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打开心结

这个致词,令郑援朝开心。十多年前,他也属于这群人,他原打算站起来的,可是他却没有动。少了点他郑援朝的名,少了“报告政府”,少了“到”,或者少了“是”,他几乎不会说话了。一只手拉了他一把,他还是站起来了。一杯酒,热辣辣地顺着喉咙下去,直达心田,浇热了他的血液。他又端起一杯来,对大家说:

“谢谢,谢谢,我郑援朝谢谢了。”

左成俊感到郑援朝兴奋,气氛似乎有点缓和,胳膊肘子碰了他一下,说:

“和过去一样,咱哥俩干一个。”

这是要道歉。郑援朝思索着。算了,杀头的气都忍了,这杯酒,他也就忍了吧。在狱中,什么都没有学会,就是学会忍了。他的情绪瞬间低了下去,又低下头,和左成俊碰了一下杯,仰头把杯中的酒喝了。他说:

“对不起大家,今天撞了。影响你们开会。”

大家忽然愣住了,今天的大事,就是为郑援朝接风。他是主角。怎么就说到影响了。还是王记祥机灵,他说:

“老郑,今天就是为你接风,是董事长特意安排的,怎么就撞了?跟谁撞了?”

“我看大门外的标语上说有股东来。那不就撞了。”郑援朝不解,他问王记祥。

大家听了,哄然大笑。王记祥说:

“这是我玩的一点小套路,没按董事长的意思办。这是董事长送给你的大礼包。老郑,你是集团的股东。”

“什么股东,别闹了。你们有事,我先走了。”说着,郑援朝起身,准备离开,被左成俊一把拉住。

“老郑,你就是我们共工集团的股东啊。是不是感到震惊?接受不了?”王记祥这才把话挑破,他说。

是震惊了。共工集团这么高的楼,这么大的企业。他郑援朝走出狱门才两天。什么时候就成了共工集团的股东了。他不解,问道:

“记祥,别开玩笑了,我郑援朝怎么会是股东呢。”

左成俊在他的身旁,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平静地说:

“是的。你是共工集团的股东。”

左成俊是共工集团的董事长,他不会开玩笑的。郑援朝惊异地望着左成俊,问道:

“我怎么会是股东?”

“还记得你的最后一单生意吧。那块玉料,我一百八十万买的。你说过,朋友价。”左成俊说。

这事郑援朝记得。那块玉料,翻一翻的价格,也不算贵。郑援朝当时是急于脱手。因为当时和常顺发合作的那块大的玉石毛料有猫腻,他是急于掩盖自己的丑行,才同意脱手这一块小的玉石毛料的。这件事,他藏在心里十几年,他不说,谁也不知道。他说:

“那块玉料的货款,你当场就付清了。”

“是的。款是付清了。你我都清楚,那块玉料的价格,再翻上一番也不算高。后来不是有争议了。常主任不愿意,要加钱。我当时的手头紧,没有钱了,又想要那块玉料。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左成俊问。

郑援朝不记得当时他还说了什么。当时的情况是,他去了密室,然后是常顺发死了,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倒霉事。他说:

“记不清了。就记得你的款已经付到了我的账上了。”

“你当时说:‘你就给他说再加二十万,不行从我的账上扣。’我当时很感动。回到家里,就想着咱俩就算合作,把那二十万算在你的头上。可是,当天晚上你就出事了,我也顾不得和你商量了。这二十万还是你的,在那块玉料中给你算了一份。”左成俊说。

“二十万我有,不行现在就划给你。”郑援朝听不明白左成俊的意思。他说过让左成俊给总货款加二十万,由自己承担。他想起来了,他说。

“你还没有迷过来老郑。成俊说的是信誉。”王记祥急了,看郑援朝还不明白,着急地说:“钱不用过账,当初常主任的二十万你担着,后来你遇难了,这二十万成俊担着。这下子明白了吧。”

“你知道那块玉料赚了多少钱吗?实话告诉你,一对玉手镯,价值千万,转来转去的,它的价值有半个亿。还有那么多的下脚料,件件都是高档货。我就是用这些钱进军房地产。回头你去财务看看,估计你的身价,怕是过亿了。”左成俊说。

郑援朝是有点受不了。受了十几年的牢狱之灾,外边居然有人为他赚钱,比自己的能耐不知道大到哪去了。如果是真的,他要立即给吴宝恒还账,还有孩子上学的钱,学功夫的钱,啊,还有王记祥付给的一百万,他说:

“成俊,你要说的是真的,那我就不难了。我得把宝恒他们的账都清了。”

“你谁的都不欠。你在牢里,无法和你商量。你的事我都做主了。郑行中上学,学功夫,买宝恒的房子,还有那一百万,账上都有,是你自己出的钱。你不欠别人的。”左成俊一字一眼地说得很清楚。

左成俊为人还行。郑援朝想,他坐牢大概真的在为他担着。左成俊在外边做生意为他郑援朝赚钱,是报答,或者是感谢,都一样。郑援朝可以原谅他。不过,现在熊疾被抓了,常顺发案已经大白于天下,好像自己担着的事实都是空的。按理,左成俊要比自己聪明得多,他难道没有感到这一层。他说:

