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卧病

穆三娘看着殷小楼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半响才起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教主,不继续跟着吗?”

不远处一个小山丘上立着两个黑影,夜风簌簌吹起了两人的衣角,这里发生的事情尽数落入了眼底。

“让弥暖暗中跟着她一举一动都别放过,吩咐莲衣她要做的事情全都配合。”离愁说完一眼都再也没看过远去的穆三娘便转身离去。

暗鸦也如同鬼魅一般跟了上去。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去了的殷小楼,一回到房间狼狈地将门合上,背靠着门就瘫坐在了地上,刚才的所有就像一场梦一般,她从未想过她自认为的幸福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骗局罢了。

她绷了太久的神经一下就松懈了下去,四肢僵硬地搭在地上。

为什么偏偏就要是她?

殷小楼感觉每一次呼吸带着无法抹平的刺痛,她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殷九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穆三娘的?她想起了穆三娘第一次给她药的时候,殷九章问她怎么能在短短的时日里就对蛊虫有所研究。

最了解穆三娘的人除了殷九章还有谁,他一辈子玩世不恭,却也是对世间万物看的最透彻的人,没有什么能瞒的过他的眼睛。

去瑶光殿一来他是为了取机关锁,也就是替殷小楼取一道底牌,二来就是为了试探穆三娘。

他给了穆三娘一次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将这条命压在了对穆三娘的信任上。

然而他却赌错了,殷小楼永远忘不了殷九章在自己耳边那种绝望到了极致的语气。

他提醒自己要小心穆三娘。

穆三娘是谁,是同他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这句话不仅对殷小楼残忍至极,对他又何尝不是。

“我们都是溺水的人,可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之前就抛下了我。”失望、寂寥、落寞,全在那个整日笑嘻嘻的男人身上,只是唯独缺了怨恨。

就像殷小楼说的,殷九章对穆三娘有怨有失望但他还是选择原谅她。

殷小楼起初愤怒、挣扎,在见到穆三娘之前还想过要怎么报复她,但所有的想法与冷静在见到穆三娘的瞬间土崩瓦解。

她终于明白了殷九章的那种感受,她真的做不到心如止水地杀了穆三娘替殷九章报仇。

那可是曾经最亲近的人啊。

殷小楼眼前一黑重重阖上了双眼,这一躺就连着躺了几日,季修晏请温子轩来过一次,温子轩只说是服了药的后遗症,并彻底拒绝了再次替殷小楼制这个药。

但殷小楼知道不仅是如此,很多东西从那一夜起就变得不同了。

“舒服点了没。”季修晏坐在床边用手探了探殷小楼的额头。

殷小楼自那夜起就发起了高烧,连夜不退,一连昏睡了两日。

殷小楼摇摇头,今天是玉岐山去明月山庄的日子,但殷小楼没半点力气起来陪他一同前去。

玉岐山此番过去是为了正式将文卿收在门下,一是文卿跟着玉岐山也学了十几年的剑法,一直都没有正式拜过师,二来文卿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玉岐山的表态无疑也是替他找了一份助力。

这几日有不少来看望她的人,包括文卿与秦沐棉以及在武林盟的一些门派。

除了前者是与自己交好,后者也是因为自己这个东方临的弟子,未来凌云峰的峰主的这个身份,这个峰主并不是她自夸,而且只要她一日还待在凌云峰,这个位子也就非她莫属。

不过包括文卿与玉岐山在内她一律都没见,玉岐山收文卿为徒的消息也是听季修晏说的。

“趁热把药喝了。”季修晏将药碗送到了殷小楼面前。

殷小楼看着碗里漆黑的药,舌根就涌起一丝苦涩,将被子便脑袋上一套背过身去。

季修晏将药碗放到一边,隔着一层被子碰了碰她的肩膀。

没有任何反应,殷小楼从那日起精神就不太好,醒过来后整个人一直都恹恹的。

“先把药喝了。”季修晏的态度很强硬,将她从被子里给掏了出来,就像将藏到了树洞里的兔子给扯了出来一样。

殷小楼被季修晏有力的大手禁锢住,一时也缩不进壳里。

“你想就这样浑浑噩噩一辈子?”季修晏又再次将药送到了她的面前,说话的口吻从未有过的严厉。

殷小楼盯着季修晏端着药碗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看向了碗里微微荡漾的药,因为脸色苍白而显得更加明亮动人的眼眸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季修晏的脸。

殷小楼的眼睛生的极漂亮,静静看着人的时候,那双总是泛着水光的桃花眼总是像藏着绵绵的情意,似醉非醉,欲说还休,哪怕定力如季修晏,在这近乎撒娇的眼神下心里都微微被触动。

就在季修晏快败下阵来的时候,一双没有血色的手却将药碗接了过来。

殷小楼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苦到没边的东西,但也只是皱着眉还是一口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很苦。”殷小楼平淡地评价道。

“药还能有不苦的?”季修晏失笑。

“你该给我带点蜜饯的。”

“是我忘了。”

季修晏取过药碗放到了一边,然而刚刚坐正身子,腰间就环上了一双柔软的手臂。

紧接着殷小楼将脸轻轻地贴在季修晏宽阔有力的背后,眼神空洞没有神采只是呆呆地望着某处。

“我难受。”

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修晏的动作顿了顿,将温厚的大手覆上了环在自己腰间冰凉的手背上。

温暖在手掌间传递,季修晏感到殷小楼的手突然收的很紧,像是怕他会消失不见,“我很害怕,我怕你们对我的好也不过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真的待我很好很好,却又偏偏伤害了我珍爱的人,但我真的下不去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看着害了三师父的人逍遥法外。”

殷小楼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神像是干涸了的湖水掀不起一丝涟漪,而季修晏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她将这些藏在心底的痛苦一点一滴地慢慢倾倒出来。

“季修晏?”殷小楼的声音闷闷的。

“嗯?”

“你也会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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