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1章 气急败坏

风橇上方,被充作风帆的那两件破衣服几近撕碎,正在燃烧,风橇底下还冒着森森的寒气。

就是这么诡异的一架破烂风橇上,居然驮着两个被烟熏火燎得混身焦黑的少年,其中坐在前面,抱着桅杆的那个小子,还正在歇斯底里、气急败坏地吼叫。

风橇一头扎入了崩碎燃烧的麒麟楼。

从声音上便能够判断得出,这架破烂风橇先是楼中翻滚着摔得粉碎,再被火焰引燃,烧成了一团火球,最后与倒塌的麒麟楼彻底一齐粉身碎骨。

遁地阁中。

“扑通扑通!”

张茶和手小欠两人滚落在地。

张茶揉着狠狠摔落在地的后面,抬起了被烟熏得黑呼呼的脸,看向了面前这位从天而降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他本来以为自己和手小欠是真死定了,却怎么也没能料到,两人居然被宫北救了下来。

张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碰上了宫大人,但也注意到整座地下兽笼中已经撤得干干净净,一个人都不剩,只留下了这位宫大人。

张茶不敢以为宫北是专门在等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受宠若惊地一礼说道:“草民谢宫大人救命之恩。”

“喀噔”一声,遁地阁开始稳定上升,宫北注视着下方燃烧着的兽笼,没有回答。

张茶便壮着胆子,又小心地问道:“宫大人,柯大人怎么样了?”

宫北没有回答,平静无波地说道:“树砍得不错。”

张茶的脸上立刻升起了绚烂的笑容,有几分自得,更有几分自豪,拱手有力应道:“幸能未辱大人之命。”

宫北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地下兽笼,略一点首,张茶心想,这位宫大人的心情看来不错,柯大人肯定是被顺利救出来了。

可为什么地下兽笼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偏偏被我碰上了他?难道说,这位宫大人是在特地等我?

就因为我砍了炎魔妖树,这位宫大人便留守在最后,屈尊降贵地等着我?

斗胆猜想到这里,张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再看向宫北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感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这面子也实在是太大了,这位宫大人也太仗义了。

精神一松懈,张茶才觉出了身体如山一般的沉重,从里到外就没有不疼的地方,简直疼得撕心裂肺,疲累得想死。

张茶再难站稳,摇晃着靠墙坐了下来,可一看到瘫坐在自己身边的手小欠,那一肚子在风橇上没冒完的火气便又全跑了出来。

“你是怎么搞的,挺大个机关师,绑个风橇居然连着陆都不行,还让我选怎么个死法,我选现在把你从遁地阁里一脚踹下去,先摔死再烧死。”

手小欠沉默半晌,说道:“没有办法,当时的条件和时间都不允许我将风橇造得更完善了。”

张茶大恼道:“这算什么借口,要不是有宫大人在那等着,咱们俩坐着你绑得那个烂风橇,根本就算冲出来也是死路一条。”

手小欠却抬起眼睛,认真地说道:“你说过,我们不会死。”

张茶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噎死。

手小欠又正色说道:“而且,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的运气就开始变好,所以我也相信,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死。”

他接着认真地说道:“事实证明,我们确实没有死。”

张茶火冒三丈地暴躁吼道:“我说的什么算过命,什么万中难寻权倾天下大富大贵的,都是瞎编,瞎编的瞎编的,骗你的知不知道。”

可是,手小欠却一直郑重地看着张茶,一副“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就是万中难寻权倾天下大富大贵的贵命”的模样。

张茶被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坐在那里,满脸黑污,混身肮脏,狼狈不堪。

手小欠坐在一旁,同样一脸黑污,混身肮脏,狼狈不堪。

两个人坐在一起,活脱脱就像两只刚遭了山火的野猴子,大眼瞪小眼,一时竟无言以对。

空气安静了良久之后。

张茶终于再也板不住了脸,盘坐在地,双手撑膝,低下头,干哑地“嗬嗬”笑了几声,又突然抬头伸手,重重给了手小欠的肩膀一掌,哈哈大笑了起来。

“混账的,咱们俩到底活着出来了,活着出来了,哈哈哈哈……”张茶那富有感染力的豪放大笑荡在遁地阁内,是那样的畅爽欢悦。

手小欠疼得闷哼了一声,险些被拍得瘫倒下去,但是,他再次抬起眼来看向张茶,眼中也滚动着不尽的激动光芒。

这时,宫北手里的“蜃海”中响起了秦雪山的声音:“宫大人,请问何时开启飞湮寂灭阵的镇毁之力?”

