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时间和学习强度都不如李长老在的时候，短时间问题不大，但长此以往师弟师妹们的课业成绩肯定会落下一大截，被其余星城全面超越。
“是我疏忽了，明日我也来帮你吧。”苏暮云面露惭愧之色，说实话她真没想到涂苏酥能如此细心。
平日不见涂苏酥来工程帮忙，还以为她不知道去哪玩了呢。
“不用，你们也忙，这里有我就够了。”涂苏酥自信满满。
“可是……”张茶刚开口就被涂苏酥打断。
“可是什么？你不就是文考第一吗？瞧不起人？”涂苏酥故作生气。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要是不听你话怎么办！”张茶连忙解释。
“好办。”涂苏酥眯起眼睛扬了扬粉拳，“先揍趴下，然后考试，不及格再揍趴下，依次循环！”
听闻此言，苏暮云不由一阵恶寒，她已经可以想象师弟师妹们绝望哀嚎的样子。
张茶却是全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口中不停重复两个字:“循环，循环……”
“臭小子，你又发什么疯？”涂苏酥歪头伸手在张茶眼前晃了晃。
“我明白了！”张茶双眼陡然放光，也不解释祭出离恨剑冲天而起。
“莫名奇妙！”涂苏酥撅嘴。
“或许是想到改进方案了吧，最近他一直在忙这个。”苏暮云却是笑了笑，张茶能有今天的成就，她这个做师姐的由衷感到欣慰。
却说张茶，返回山海城之后直接落在银月沙湾，而后取出蜃珠盘膝入梦。
从观海台陈潮生和海蜜互诉衷肠琴舞定情开始，到二人断情绝义，张茶又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观察更加侧重场景的真实度和陈潮生的内心变化，而不再是“剧情”本身。
而当海蜜赶赴南塘之后，意识没有被弹出，周遭一切风吹聚散，化为一片废墟火海。
望向那翱翔天际的巨鹤，张茶知道那脑后悬着太极光轮的正是当代仙宗掌门，亲手覆灭大雷音寺的太武真人！
虽然还无法确定此梦是不是预见，而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张茶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陈潮生！”强行将注意力从眼前的景象中挣脱出来，张茶压低声音一声断喝。
一瞬间，周遭景物全部静止，甚至连火焰都定格，混杂的声浪戛然而止，仿佛整个领域都陷入了沉寂。
“你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声音打破了死寂，这声音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音色却截然不同，低沉厚重宛如潮声。
张茶:“果然是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潮生再次发问。
张茶指了指周围:“首先在之前的梦境中，周围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这不符合梦的特征。”
“哪怕是预知之梦，也不该如此清晰，而我的这个梦，模糊，跳跃，短暂，才是梦该有的样子。”
“其次，这个梦的视角不对，不是我的视角。就算是入梦，我也应该以第一视角重新体验，而不是第三视角。”
“而想造成这种情况，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侵入了我的梦，导致我转换到了他的视角。”
“蜃珠之中真实出现过的只有你、岛主和花纤纤，岛主和花纤纤都活生生在外面，只有你不知所踪，用排除法就只剩你了。”
“所以我推断，之前那些梦根本不是被记录下来的梦境，而是真实的记忆，你的记忆！”
沉默良久，陈潮生幽幽一叹，如禁锢千年的老鬼:“是的，那的确是我的记忆。”
蜃楼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陈潮生应声的时候，张茶还是不禁大吃了一惊。
难怪陈潮生不知所踪，原来竟然被困在蜃珠之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蜃楼弟子吧？”陈潮生问。
张茶点点头:“不错，我是山海苑弟子。”
“山海苑？”陈潮生喃喃咀嚼这个熟悉的名字，半晌才开口，“蜜儿她还好吗？”
张茶当然知道蜜儿是谁，略作迟疑道:“岛主一切安好，或许吧。”
说到最后语气变得不太确定，毕竟海蜜这么多年没有再与任何人结合，谁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放下。
“是我有负于她，她罚我在那些记忆中无尽轮回，是我自作自受。”陈潮生幽幽地说。
张茶终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涂苏酥说出“揍人考试依次循环”的时候，他就跟被雷劈中了似的，顷刻间想到了最适合陈潮生的惩罚方式。
