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胡亥的禁忌。
又何尝不是赵高的禁忌？
胡亥想让赵高做一头任劳任怨的黄牛。
赵高又何尝不想让胡亥做一条言听计从的忠犬？
今天胡亥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举动，已然让赵高升起了杀心！
但半晌后，赵高还是摇了摇头。
“时机未到。”
朝廷还没变成赵高的一言堂。
一旦赵高暴起发难，他将面对整个大秦的反扑。
届时，赵高莫说篡位，恐怕性命都难保！
“本官已经忍了二十余年，绝不能倒在成功之前。”
“先除所有公子公主，断绝皇室继承人。”
“再灭冯去疾、李斯，一统朝堂。”
“最后夺权篡位。”
“这个顺序，不能乱！”
手中毛笔被赵高一掰两断。
粗粝的木茬戳破了赵高的手掌。
剧痛之下，赵高重回冷静。
深吸一口气，赵高处理起了朝政。
其认真程度，好似这是他的国家一般！
……
夜已深。
李斯放下毛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也不知，这封上谏能否触动陛下！”
看着自己修改过三次的上谏书，李斯眼中尽是无奈。
嬴政在位时期，李斯可谓是位极人臣。
虽然只是左相，但大秦的所有进取性改革都由李斯进行主导。
但随着胡亥登基，这一切却都变了。
身为左相，李斯甚至连见胡亥一面都难。
要知道，胡亥可是得了他的支持，才能顺利继位的啊！
“本相，是不是做错了。”
不由得，李斯再一次反思。
冒天下之大不讳，篡改嬴政遗诏，拥立胡亥继位，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最终，李斯只能无奈摇头。
他没得选！
如果任由扶苏继位，扶苏必然会一上台就推动分封制。
虽然分封制确实会让大秦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
但如此一来，大秦和夏、商、周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这群人呕心沥血一辈子，难道图的只是让这天下进入下一个轮回么！
为了不让大秦重蹈故周覆辙，李斯只能选择帮助胡亥。
可惜……
正哀叹间，李斯突然听到房门嘎吱之声。
下意识的认为是管家来了，李斯随意发问。
“何事？”
“冒昧拜谒，确是有要事相商。”
听到这陌生的声线，李斯豁然抬头，右手更是按在了剑柄之上。
“谁人……是你！”
看到来人，李斯目露愕然。
李斯万万没想到，来者竟会是嬴子婴！
嬴子婴笑而拱手。
“深夜前来，冒昧叨扰。”
“万望李相见谅！”
李斯松开剑柄，笑而起身，拱手一礼。
“见过子婴殿下！”
“殿下登门，有失远迎。”
“请坐。”
右手一引，李斯邀嬴子婴入座。
但李斯的眸光之中却满是震惊和探寻。
身为大秦左相，坐拥关内侯爵，李斯府上的防备不可谓不森严。
外有五百精兵戎卫，内有近千家仆拱卫。
寻常刺客都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入李斯的书房。
但，嬴子婴却做到了！
这是一个只喜欢斗鸡走犬的纨绔殿下能做到的事？
嬴子婴的人设，崩了啊！
亲手给嬴子婴和自己斟了两爵米酒，李斯笑而发问。
“子婴殿下深夜登门，可是有何指教？”
嬴子婴谦逊一笑：“指教可不敢当。”
“本殿此来，是想请李相帮个忙。”
李斯笑容不改的点了点头。
“既是殿下开口，那本相自当尽力相助。”
“只是殿下也知，我大秦律法森严，便是本相也难有多少转圜之地。”
“殿下不妨先说说，究竟是何事啊？”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嬴子婴也不在意，能当上一国丞相的人，谁不是个老狐狸？
嬴子婴当即开门见山。
“这个忙，李相倒是真能帮得到。”
“本殿，希望李相告老！”
李斯：！！！
李斯脸上的笑容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冷冽，和一丝鄙夷。
“未曾想，殿下身为皇室血脉，却甘做赵高的走狗？”
“本相身为大秦左相，自当为大秦效死。”
“能罢免本相的，唯有陛下！”
“一夕陛下不罢相，一夕本相不告老！”
越说，李斯的语气越是坚定。
嬴子婴沉声喝问。
“左相可知，你已是赵高必除的绊脚石？”
“若是仍不告老，李相唯死一途！”
李斯爽朗大笑。
“哈哈哈~”
“赵高欲除本相之心，本相焉能不知？”
“死？”
“有何惧！”
“本相便是豁出全族性命，也绝不会坐视赵高动摇这泱泱大秦！”
说话间，李斯声音无比坚定。
嬴子婴看向李斯的目光颇显复杂。
李斯矫诏扶持了胡亥，做了最为不臣之事。
但他却在胡亥登基之后又屡屡直言上谏，拼尽全力扶正大秦。
在原本的历史上，更是因为接连不断的谏言彻底惹怒胡亥，被赵高趁势处死。
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名被判处腰斩之刑，剧痛而死的人！
嬴子婴很难评价李斯。
但嬴子婴却知道，这样的人是最适合现在的他的盟友！
嬴子婴声音转而温和。
“李相，本殿怎会成为那赵高的说客？”
“本殿劝李相告老，只是希望能给我大秦多留存一些顶梁之柱！”
李斯嗤声而笑。
“若本相身居相位都无法抗衡赵高。”
“待那赵高执掌朝堂，本相便是苟活，又能如何？”
“不过是坐视大秦倾颓罢了！”
举起酒爵，李斯冷声开口。
“本相敬你是殿下，不便口出恶言。”
“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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