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5章 眼睁睁

手小欠略微思索索了一下,认真说道:“我现在确实急需用钱,那便一人一半。”

张茶满脸无语的好笑:“你这小子,那还跟我客气什么?既然正好有用银子的地方,就全都拿去用好了。”

手小欠摇了摇头,说道:“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你仗义,我就占你的便宜。”

张茶笑道:“还占便宜,搞得像分赃似的……行,那就一人一半,一半你够不够用?要是不够,我那一半你便也拿去,就算借你的。”

手小欠又想了想,这一次没有推辞:“好,那我便不客气,先借用了。”

手小欠和张茶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

金光道缩坐在张茶拖着的雪橇上,听着两人把几千银子像玩似地让来让去,简直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难怪手小欠五年以后会是帝国级的大金主,这五千两银子是说弄到手就弄到手了啊,哪像自己一天天地为了挣点银子,得费那么大的劲儿啊?

唉,要想能修得起元龟,自己还得继续熬啊,这时,金光道忽然感觉到,有一根尖锐的树枝刮住了自己的破棉裤,破棉裤便一下子拉出了一个口子。

几块白花花的银子顿时从棉裤洞里滚了出来,金光道一惊,赶紧一手捂裤子上的破口,一手去接银子,可却只接着了一块银子。

张茶与手小欠交谈着,拖着雪橇继续前行。

金光道便眼睁睁地看着另外几块银子全滚落进了草丛,他立刻急得大叫道:“恩人恩人,停一停,麻烦你停一停,我掉了东西,我掉了东西。”

张茶停下脚步,回头一看,金光道瘫坐在雪橇上,一副疼痛又艰难的模样。

张茶便放下了牵绳,问道:“掉什么了?掉哪了?我帮你捡。”

金光道刚刚才向张茶说自己“身无分文”,装完穷,现在哪敢让张茶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银子?

他便忍着疼,连忙从雪橇上爬起身来,讪笑着连连说道:“不劳恩人,不劳恩人。”

张茶还以为是金光道的王八壳掉了,以为金光道太宝贝自己的乌龟混账,不愿让外人碰触,便没再坚持,等他自己去捡。

金光道咬牙忍着伤疼,像毛毛虫一样蹭着探出身,艰难地伸手往草丛里摸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张茶却看到,金光道的元龟正好好地挂在他的身前。

而且,随着金光道的挪动,张茶又看到,又有两块银子从金光道裤腿上的破洞里掉了出来。

金光道有所感觉,慌忙又伸手回来捂裤子,结果刚拣回来的两块银子也从手里露了出来。

张茶看着金光道满头大汗,顾头不顾腚的狼狈模样,目光中生了几分玩味,这个老小子真是深藏不露,挺富呀。

什么张嘴闭嘴救命恩人要报恩的话,自己倒真的没当真过,可身上有这么多的银子,还跟他哭穷,想占他那几钱散碎银子的便宜。

金光道感受到了张茶的视线,跪爬在草丛前,动作停了下来,他垂着头,愣怔地看着地面上的几根草枝半晌,终于无力地松开了手里的银子。

然后,他艰难地转回身,在张茶面前深深地伏跪了下来,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来。

张茶冷眼看着他的这副模样,说道:“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

金光道埋头伏在那里,颓然地缓缓说道:“光道自知愧对恩人大恩,罪无可恕,无话可说。”

张茶平静说道:“我带你下山,不过顺手而已,当不起什么大恩,你的银子自是你的银子,本也与我无关,只不过既然你有盘缠,也就不必我多余破费了。”

他说完,便一扯雪橇的牵绳,转过了身去:“把银子捡起来收好,坐上来走吧。”

金光道万万没有料到,张茶居然如此大度,全然不与自己计较。

但是,张茶的语气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亲切温和,字字冰凉疏离,就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头,是那么的疼痛。

金光道额头深深触地,颤抖着双唇,突然说道:“不,我有话说。”

张茶却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不耐地皱了眉,就在这时,金光道艰难地直起了半身,伸出手来,缓缓地从脸上扯下了胡须等物。

竟然呈现出了一张五官干净的年轻脸庞。

张茶看了一眼金光道的真面容,不由得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料到,他居然是易了容的,还这么年轻,瞧着也就二十多岁。

