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6章 无极翁

听到这话,李顺眼前顿时一亮,兴奋地道:“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不知这位大师在何处开坛算卜啊?”

“就在城隍庙门口。”

“城隍庙门口?昨日我经过城隍庙门口好几次,怎么没看到啊?”张茶不由大为纳罕道。

“你什么时候去的?”

“大概午时左右。”

“那时候无极仙翁早撤摊回去歇着了。”

“啊?午时就回去了?那他一般什么时候在?”

“这不好说,有时候辰时,有时候巳时,甚至有时候卯时没有结束他就回去了。”

“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张茶不由有些诧异。

“你没听说过无极仙翁卜算的规矩吗?”

“初来乍到,这……我还真不清楚,麻烦顺子哥告知一二。”

“无极仙翁每日只算三卦,过午不测,因此,前来找他卜算的人都会赶在午时之前过来。

而且他名气极大,找他的人极多,要不是打卦的条件不容易满足,否则一日仅有三个名额,早就用光了,哪还等得到巳时?”

“哦,原来如此,那无极仙翁的卦金收的一定很高了吧?”

李顺抿着嘴,笑了一笑,道:“小哥,你想不到吧,那无极仙翁打卦不收诊金,条件是前来求卦者,必须要先讲出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催人泪下的故事?什么才算催人泪下?这事有标尺吗?”张茶不由更为有些诧异。

“当然有标尺,只要你的故事能让无极仙翁落泪,当然就算‘催人泪下’了。”

“还有这种事?”听到此处,张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无极仙翁的癖好竟然是如此‘别致’。

“哎,你们两个,眼里一点活计都看不到吗?来车了,快来接车。”粮行管事从旁边冒了出来,对他们二人高声喊道。

李顺不敢怠慢,向张茶使了个颜色后,便当先迎了出去。

粮行生意不错,粮食有运进的,有运出的,忙忙碌碌了一天,张茶从李顺这里也基本将想要问的情况全部摸清。

眼见天色已晚,而且活计业已全部做完,他便起身向粮行管事告辞。

“小兄弟,你可有籍信?”结账时,粮行管事突然对张茶道。

“籍信?”张茶一头雾水。

他并不是不知道籍信这个东西,而是昨日结账时,管事的也并未向他讨要籍信,今日反而却突然问起这个东西。

“没有。”他实话实说道。

“没有籍信那就麻烦了。”管事眼珠子一转,摸着颌下的那一撮小胡子道。

“怎么个麻烦法?”

“镇子里的规矩是,请人做工必须要找有籍信的人,对于没有籍信的人,这薪酬我们恐怕难以支付。”

“难以支付是个什么意思?”看着那管事眼中闪动的贪婪之色,张茶的脸也渐渐冷了下来。

“意思就是……小兄弟你今天这一天白干了,拿不到一文铜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给你记着帐,倘若哪一天你籍信办好了,过来找我,我会把工钱马上发还给你。”

管事颐指气使,哪有丝毫要记账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赖下他这一天的辛苦钱。

看来这元游缴的人都是一个德行。

“哦?籍信是什么样子?能否让我看看,长长见识,到时候我也好找人办理。”张茶强抑制住心中的怒气,对管事道。

“呶,这就是籍信。”管事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头,得意地递给张茶。

张茶拿着那张纸头,打开来仔细看了看。

这籍信做工颇为精良,一面摸上去甚是光滑,似乎有防水的功效,另一面上用端正的文字。

简明扼要地标注了姓名、籍贯、产业,出生纪年等信息,而且还有一副持有人的画影图形。

他看那张籍信上面的画影图形描绘的正是管事的容貌,明知故问地道:“侯明,可是管事您的大名?”

“正是。”

“好的,知道了,侯管事,您收好籍信,改天我就去办一个。”张茶手中劲力暗吐,然后又将那张籍信还给了侯明。

侯明脸上闪过一丝讥嘲之色,他心道,这乡下来的穷小子,怎会知道籍信哪是那么容易办理的?

