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吻不够

天色渐渐泛起了白,清晨五点的温度极低,迟珈右手抱着左胳膊取暖。

察觉到旁边有动静,迟珈侧头就看到沈暮尧单手将身上的黑色T恤脱掉。

他敛下眉看她时,眼尾狭长,目光比夜色浓郁也更深邃,他觑着她,把T恤递给她:“穿上。”

男人结实健硕的上半身再次暴露在眼前,随着天色愈发敞亮,带给她的冲击力更加劲爆。

他身材高大,站在她面前像隐匿黑暗里的野兽,在月色下肌肉线条显得锋芒扎眼,随着拽T恤的动作,窥见壁垒分明的腹肌轮廓。

迟珈飞快地看他一眼又默默别过头:“我不用。”

沈暮尧瞥见她一点点泛红的耳尖,嘴角勾了下。

听到男人的笑声,迟珈抬眼,倏然与他四目相对,他目光直白放肆又带着股邪痞劲儿。

她当即心一颤,本能地往后退。

沈暮尧看着她的反应,轻挑了下眉,蓦地往前跨一步,男人身上散发的热气与荷尔蒙像是一座连绵不断的山峰朝她压来。

那人乍然逼近,迟珈浑身僵硬。她恍惚看着沈暮尧那俊脸逐渐放大,温热呼吸擦过她脸颊,歪头淡瞥她时让人感觉他仿佛要吻过来。

迟珈心跳咚地重重砸下来,她屏住呼吸,手心里捏满了汗。

然而他只是将T恤从她身后一并罩住,迟珈被这股强势的力量拽得往前一扑,额头差点撞在男人的颈窝。

沈暮尧没看她,扯着短袖衣角将她裹成了粽子,最后在她锁骨处系了个结。

仅半秒,沈暮尧便站直了身子,他淡道:“走了。”

迟珈见他离开,她才来回地呼气换气,回想起男人刚才低头给她披衣服的动作,感官在这一刻渐渐放大,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

沈暮尧的身材与她相差过大,短袖裹她身上也能系个结。

迟珈清晰地嗅到来自男人衣服上的气息,熟悉又陌生,她低头静静看了几秒,嘴角轻轻地扬了扬。

温时淮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场,去往停车场路上,两人并排走着,很安静。

快到停车地方,沈暮尧转头看向她:“什么时候。”

迟珈猛地不知道他这句开头是什么意思,她仰头“嗯?”了声。

沈暮尧逡巡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道:“不是说请我吃饭?”

迟珈愣了下,原来他说的是这回事。

“怎么。”沈暮尧睨她,轻嗤道,“玩我呢?”

一大黑锅盖她头上,迟珈冤枉:“我还不至于付不起一顿饭钱。”

两秒后,她抿唇,小心补充:“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太贵。”

她还想存钱买房买车...社畜的艰难生活。

头顶突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迟珈抬头,在看到男人眼神里勾兑着一抹戏谑,她这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迟珈抿着嘴,走了几大步,超越他,不想再跟他在同一平线。

这人好的时候是真好,坏的时候也是真坏。

沈暮尧单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她围着他的衣服,仿佛带着禁锢,走起路来也歪歪扭扭的。他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翘,随后跟上去。

见他跟过来,迟珈说:“那后天吧。”

沈暮尧黢黑的眼睛锁住她:“行,你说的算。”

上了车,温时淮还是一副禁欲清冷的模样,只是面容略带点疲倦,他开着车边问:“怎么说?”

“钟阳?”沈暮尧淡声道,“故意杀人罪能有什么结局。”

不止和他玩障碍赛的那三个富二代,还有钟阳无视活生生的人命被绑着当作杀人游戏的牺牲品。

温时淮听后笑了:“钟阳那小子不知道你们沈家什么来路就招惹你,也是够愚蠢的。”

“钟家的手伸得再长,钟阳也没得救。”

迟珈对于钟阳的下场没有任何同情,只是下一秒,她忽然想起陆知夏来。

听钟阳的意思,应该是陆知夏给他出的主意。

迟珈和陆知夏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从她六岁那年来到陆家和陆知夏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场不愉快的回忆。

七岁的陆知夏穿着白色公主裙高高在上,而迟珈当时六岁却因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像是四五岁模样。

迟珈身上穿的是孤儿院里其他女孩不要的衣服,大到能盖着纤细瘦弱的小腿,衣服老旧不堪。

两个女孩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

那天,陆知夏亲切喊她妹妹,对陆氏夫妇说要带她去广场玩荡秋千。

迟珈第一次遇到对她这么好的人,并不会像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孤立她,欺负她。

她小心翼翼又带着欣喜握着陆知夏的手跑去广场。

可当陆知夏满脸娇蛮把她推倒在地上,用石头用力砸她脑袋,吼她抢了爸爸妈妈时,她才明白一一

好像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愿意喜欢她。

她很想反抗,可是她不能。

......