宫北稳立在遁地阁中,注视着下方熊熊燃烧着的地下兽笼,平静说道:“现在开启。”

秦雪山沉声应是。

听到这两句对话。

张茶收了所有笑意,神情肃穆,终于要开启飞湮寂灭阵的镇毁之力了,这座飞湮寂灭阵的最终极术力。

一旦启动飞湮寂灭阵的镇毁之力,整座地下兽笼中的一切都将化为齑粉。

张茶和手小欠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遁地阁的那面琉璃壁外,只见到,下方的整座地下兽笼,已经连成了一片可怕火海。

那头如此强大的森宫混沌兽,现在会在哪里?

嵌在石壁内的遁地阁持续上升,下方火海烈烈熊燃,站在遁地阁阁中向下俯视,便仿若站在万丈绝壁之上,向下俯视众山。

在一片静寂之中,自地下兽笼顶部石壁上,无声而恢弘地亮起了一幅巨大繁复的法阵。

这幅法阵如此巨大,巨大到覆盖住了整座地下兽笼的顶壁,其上每一笔粗大的明亮法阵线条,都足有一座雕石拱桥的大小。

每一座雕石拱桥大小的粗大线条之中,又有着不计其数的小型法阵,整座法阵神光耀眼,神圣威严,那些小型法阵,不断以着极其晦涩的规律依次亮起。

整座法阵的光芒越发鼎盛,几近使人不可直视,最终,法阵的光芒盛至了极点。

法阵上渐渐纠缠幻化出了一个巨大的龙头,这个巨大的龙头若隐若现,有如潜于云雾之中。

隐时仙意氤氲,现时纤毫毕现。

它缓缓地张开了硕大的龙口,仿若饮水一般,挟着无上的威势,自上而下,将整座地下兽笼含下。

滚滚浓烟和烈烈巨焰,一遇到硕大龙口中的术力气息,便发生了极不正常的剧烈颤动。

浓烟和巨焰颤动着,撞击着,挤压着,竟然化成了一大片极细碎轻浮的尘土,最后全数被巨大龙头吞噬殆尽。

张茶盯着下方火海的内层麟盾西北阵枢方向,双手死死地撑在遁地阁琉璃壁上,紧握成拳。

墨门。

墨门还在那里,墨门会不会有事?

张茶向来认为墨门极为坚硬,不畏世间任何兵刃,但是,在如此强大的术力之下,它真的能撑得住吗?

张茶心头一阵紧缩,看到巨大龙头向地下兽笼下压的速度看起来很慢,实际非常迅速,带着势不可敌的压倒性力量,将浓烟火海全数吞噬。

火焰山上的滚滚浓烟被吞噬,烈燃的火焰被吞噬,高大茂密的森林被吞噬。

就连麒麟楼,雕石拱桥,也在巨大龙口的术力气息之下,化为了粉末,被巨大龙头尽数吞噬。

仅在短短几息之间,整座地下兽笼便仿佛经历了一场超级清扫,火焰森林,麒麟双盾,麒麟楼等建筑,全都消失了。

巨大龙头将地下兽笼中的所有一切都吞噬得一干二净,龙口完全触及地面之后,地下兽笼顶部石壁上的巨大繁复法阵开始渐渐失去光芒。

法阵粗大线条内的那些小型法阵,有如明灯一般盏盏熄灭。

整座巨大繁复法阵黯淡了下去,随之,巨大龙头的光芒由盛渐暗,只在几息之内,便由实化虚,由虚化无。

整座地下兽笼都渐渐暗去,彻底化为了一片黝黑无底的无边黑暗。

“墨门,墨门,咳咳……”张茶无声地颤抖低喃着,眼中颓唐痛意,低头咳了几声,竟又咳了口鲜血出来,身子晃了几晃。

手小欠一把扶住了张茶,目色沉重,却根本无从安慰,这时候,宫北平静地说道:“那柄石剑不会有事。”

张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地重复道:“墨门不会有事?您是说,飞湮寂灭阵的镇毁之力不会伤到墨门?”

张茶只觉得激动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问道:“真的?您说的是真的?”

宫北却不再理会他,张茶喜悦得像个孩子一样,险些跳了起来。

墨门没事。

墨门可是斩世刀,可斩世间万物的神器,术者的噩梦,怎么可能反被术力给摧毁了。

可张茶还没有高兴多久,看着下方漆黑一片的广阔深洞,又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来,脱口道:“可是,宫大人,这下面那么黑那么深,我怎么能把我的墨门找回来?”

宫北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连看都懒得再看张茶一眼,冷峻威严的脸上,满是大写的“关我什么事”。

秦雪山带领着众将士,等候在遁地阁入口处,秦芸蔓坐在人群后方的台阶上,怀中抱着那个三豆豆荚,神情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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