“恩人大恩,如同再造。”金光道长身跪在那里,一字一句地说道,“光道自知猪狗不如,不配再污恩人的眼晴,只乞望最后能以真实面目面对恩人,说几句真心话。

恩人若是不再相信我,便请就此把我抛在此地,也是我咎由自取,毫无怨言。”说完,他便深深地伏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

张茶面无表情地拖着雪橇,看着金光道愧疚的模样,说道:“我说过,用不着你感激,也用不着你抱歉,都会把你安全带到官驿。

看在你坦诚相见的份上,若还是执意有话要说,好,我可以听一听,但你也看见了,我这人心情好时怎么都好说,可要是上了脾气,就没什么耐性,手底下也没有什么分寸。

一旦被我发现,你再敢打半点歪主意,我都会亲手赏你一顿好揍,再扔在这里喂给豺狼,你瘦虽瘦了点儿,可这山上狼群饥肠辘辘,想必还是很受欢迎。”

说到这里,张茶的语气冰冷了几分:“到底是想说,还是想走,我劝你想好了。”

金光道伏在地上,听着张茶语中的森寒不善,微微发抖。

“我明白。”然而他深吸了囗气,强自镇定了下来,说道,“但凡恩人认为我有半句欺骗或居心不良,我都心甘情愿葬身此地,绝无半句辩解。”

张茶看着他,不再言语,让他说下去。

金光道便继续说道:“小人乃是鹿州人,五岁那年被术部衙门测出有卜天之术的术者天赋,可惜行道艰难,直至如今已经年有二十六岁,仍是下阶境界。

但是,我五岁那年被术部衙门评测天赋之时,识海激荡开窍,元龟破裂,卜出了今生的第一卦,便看见了业火焚世的那一日。”

听到这里,张茶不由目色微深,说道:“业火焚世一事,真是你卜出来的?”

金光道神情肃穆,点了点头:“是,自我懂事起,便一直希望能再卜出一卦天卦,寻求破解业火焚世之途,可是不奈家传元龟已经大损,唯有修复之后方能再次祭起。

我为了找到修复元龟的办法,便奔走四方,终于在坤门孙国寻得了一位敢于接手的大师,他告诉我,修复元龟需要大量天才地宝和银两,这些年来,我便又为此一直四处筹集银钱。”

说到这里时,金光道的语声艰难苦涩了几分:“只是,我实在势微力薄,足以凑齐银钱的那一日太过遥远,平日便养了些小意贪财的习惯,才藏起了这些银钱不敢相告。”

他停了下来,艰难地将身上的银子全数解下,如数放到了身前雪橇上:“但是不论如何,我都不该如此狼心狗肺。”

金光道无颜直视张茶,再次深深地伏下身来:“我对不起恩人的大恩大德,不不敢乞求恩人宽谅,只求您能收下这些银子作为赔罪。”

业火焚世此等涉及世间生死存亡的大事,必为天卦,绝不是一个普通下阶境界的卜天术者有能力卜出来的。

张茶微微皱眉,沉吟说道:“据我所知,业火焚世的卦象可不是什么小卦象,你这境界能卜出天卦?”

金光道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唯有大师境界的卜天大术者才有能力卜出天卦,但是,我也一直相信自己最初卜出的那一卦,便是天卦。

我的境界之所以如此之久也没有突破,只不过是机缘未到,他的语声更坚定了几分:“我绝对有这个天赋。

只要修复了元龟,我便绝对能再卜出第二道天卦,卜出拯救这个世间的方法。”

张茶陷入了思索,既然师父都曾提过业火焚世之说,便绝非无中生有。

张茶又看了一眼金光道身前挂着的元龟,确实从其上隐约感觉到了一线悠远古老的气息。

难道这金光道竟真有如此天赋,识海开窍卜出的第一卦竟然便是天卦?他居然真卜出了业火焚世的卦象来?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张茶沉吟着,再看回了跪在面前的金光道,见其瘦削肮脏,没有了半分“金大师扮相”时的老成油滑、虚伪做作,却露了几分不卑不亢、自有一道傲气在胸的本色。

看来居然真是喂狼也不怕了。

张茶微微勾起了嘴角。

罢了,他虽然境界低下,可要是真有能卜出业火焚世之天卦的天赋,喂了狼倒可惜了。

张茶唇角笑容加深,轻笑了一声,说道:“呵,没想到我今天居然还救了个‘卜天大术者’,可真是荣幸,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找你正二八经地给我卜上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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