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9章 不是巧合

张茶直直地看着地面,只见老者稳坐的身影投在昏暗的岩地上,雄伟高壮,就像黑夜之中的巨人,很显然,自己与这个老者的相遇,绝对不是巧合。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早在大半年前,北靖营里时,秦雪山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天赋,认为此事非同小可,便不动声色地告知了这个老者。

那么,这个老者究竟是谁?他究竟为何而来?

难道他说要收自己为徒,本来就是真的,最重要的是,他把一切都告诉了自己之后,会不会强迫自己去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张茶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谨慎,可现在,他明白自己还是太过鲁莽大意了,自己并非术者,所以对这个半吊子的阵师天赋从来都没有加以过重视。

在北靖营里,自己的这个天赋立下了大功,自己也只以为是在修复那些法阵而已,甚至于当自己感觉到异常时,还自欺欺人地欺骗了自己。

突然之间,张茶冰冷地明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人的面前,自己都绝对不要显露出这个天赋,才是真正正确的选择。

一直以来,自己都太小看自己了,张茶知道,这份觉悟来得实在太晚。

他沉默着盘坐在地,安静注视着地面上老者同样安静沉默的影子,一种有如冰结一般的森寒恐惧,慢慢地爬上了他的心头,冻住了他的身躯。

张茶嘶哑地艰难说道:“我要告诉你,只要我不愿,便一笔一划都不会给任何人写。”

老者微笑地看着张茶,目光中现出了一道欣赏与疼爱:“雪山对你的印象很不错,现在看来,你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利害之处。”

老者又眺望向了夜空,缓缓地说道:“老夫也什么法阵符篆都不需要你来书成。

“事实上,那些足以毁城灭国的法阵符篆,就算可以书成,世间也罕有足够的术力将其激发,你也用不着这么紧张。”

张茶满身冷汗,仿若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了一根细小的浮木,颤抖着嘴唇问道:“您的意思是说?”

老者温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再次捋了捋胡须:“直到现在,你的天赋和那柄石剑都是罕为人知的秘密,老夫也会为你保密的。”

张茶的呼吸一滞,他又不敢置信地低声问道:“就算不拜您为师也行?”

老者温和说道:“拜不拜老夫为师,当然都是你的自由,不过,拜老夫为师,可是真的有很多好处喔。”

张茶抬起头来看向了老者,缓缓问道:“您是真的想要收我为徒?”

老者捋须点头,“老夫是真的想要收你为徒。”张茶直视着老者的双眼:“可是您说过,我的先天天赋不在识海,恕我直言,阵道符道对我而言只是爱好,我也志不在此。”

老者再次点头说道:“这个老夫知道。”

张茶拳抵地面,止住颤抖,继续说道:“请您恕我再斗胆直言,我真正想拜的,是一位大修行武者。”

老者却有些奇怪,问道:“哪一个修行武者会比老夫更好?”

张茶倒被老者问得怔了怔:“晚辈修得是武道,拜师当然得拜一位修行武者,您可是一位大阵师,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老者奇怪说道:“谁说阵师便教不得修行武者了?老夫的大徒弟不就是修行武者?再不济,你有什么不明之处,去问他不就行了?”

张茶简直瞠目结舌,不能置信地说道:“什么?您还真有个修行武者的徒弟?”

老者者一脸奇怪地反问:“这很奇怪?”

张茶张着嘴呆傻了半天,终于镇静了下来,又小心问道:“那您大徒弟是一位什么境界的修行武者呢?”

老者捋了捋胡子,正经地回想了想,说道:“哦,我已经有些年没有见他了,不过上次见我时,嗯,他好像是上阶一线天,正要破境晋为大师境界。”

张茶大睁双眼,嘴又张得能含得下一颗鸡蛋。

什么!

这位老人家居然说他徒弟是上阶一线天的大修行武者,还正要破境晋为大师境界。

老者笑眯眯地看着张茶,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拜老夫为师?”

张茶垂下目光看向了篝火,又时不时地偷窥老者一眼,一身冷汗流下又消,消去又流。

这个老头突然凭空出现,虽然很可能是与秦将领相识,但谁知道究竟是什么底细?

他便小心问道:“晚辈多有冒犯,斗胆请问您是何方人士,尊姓高名?”

