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6章 淋淋漓漓

张茶向着他们一礼,他们便也向张茶恭敬回礼,站到了一旁,神情各色地看着张茶。

张茶看了一眼地上大木盒中摆放的笔墨,走过去,挑了根最粗大的毛笔,饱蘸了赤血墨汁。

然后,他“蹭蹭”几下顺梯爬到柱上,看着柱上的法阵,略一沉吟,就要落笔,却在半途中又停了下来。

张茶看着眼前糊成了一团的法阵阵图,心里忽然一动,想道,秦将领只是让我来修阵枢,可又没说让我怎么修。

现在想起来,自己之前修内层麟盾阵枢的时候,秦将领对自己也同样没有任何交代,最后事实证明,自己随着自己的想法去修,无一不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张茶便目色一定,振臂挥毫,落笔写阵,赤血墨汁淋淋漓漓洒落满地。

张茶豪放挥笔,有如白鹄展翅,收放自如,写得酣畅淋漓,站在梯子下面的书佐们仰头看着张茶,一个个瞠目结舌。

哪个誊修法阵的书佐,不都得严格按照原本的阵图来画,一笔一笔小心勾勒,半点儿差错也不能有。

可眼前这位是个什么情况,他这哪里是修,这明明是重写了一幅法阵。

这位张茶所修的法阵,跟下面原本的那幅法阵根本没有半点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竟然总是觉着,张茶写的这幅新法阵,居然还把底下的那幅正牌法阵比得像幅赝品一样。

张茶写得不但痛快,还快,他“刷刷”几下就把这根殿柱上的法阵写完,跳下梯来,又向下一根殿柱大步走去。

众书佐们都瞪着快要掉出来了的眼珠子,跟在他的身后。

张茶再用笔饱蘸墨汁,爬上梯子,再写法阵,写完跳下来,再去写下一个,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张茶就修完了七座阵枢。

跟在张茶后面几乎一溜小跑的书佐和侍卫们,一个个震惊地张着大嘴,加起来一起都能吞进去几斤鸡蛋。

这位张茶誊修法阵的手法如果不是太儿戏,就是太神仙了,他们原计划能在两个月里修复这八座殿柱阵枢,就已经烧香拜佛了。

可这位张茶,居然连两刻钟的时间都没用上,就要全都修完了,领域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誊修法阵的书佐?他其实真是一位境界高深的大阵师吧。

可他的识海真的半点开窍的迹象也没有啊,最后一座殿柱阵枢前,陈老书佐带着两个徒弟,正站在殿柱下等候张茶。

尽管陈老书佐不是第一次见张茶这么修复法阵了,再次看到张茶这大开大合的誊修手法,还是惊如天人,不可想象。

张茶信步走来,向站在殿柱下同样张着大嘴的陈老书佐拱手一礼,微笑着问道:“陈老书佐,您的伤好些了没有?”

陈老书佐连忙闭上了大嘴,堆起了满脸的谄媚笑容,颤颤巍巍地向着张茶回礼说道:“托罗公子的福,老夫的伤不妨事,居然劳公子挂心,老夫真是诚惶诚恐。”

张茶一笑,向着陈老书佐再一礼,谦和地说道:“您老实在言重,直是折煞晚辈了。”

在陈老书佐等人崇敬的目光中,又向殿柱下走去。

张茶握着粗大的毛笔,爬上最后一根殿柱,如法炮制,一气呵成的在殿柱上写出了一幅法阵。

然后,张茶跳下梯来,再返身走近殿柱脚下,弯下身,用笔尖轻轻地勾勒出了最后一笔。

“嗡”然一声鸣响,张茶直起身,稳定地向后退出两步。

八根殿柱上的八幅巨大法阵逐次亮起,光芒大盛,无不腾然有力地盘绕在殿柱之上,如龙如兽。

外层麒盾的八座殿柱阵枢,竟如奇迹一般全被如此快速地修复了,一阵不能置信的呼声响起,继而又彻底变为了轰动四方的盛赞。

“这怎么可能……居然这样就全修好了。”

“修好了,这位张茶公子真的把外层麒盾修好了。”

“鬼斧神工。”

“这简直就是神迹,堪比大阵师的手笔。”

“世上竟真有能如此誊修法阵的神人。”

大殿中众人看向张茶的目光,再也没有半点质疑与异样,彻底变成了尊敬与仰慕。

这位张茶公子誊修法阵的手法,直是彻底刷新了我等的认知,实在太让人震惊,难怪秦将领这么看重他。

张茶把笔交给了一位侍卫,转过身来,看向了台河。

台河注视着术力丰沛的八座殿柱阵枢,满脸欢欣,向着张茶一拱手,说道道:“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足下并非阵师,真是落笔如神,实在佩服。”

张茶从容一笑。

这时,一个军士从大殿外大步进入,向台河恭敬一礼,说道:“台都尉,外层麒盾既已修复,我等是否可以下去开始重建兽笼了?”