让陈潮生在虚伪的“爱”和决裂的“痛”中无尽循环，站在海蜜的角度，才是对他最合适的惩罚。
而蜃珠中的梦境，恰恰符合这种循环。
“是岛主把你关在这里的？怎么可能做得到？”张茶问，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囚禁在蜃珠内，此等手段他着实无法理解。
陈潮生自嘲笑笑:“怎么不可能？只留魂魄不就可以了吗？”
“啊！”张茶目瞪口呆。
陈潮生:“她把我的魂魄抽了出来，封进了蜃珠，并且我的记忆进行了筛选，只留下了这几段。”
“让我在其中无尽轮回，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带来了不属于我的梦境，我也不会有机会挣脱出来，恢复意识。”
张茶猛一激灵，再一次认识到了海蜜手段。
“其实她已经对我手下留情了。”陈潮生话锋一转。
“手下留情？”张茶茫然，抽离魂魄禁锢蜃珠，在痛苦的记忆中轮回，这也叫手下留情？
陈潮生再次叹了口气:“至少她留下了我们定情的记忆，删掉了水淹南塘的记忆。”
“眼睁睁看着南华被震碎山门，南塘被巨浪吞没，却无能为力，那才是我最痛苦的记忆。”
“一定死了很多无辜的人吧。”张茶语气突然有点慌。
在他心目中海蜜一直是个完美的女人，当然不是会动心的那种，而是伟大的值得崇敬的存在。
对于海蜜，可以无条件信任，只要有海蜜在，就会有安全感。
可是现在，海蜜不为人知的一面悄然呈现在了眼前，其中甚至可能藏着阴暗残忍的部分，这让他感到慌张，仿佛信仰遭到了动摇。
陈潮生沉吟良久，语气中也多了无法掩饰的痛苦:“有些撤走了，但留下抵抗的都死了。”
“我想救他们，可就算我施展自绝七脉增强修为，也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你恨她吗？”张茶低声问，在他看来，陈潮生理应恨死海蜜了才对。
谁料陈潮生竟是摇了摇头:“起初恨，但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张茶不解。
“因为啊，恨总会让无辜者遭殃，那些死在南塘的同门，那些死在阿父刀下的海妖，莫不如是。”
“所以我不想再恨了，我累了，只想安安静静睡一觉。”陈潮生慨然地说，张茶心头一跳，低下头握紧双拳。
“我能感觉到，你心中也有恨，对吗？”陈潮生问。
“是。”张茶颔首。
“一定要报吗？”陈潮生又问。
“是！”张茶再次颔首，语气斩钉截铁。
陈潮生停顿了一会:“唉，随你吧，我又有什么资格教你呢？我只希望你记得，冤有头债有主，不要牵连无辜。”
“晚辈明白。”张茶握紧的双拳却没有半分放松。
陈潮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可以帮我个忙吗？”
“前辈请讲。”
“我真的累了，想好好睡一觉。”陈潮生重复了方才的话。
张茶似懂非懂:“是让我帮你挣脱禁锢吗？该怎么做？”
陈潮生:“很简单，击碎蜃珠，蜃珠一碎，我也就解脱了。”
“啊？”张茶吓了一跳，虽然被困在蜃珠内，需要在爱与恨的记忆中无尽循环。
但至少魂魄得以保全，从这方面讲，蜃珠等于保护壳。一旦击碎蜃珠，魂魄将失去保护，从而消散在天地间，再也没有重返肉身的机会。
至于轮回是否真实存在，这是蜃楼先哲一直在争论的命题，毕竟该命题很难验证。
陈潮生却是洒然一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还有回归肉身活下去的机会吗？”
“可是，我答应了花纤纤……”张茶迟疑。
“纤纤还活着？”这回轮到陈潮生吃惊。
张茶将整件事的原委和盘托出。
陈潮生听后又是惊喜又是痛惜，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蜜儿啊蜜儿，纤纤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对她！”
张茶沉默，这件事他无权做任何评价。
良久，陈潮生才从复杂的情绪波动中稍微恢复:“将蜃珠交给纤纤，我会在这里等她。”
张茶只能答应，无论结果如何，这也算是给花纤纤一个交代了。
“等等，这是你的预知之梦吗？”陈潮生发觉张茶准备退出，突然喊着了他。
张茶扫视周围定格的末日景象，语气艰难:“我也不知道。”
陈潮生严肃警告:“我只是想警告你，如果是预知，千万不要去试图逆转，否则很有可能会亲手酿成结局，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一定要引以为戒！”
张茶不答，只是望向定格在空中的熟悉的倩影，虽然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可不去改变真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