这小子的工钱算是彻底落入了自己的口袋,这也算一笔不错的小财了,他将籍信接过,正要重新揣入怀中,但刚一折叠,那籍信在他手中竟然突然化为了粉末。

侯明不禁骇然失色,指着张茶道:“你,你……”

张茶因连心兽法的缘故,可以一拳轻易碎去一颗大树,至于捏碎一张纸片对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对这管事的做法和嘴脸颇为不满,再加上年轻气盛,因此使用暗劲捏碎了那张籍信,却故作惊讶地指着那堆粉末,大声喊道:“哎,侯管事,当心点啊,你的籍信,被风吹没了。”

侯管事看着一地的粉末,眼睛都直了,他就算挤破脑袋想,也知道籍信变成这样一定是眼前这小子动得手脚。

他心中不禁又惊又怕,刚才他所思所想,只有那一笔不菲的工钱,此时方才想起这小子在搬运粮食的时候,所显露出来的那骇人的力气。

他似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但侯明转念一想,他身后站着的是元游缴,任眼前这个穷小子再厉害,无论如何,总不敢跟元游缴叫板。

因此,他厉声道:“你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毁坏籍信,竟敢跟元游缴作对?”

“不对吧,侯管事,刚才我还给你籍信的时候,它还是好好的,籍信是在你的手中没了,你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呢?”张茶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不过声音却冷了下来。

“你,你……”侯管事又气又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小子说的貌似是实情,籍信确实是在他自己手里变成粉末的。

“侯管事,现在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籍信的人,一个没有籍信的人,不给一个干了一整天活的人工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这,这……”

“你刻意不给我工钱,难道真的以为我们山里人好欺负不成?”张茶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升高,一股逼人的气势自内而外散发出来。

他顺手拿起桌上一个陶制的茶杯,掰下茶杯盖子顶端那球形的陶珠,在手中轻轻揉搓,很快那颗陶珠就变成了细灰,如线一般从他指缝流了出来。

看着这一幕,侯管事眼皮一跳,颤声道:“我给,我给……”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等过了眼前这一关,再找你个穷鬼算账,侯管事数出了九百个铜子忙不迭地递到张茶手上。

张茶指着那个杯子问道:“这东西价值多少?”

“五……五十个铜子。”侯管事喏嚅道。

“这是五十个铜子,算赔你的杯子钱。”张茶随手甩出五十个铜子到柜台上,然后扬长而去。

他刚走出店铺不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小声呼唤,他回头望去,见是李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小哥,你今天可闯了祸了。”李顺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好心地提醒道。

“怎么了?”张茶不动声色地问道。

“元氏粮行是元游缴名下的产业,粮行的侯管事原先就是元府的一个账房,他跟元府的人来往极其密切,小哥你今天得罪了他,怕他会向元游缴禀告,向你报复。”

李顺附在张茶的耳边,小声地道。

“我又没有为非作歹,怕他何来?”张茶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哎,小哥,你没有籍信,又在镇子里逗留,他们随口编个理由都能治你的罪。”李顺有些急道。

张茶虽然出林的时日尚短,但这段时间的亲身遭遇再加上所见所闻,让他对林外的人情世故也了解了不少。

他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仔细想了一想,李顺说得的确大有可能。

因此,他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低声道:“哦?这样啊,顺子哥,不知道这籍信要到哪里去做?做起来难不难啊?”

“小哥莫非是想办理籍信不成?”

“正有此意。”

“切,侯管事是忽悠你的,籍信哪有那么好办?俺来桃林镇三年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籍信呢。”

“哦?这是为何?”

“籍信的办理地点并不远,就在城北的游缴衙署,不过要想办理籍信却极是麻烦,不仅需要田契、房契等证明材料。

还需要乡正,里正,亲至,一一甄别,确定材料的真伪之后方可办理。”

“哦!原来如此,对了顺子哥,咱桃林镇辖制之下最远的地方是在哪里?”

“最远的……叫……叫墟里,距咱镇子有两百余里的路程,你问这干啥?”

“没事,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小哥,今天发生了这事儿,俺建议你最好赶紧离开桃林镇,如果你一定还要在镇子里面呆着的话,就去城隍庙,元游缴一般不会去找城隍庙的麻烦。”

“可我没有籍信,城隍庙怎么会收留我?”

“温有秩跟元游缴不同,他对咱们穷人很好,城隍庙中有些房屋就是专门庇护穷苦百姓的,无论你有没有籍信,只要你不为非作歹,城隍庙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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