台河微笑说道:“看把你们急的,再等一会儿,我和这位张茶公子先下去巡视一周,确定一切无恙之后,你们再下去。”

军士恭敬应道:“遵命。”

张茶看着这个斗志昂扬的军士退下,简直满脸无语,好嘛,原来这帮家伙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把阵枢修好了。

原来自己是让秦将领给套路了,罢了罢了,管他那么多的,我只要能把墨门取回来,还有银子拿就行了。

台河微笑着靠近过来,低声道:“你的那柄石剑并非凡物,就连飞湮寂灭阵的镇毁之力都不能损伤,为了替你保密,秦将领特意命我悄悄带你取剑,不要惊动他人,请你随我来吧。”

张茶万没想到秦雪山居然这么细心,微笑着拱手说道:“烦请台大哥回去代草民多谢将领体恤。”

台河牵来了两匹马,带着张茶再次踏进了遁地阁,遁地阁阁门关闭,稳定地向下沉去。

这座偌大的地下兽笼,便再次出现在了张茶的面前,虽然仍旧那样深远壮观,却已然变成了一片空荡。

尘归尘,土归土。

麒麟楼没有了,雕石拱桥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土地平坦坚实,一马平川,唯有一座高大的外层麒盾坐落在其中,照得整个地下兽笼明亮如昼。

张茶站在遁地阁中,俯瞰着这座地下兽笼,谁能想象得到,昨天就在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那般激烈的大战?

森宫之术催生出的那座恐怖森林。

那场仿似足以焚天的大火,那颗将所有一切都吞噬一尽的巨大龙头。

记忆中的一切影子都仿佛鲜活了过来,与眼前的这座地下兽笼重合为一体,再次浮现在了张茶的眼前。

张茶不由得无限感慨。

遁地阁很快稳当落地。

张茶和台河两人骑上马,在空荡的地下兽笼中一路奔驰,很快到达了内层麟盾西北位阵枢曾经所在之处。

几乎没用太过费力寻找,两人便遥遥地看到了浅插在地面上的墨门。

台河注视着这柄通体漆黑的拙朴石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冰湖湖底见到它时的情景。

第一眼见时,这柄石剑便不似凡物,它虽然沉默拙钝,却仿佛凝聚了天地间至坚至重的力量,宛若山峦!

便在这时,张茶已经跳下马,拎着请台河临时帮他找来的一卷麻绳,向墨门走去。

张茶稳步走到那柄石剑的面前,难抑失而复得的喜悦,用手抚了抚剑肩,然后握住剑柄,一下轻松拔出石剑,再有力抡起,将其扛在肩上,转身向台河走来。

台河注视着张茶,不由得心想,如此年轻的少年,肩扛着这么惊人的硕大石剑,看起来却竟然没有半分违和之感。

只见少年石剑,英姿威武,仿如主人与石剑已然相伴了千年万年,契如一体。

张茶微笑着走到了台河面前,又转过头去,向深远辽阔的地下兽笼里多望了几眼,原本最中心处的那座圆形石坛也已经不见了。

张茶想着那头伏在笼中酣睡的火红小兽,还有那两株射出树叶的小嫩树,不由得唏嘘问道:“森宫混沌兽,是不是必死无疑了。”

台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飞湮寂灭阵的镇毁力一旦开启,整座地下兽笼都不可能有生灵存活,就算是森宫混沌兽也不能例外。”

张茶轻叹了口气,又宝贝地摸了摸腰侧绑着的单豆大豆荚,炎魔妖树和那如山如海的宝贝豆荚们,也已经全数付之一炬。

很可能自己的这个大豆荚已经彻底成了绝版了,价值惊人。

张茶就地用麻绳给墨门简单绑了个剑套,再将墨门背负在了身后。

台河带着张茶再次乘着遁地阁回到了地面,走了麒麟殿的后门,送张茶坐上候在门前的一辆马车,奔返而去。

车轮声枯燥的辘辘响着,更显天地高远静谧。

张茶神情平静地坐在马车里,看了一眼脚下的墨门,又看向了车窗外北荒寒地的苍茫山景,终于觉得心胸中的这一口气平和了下来。

不过短短的两天,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真是好像做了一场奇幻而惊险刺激的梦。

等晚上庆功宴后,自己就能回打铁铺去了,一想起回家,张茶的目色便更深了几分。

也不知道柯子平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难道这么多年里,武叔真的竟然对自己隐藏了那么多的秘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