但凡有一人同意，他都得去尝尝鲜。
下方，河两岸，熙熙攘攘之中，有不少人已经舀水痛饮，也不知道上游是否正有人洗脚沐浴。
喧闹的城市，陡然安静了不少，不知多少人饮水后沉醉其中，震动憧憬，流连忘返。
若非千百年来早有经验，这一天往往是亲友结伴同行，交替饮水入幻，保证同伴里至少有一人清醒，只怕城中盗贼能一夜血赚笑三年。
当然会饮这水的也多半是些文人骚客，财势之人，或稚子孩童之流，普通百姓可经不起事后全家至少数日的虚弱。
“这么多鱼虾，竟然没有人去捞。”
沈碧空看着河道说。
对此陈靖玄倒是知道些原因，道：“城中百姓认为这是云川水族在欢送龙王入天宫，因此这一天，没有什么人敢去捞取，以免得罪了龙王，何况，衙门里也有前后各三天的禁捕令，就算有不信邪的不惧得罪鬼神，也会怕官差的。”
“天予不取啊。”
沈碧空没有什么敬神的的想法，摇了摇头，挑刺道：“不过，四年送一次，这水里的龙王可真多。”
陈靖玄笑道：“也许是今次入天宫，下次出天宫，如此四年一个往复，都是同一个龙王。”
光在屋顶欣赏群鱼起跃于水的画面，未免无趣，看了一会儿，沈碧空又拉着他二人去逛街。
又闲游了一会儿，才回去休息。
天明后。
河道中赤霞犹在，群鱼仍在起跃，似乎永不疲倦。
这异象，会持续一日一夜，到今夜子时才结束，时间还早着。
待辰正时分，忽有两个军卒上门，是来寻陈靖玄三人的。
“三位公子，莫大将军有请。”
观景城往东二十里便是玄国疆域，往西三十里则是云国之地，往北走云川古道穿过北岭，就是景国，此地实是四国接壤之地，而东西二国对这里向来觊觎。
莫大将军，便是常年坐镇北疆观景城，抵御东西两国的泽国护国大将军莫云愁。
此人在观景城经营数十年，无异于土皇帝，对城中状况了如指掌，想必昨日他们刚入城，便已被发现了。
边关将领对京师的消息必然很在意，作为原禁卫副统领，多半在人家案头是有相关卷宗的。
这是陈远影沈碧空二人的想法。
陈靖玄却深知不仅如此。
从他有意识开始，就在某处秘窟受训，直到八岁时，才被送入禁卫秘营。而那秘窟，就在观景城外某地，归莫云愁所有。
同期受训的十人，与莫云愁还以义父子相称，陈靖玄这个名字，都还是莫云愁取的。
说白了，他就是个卧底。
只是多年来，双方一直未曾有过联系，他都快忘了这层身份了，但他知道，这边必然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情况。
此前为躲避三公主运作想入观景城任职，也是因为这个关系。
虽然小时候被洗过脑，但大概入禁卫秘营后也是如此，负负得正了，此前他对哪边，其实都没有那么多的忠诚。
他还猜测过，泽帝想要杀他，是否是这个身份暴露了。
这次途经观景城，他本是不打算见莫云愁的，但既然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了，也不妨一见，当是与过去告别了。
“劳烦两位回去告诉莫大将军一声，午时我们会准时赴宴。”
二人满意地回去报信了，他们不认为在观景城中，会有人拒绝或爽约莫大将军的邀请。
打发了二人后，沈碧空担心道：“靖玄，真的要去赴宴？只怕来者不善啊。”
莫家与皇室联姻，不久前被陈靖玄打杀的三公主，可就是莫大将军未过门的儿媳，现在莫家忽然邀请，他有些不安。
“泽帝是三公主亲生父亲，尚能让我离开，莫大将军连她公公都还不是，何必与我们过不去？”
陈靖玄安慰道。
来观景城前，其实他们就有过相关猜想，还犹豫过，是否要在这里盘桓，最终还是因为横穿北岭的云川古道长达数百里地，前后不着店，毕竟需要补给，才决定进城的。
宴席设在莫家宅邸。
“靖玄来了？久仰大名了，来来来，快快进来，就等你们三位了。”
莫家对三人想必挺重视，莫云愁长子出门来迎，十分热情，完全不像是面对杀弟媳凶手的态度。
可见这要么是怀着必杀之心，让他们虚与委蛇，放松警惕，要么就是打算彻底揭过那件事。
他们很快就来到内堂，见到了莫云愁。
这是个身形挺拔的老者，年过半百，一头华发，却还神气十足，一派矍铄。
和陈靖玄记忆里的，没多大区别。
宴上只开一席，席上已经有数人，是五个年轻男女，还未动筷。
莫家公子一一介绍。
莫云愁不必说，五个年轻人三男二女，都非泽国人，而是来自景国的权贵子女，这般身份，难怪能坐到莫云愁的桌上来。
就不知道介绍他们双方认识，是何用意。
陈靖玄三人抱拳见过几人，这几人态度不算多和善，但也无太多疏离或高高在上，上国权贵鼻孔出气，看不起下国之民的情况倒是没有发生。
酒过三巡。
莫云愁终于提起了邀请他们的意图，开始进入正题：“靖玄，可知道这观景城四年一度的盛景缘来？”
陈靖玄道：“传说是古时仙人手笔。”
“这不是传说，而是事实。”
莫云愁信誓旦旦说道：“千年前，有仙人来此，在云川之中设立了一座水下洞府，那洞府每隔四年，会自行打开一次，这也是观景节盛况的缘由。”
五名景国权贵子弟都姓方，出自景国景南行省的大家族方家。
方家祖上曾是仙门弟子，留有遗笔，言及此地仙人洞府之事，莫云愁这言之凿凿的消息，就是源于此。
且从莫云愁话里得知，过去百年，每次观景节，方家都会派族人过来探寻水府，试图从中获取仙缘，都成惯例了。
陈靖玄毫不怀疑，若非景帝无意南征，方家不敢违抗，只怕这观景城造成了景国之土，也没有东西两国的事了。
最后，莫云愁也彻底吐露心意：“靖玄年纪轻轻，已是一代宗师，前途无限，此地这水府仙缘，合该有你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