从小,迟珈便明白寄人篱下是什么感觉。

在孤儿院,迟珈第一次被欺负,她鼓起勇气对院长妈妈说:“院长妈妈,有人推我。”

推迟珈的是个女孩,长得很有福气,院长妈妈很喜欢她,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付闪闪。

付闪闪当时就歪在院长妈妈怀里撒娇,院长妈妈听到她告状,摇摇头:“迟珈,你们都是好朋友,小打小闹的怎么能算推呢,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好孩子不能告状,懂吗。”

迟珈看着院长妈妈安抚地拍着付闪闪的后背,霎时间低下了头,眼眶渐渐红了。

可是她膝盖破了皮,手掌心被细细碎碎的小石子划伤,真的很疼很疼。

“还有啊。”

迟珈以为院长妈妈想要安慰她,她欣喜地抬眸,却看到院长妈妈皱眉:“你知道的,孤儿院本来就是收养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子,我们也没有义务去养你,给你饭吃给你衣服穿已经够不错了。”

“可是你不该把饭菜倒了吧,让其他孩子没得吃。”院长妈妈眼里充斥着严厉,她不满地道,“本来我以为你正在长身体所以吃的多,谁知道闪闪和其他孩子都对我们解释你是把吃不完的饭菜给扔了。”

迟珈当时是不太懂院长妈妈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她被污蔑了。

她拼命解释:“没有!院长妈妈,我没有倒饭菜。”

可得到的只是院长妈妈不信任的眼神。

院长用失望又后悔的眼神看着她:“早知道你是这样喜欢撒谎,嫉妒心又强的孩子,当初就不应该救活你!”

就连护工阿姨也摇了摇头,劝院长:“最近孤儿院的资金也不够了,实在不行想想办法,把这孩子送到其他孤儿院或者福利院吧。”

迟珈从中提出来了一个“送”字,她听懂了。

亲生父母不要她,现在就连唯一一个容身之处,也想要抛弃她。

从那次以后,迟珈渐渐变得沉默。

被他们欺负,也不会再提一句。

后来,被陆氏夫妇接回来的路上,迟珈便下定决心。

她很好养活的,每天只需要吃一丁点饭菜足够。

她也不需要好看漂亮的裙子,只需要家里姐姐的旧衣服就好。

等她长大了一定会好好报答陆爸爸赵妈妈,给他们买大大的房子,给家里姐姐买最贵最好看的包包和裙子。

她想象中的家,憧憬的生活,在陆知夏扔她石头的那一刻,彻底结束。

可是她只能忍。

不能反抗。

也不敢去反抗。

一旦反抗,她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

也就是在这一天,六岁的迟珈遇到了沈暮尧。

在迟珈任由陆知夏砸石头,疼的她掉眼泪时,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沈暮尧懒懒地挂在单杠上,躬身,正歪着头看着她。

从衣着上看,也能看出来他家庭优越。

他皮肤很白,也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的男生,像是从漫画里跑出来的小少年。

沈暮尧从单杠吊下来,随手从地上捡起来几颗石头对陆知夏砸。

像陆知夏对她那样。

他只比迟珈大一岁,却比她高出一头。

小少年挡在她面前,随手向陆知夏砸一颗石头,命中一颗。

扔完手里的石头,沈暮尧指尖抵着下巴,乌漆漆的眼睛弯出浅浅的弧度,他俯身对陆知夏遗憾地说:“没砸红,不好玩。”

他回头对迟珈下命令:“去,再给我拣点石头,我还想再玩会儿。”

陆知夏被沈暮尧吓哭了,抹着眼泪跑回家。

那天有落日的余晖,挥洒在小少年身上。

他蹲在地上,支着下巴看她许久,那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只不过流过泪,看起来红红的。

最后他像撸小猫儿一样,揉了揉她泛黄的头发:“小可怜,叫我声哥哥,以后我罩你。”

迟珈看着表情又酷又拽的小少年,揪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喊:“哥哥。”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这次使劲儿地揉她脑袋:“真乖,真可爱。”

“哥哥给的见面礼,喜欢不?”

红烧云缓缓在天空移动,映照在小少年手里的蒲公英上面,白色的绒毛仿佛也被晕染成淡粉色。

迟珈呆呆地看着飞往半空的白色蒲公英绒毛,眼睛乌亮亮的,她点点头:“喜欢。”

“没骗我?”沈暮尧从小就会勾小女生的心,说话时又很霸道,“不喜欢也得喜欢。”

从那天起。

在蒲公英盛开的季节,迟珈每天清晨都会收到一株白色的蒲公英。

偶尔收到的是被小少年用水粉染出来的粉红蒲公英。

......

到了温泉山庄,沈暮尧也没见迟珈有下车的迹象。

他随口问:“在想什么呢。”

男人的嗓音猝不及防钻入耳。

迟珈抬头,脑子没多想:“蒲公英。”

说完,她抿上了唇,下意识看了眼那人。

沈暮尧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觉得他目光笔直又乌亮,半晌,他轻挑眉,声线很沉:“蒲公英啊,快败了。”

迟珈被他盯得脸有点发烫,像是干坏事,又像是想了不该想的东西被人抓包的尴尬感。

她只得佯装不在意地点头:“嗯...因为快十月了。”

沈暮尧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想起来蒲公英了?”

低沉的嗓音充斥着逗弄,似无意,又似试探。

迟珈避开男人灼烈的视线,率先下车:“突然想喝蒲公英茶了。”

待她开门之际,迟珈听到一道猝不及防的轻嗤声。

迟珈僵硬一瞬,关车门时,余光与沈暮尧幽深的眼眸对视。

天已彻底明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在车内的男人。

沈暮尧大刺刺地敞腿靠在车椅背,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看她的眼神也炽热直白:“行。”

迟珈睫毛止不住颤动,她抿了抿唇,被他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原地。

他眉梢玩味地挑了下,漫不经心地轻笑出声:“你是祖宗,你说什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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