老者侧首说道:“这你大可放心,老夫并非歹人,乃是学宫人,姓吕。”

张茶听了,不由得又偷偷打量了老者两眼。

难道说,他会是吕客?

分号遍及乾门天下的吕记符篆行的大东家?可自己也没听说过吕客有一个大修行武者的徒弟啊?

不行,这个老头的来历实在太过诡异,自己不能轻下决定,还是找武叔拿个主意吧。

张茶便抬起头来,认真说道:“前辈,拜师不是小事,我得回家去与家中长辈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老者微笑道:“好,老夫陪你一起下山。”

天才蒙蒙亮,张茶便回了打铁铺,他把墨门卸在院里,敲响了武叔的房门。

武叔披件棉衣打开房门,意外地发现张茶的表情有点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张茶进了房,坐下安静了一会儿,才把在巨石左峰上遇见老者的事情完整告诉了武叔。

武叔思忖了片刻,问道:“你说他说自己是学宫人,姓吕,是一位大阵师,还用一把竹戒尺?”

张茶身上的一道道血痕还要命地疼着,点了点头。

武叔也坐了下来,说道:“不可能是吕客,我没听说过吕客用过什么戒尺。”

他皱了皱眉,又抬起头来:“他还说他的弟子有可能是大师境界?整个乾门天下,只有学宫八院的弟子中,才有大师境界的强者。

“别的不说,只说仅是罗汉镇北军秦雪山,也不可能会有如此通天的本事,竟能与高在云端的学宫八院人相识。”

张茶苦思说道:“我也觉得他说得玄乎其玄,可他能和寒殇阵禁制相抗的境界在那里放着,我没法不信。”

武叔又凝重问道:“他说你的天赋是叫做昱世之力?”

张茶点了点头:“武叔,您知道这昱世之力是怎么回事吗?”

武叔略作沉吟,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昱世之力,但是如此说来,你这天赋确实不简单。

而且看来,他也只能是与秦雪山关系不浅,才能得知如此之多的内情,好在秦雪山还是值得一信的。”

他抬起头来,正色说道:“那位老前辈现在在哪里了?你带我去见一见他。”

张茶说道:“他现在在东桥街里的一家酒楼里等我,我这就带您去。”

张茶和武叔一起向东桥街而去,很快到了老者休息的酒楼,两个人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雅间门前。

武叔听了张茶的描述,知道其内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又似乎是一位老夫子,便在门前整了整仪容,以示尊敬。

可是,他才刚扶了扶发冠,便与张茶一起听到房内隐隐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鼾声,里面的老者竟然已经睡着了。

张茶示意武叔先等一下,自己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房间里,一桌满满的菜肴全数空空荡荡,空盘子层层叠叠摞得老高。

地上滚着九只空酒坛子,全都滴酒不剩。

张茶心想,这些饭菜都足够让八九个人吃饱,这位老爷子的身体可真是不错,是比自己都能吃能喝。

只见到这位饭量大得惊人的老者,正歪头倚坐在椅上,神态安详,睡得鼾声连连,张茶安静看着老者疲惫至极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了几分怜悯。

他便抬步到了房中床前,伸手拉过被褥铺开,打算小心把老者叫醒,扶他到床上好生休息一会儿。

可是,他手中的被褥才拉到一半,便突然有一只颤抖的大手扳住了他的肩膀。

张茶转过头去,赫然看到武叔满脸都是震惊得快要上了天的神色,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出了房间。

武叔拖着张茶,脚步疾疾如雨腾腾如雷,一直把张茶带到了酒楼楼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楼大门,又慌张地拐进了一处僻静的胡同里,这才停了下来。

张茶看着武叔满脸赤红,也不知道是跑累的还是紧张激动得直喘粗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武叔,怎么了?您认识他?”

武叔喘息着点了点头。

张茶回头望了酒楼方向一眼,恍然大悟地说道:“您的意思是,那个老阵师是个骗子,咱俩千万别被他缠上了,现在快走?”

“咚。”张茶一个没防备,便挨了武叔狠狠地一记头锤。

张茶捂着脑袋转过头来,恼怒地说道:“您有话好好说,打我干什么。”

武叔终于喘匀了肺里的这口气,大怒道:“不知死活的小子,怎么敢这么出言不逊,你知不知道那位老人家到底是谁。”

张茶疑惑地摇了摇头,不过,他跟着武叔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见到武叔有过如此异常的激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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