“在牢里,我百思不得其解。要害我郑援朝,为什么不把证据做在右手上呢?弄了个左手的手印。让我总是胡思乱想。想得很多,有时候自己也觉得是想邪了。”

左成俊终于等到郑援朝的心里话了。他们是朋友,心有芥蒂,必要解开。况且,这中间还是一场误会。左成俊笑了,他说:

“这就对了,心有疑惑,要说出来,闷在心里,就成了矛盾了。你出事以后,明里,记祥带人去政府去喊冤,去上访。暗地里,我让记祥找了熊书红。可是第二天,我的玉石加工厂被砸了。汽车把笑笑妈也撞伤了。我就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不是熊疾、贾正们的小圈套。他们有设计,层次很高。当时我们势弱,抗不动他们。我想着,你去坐牢是一定的,因为死了人,必须得有人顶着。对抗于我们不利,唯一的办法是保住你的一条性命。天不可能总是阴的,等以后翻案。”左成俊一口气把这件事说了。

郑援朝有点感动,原来左成俊为自己出了那么大的力,自己还误解他,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

“当时预审的警察暗示过我。我觉得可能是死不了。其实当时说杀,也就杀了。”

“援朝,算你的命好,要不然,是死路一条。”左成俊说。

“我都惨到家了,还命好呢。”郑援朝悲哀地说。

“我们有法宝,我当时就是看到了这一层,才决定不跟他们对着干了。”左成俊说。

郑援朝觉得左成俊说得有点悬,他问道:

“什么法宝?”

“李佃谣。”左成俊严肃地说:“当时,在尉市,能救你性命的就是她了。她有一层隐秘的关系,那人必须给她三分薄面。因为要杀你的那个人,也是会主动帮她的那个人。”

郑援朝震动了,自己的性命,原来是左成俊一手操持着,从死神的手里抢过来的。他冤枉了左成俊,他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座位,双膝扑通跪倒在了左成俊的面前。他说:

“成俊,你帮助我,我还冤了你。你罚我吧。”

给了他郑援朝那么多的钱,也不见得他就感激我左成俊。左成俊一个没注意,郑援朝便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左成俊落泪了,他觉得自己找回了好朋友。连忙拉起郑援朝说:

“援朝,你我老朋友,这不是要羞死我了么。”

郑援朝老泪纵横,抹着眼泪说:

“成俊啊,我郑援朝不是人,我在心里骂过你、怨过你,我也恨过你。可是你从来都不计较,照样帮我,帮着我的孩子郑行中。你说让我郑援朝怎么报答你嘛。”

“援朝啊,算咱们命苦。他们的设计,不是你,就是我。他们杀了常主任。他们要找替罪羊,密室里不是你去,就是我去。如果咱们俩打个颠倒,我想你也会和我一样,不遗余力。”左成俊耐心地给他解释说。

郑援朝不由笑了,他笑自己偏执,由于案发物证上的左手手印,让自己产生了不必要的联想,他说:

“该是劫难吧。心里总记着你使左手,和物证上的印痕也是左手一样。我曾以为别人设局,是为了害你。我进去了,想着也罢,反正,不是你就是我了。你也是的,也不到牢里来看看我。你来看我了,就不会有什么误会了。”

其实,左成俊何尝不想去牢里看郑援朝,他和王记祥他们去找过公安局,在检察院、法院的门前闹过。那伙人的幕后势力,知道他和郑援朝的关系,如果去牢里探望郑援朝,他们一定知道,还不清楚会出多少花招来,对郑援朝更加不利。左成俊不但自己不去,还叮嘱吴宝恒、王记祥他们都不要去牢里探望郑援朝。他知道郑援朝思友心切,会产生一系列的想法。为了大局,他们都不去探望。他说:

“你怨就怨我吧,是我不让大家看你去的。”

“多少苦都受了,就这么点小不忍,你就忍了吧。来,老郑,我敬你一杯。”王记祥插话说。

郑援朝痛快地把酒喝了。解开了心结,他觉得自己也精神了许多,不由感慨到:

“这就好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牢里坐了十几年,就抓了个小小的熊疾,就要过去,那不行,背后的人也得出来,给我们说点什么。”王记祥可是不愿意。他一定要把幕后的人揪出来,他说。

外边的情况,郑援朝不是十分清楚。他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就万事大吉了。

“援朝,你是没做坏事,被冤了。熊疾是杀人了,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冤。他本不想杀人,是别人鼓动的。现在,贾正死了,菌子死了。幕后的人物是让他背着走,你说他冤不冤?要让他们背后的人出来说清楚。出来担责。”左成俊坚定地说。

“那他要是不出来怎么办?”郑援朝说。

“那我们就请他出来。”左成俊说。

“他要不出来,就得去死。我的枪伤,是他的又一笔血债。”郑行中忍不住狠狠地说。这一次,他的心里明明白白的,他知道是谁让老虎出来送死的。

“唉!你可不要那么凶。大人们说事呢。”郑援朝怕儿子招惹灾祸,立即训斥郑行中说。

“不怕。”王记祥说:“听说省城的警察也在暗暗地追捕他呢。”

“是杀人案。听说熊书红的死与他有关。”吴宝恒也忍不住插了一句。他说。

“现在事实还不清楚。不要忘了,他有铁帽子,上边很慎重,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会动他的。”左成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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