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衍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秦悄收拾起碗筷去厨房洗碗，气氛一时出奇和静。陆以衍处理完文件，开始检查一遍电子邮箱确认有没有新邮件需要回复，秦悄见他在忙，就没出声打扰他，自己回到房间，盖上被子开始酝酿睡意。
二楼有书房，不过陆以衍刚才办公的时候没去书房，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就地坐在沙发上签文件，肉眼可见是把自己当客人的存在，秦悄想着他应该是待会儿要走。
那天她去缴费窗口询问要不要补交钱款，工作人员告知她卡内金额充足，还给她退了好大一笔钱，后来查了查，才知道早在陆以衍回国不久之后，就吩咐张宇到医院给杨慧缴纳了足够的治疗费用。
曾经，杨慧昂贵的治疗费是她拼命工作的所有动力，如今人骤然没了，她的心好像也空了一块。
从此再没有负担，但是也再没有可以牵挂的人。
仰面躺在大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某块花纹，秦悄使劲抽了抽鼻子，将新一轮眼泪逼了回去，她不能再哭，再哭这双眼睛估计得彻底废掉。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大床另一边突然往下凹陷了一块，她错愕，侧过脸，陆以衍已然坐在床沿边上，正盯着她看，暖橘色小夜灯的光打在他脸上，勾出一张轮廓难得柔和的脸。。
她半坐起来，往里侧靠了靠，“哥，你、你没走吗？”
房子里地暖很足，秦悄穿着一件薄款棉质睡裙，陆以衍则只穿了一件青蓝色衬衫，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位置，扣子从上往下散了两颗，没有系领带，敛去了平日在外人面前的那股冷气。
伸手护着秦悄的后脑勺，把人按回到被子里，陆以衍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表表盘，“不急，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秦悄点了点头，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真躺到了床上，还有陆以衍在旁边守着，她反倒没有了睡意，更何况虽然闭着眼，但还是能感觉到陆以衍的目光带着点热，星星点点散在她身上，让她有点不自在。
半个小时后，秦悄睁开眼，探身去摸床头柜的小夜灯，“要不还是把灯关了再睡，灯太亮了，我睡不着。”
陆以衍没让她动，伸手把小夜灯摁灭了。
偌大的卧房里陷入一片黑漆漆，没有了光，秦悄明目张胆地睁着眼睛，看着那一团黑影定定坐在床边，不动也不说话，好像是真的在等她睡着。
秦悄屏住了呼吸，手指攥着被角，强迫自己快快睡着。
事实是，等陆以衍觉察到被子里的人动静变小，以为她睡了，不着痕迹地站起来，准备退出秦悄的房间。
他刚站直，身后就有一团黑影扑了上来，先是试探性地环住他的腰，继而发了狠紧紧圈住不放手，发颤的少女音在密闭空间响起来，“陆以衍，你、你别走。”
过了半晌，秦悄又补充，“我害怕，所以，你别走了。”
一根一根掰开圈在自己腰上的那十根手指，乍然听到秦悄情急之下呼出他的名字，陆以衍心口发烫，转过身来，半抱着，将秦悄重新放回被窝，自己跟着躺到床上，隔着被窝将人抱在怀里，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彼此胸膛里的心跳声。
醉酒那天晚上相拥而眠的感觉重新席卷全身，秦悄安定了一点，手心薄汗跟着慢慢退去。
“哥，明天是除夕，你不回去，没关系吗？”她指的是回法国和陆漓一起过年。
“没事，我跟我妈说过了，今年不过去了。”
不用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陪她，陆漓肯定不高兴了，秦悄压低声音，“我是不你的累赘？”
对她这句话，陆以衍倒是不置可否，“是。”
没料到陆以衍肯定得这么干脆，秦悄觉得有点脸热，“我不要做你的累赘，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年，你回去陪阿姨，明天是大年三十了。”
“好，我让张宇订明早飞巴黎的机票。”
这人怎么这样，说风就是雨的，秦悄不高兴，无意识往陆以衍怀里拱了拱，“不行。”
黑暗中，陆以衍唇角弯了下，低了低下巴，轻轻蹭了蹭秦悄光洁的额头，“逗你玩。”
他要和她一起过除夕。
“我知道了，哥，谢谢你啊。”
现在就在人家怀里躺着，张嘴就是谢谢，显得很是生分，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信度，
“又开始了，是不是？”
秦悄不再口是心非也不再故作虚伪，只在陆以衍怀里摇头认错，“我错了。”
“在我面前，你可以错。”
“为什么？”
“自己想。”
又是这句。
秦悄果然很听话地认真想了想，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陆以衍亲口承认。
喜欢。
喜欢她。
这两个字沉甸甸的，熨着心。
下一秒，秦悄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
夜深了，秦悄心说这一年的除夕她不用再一个人奔波，有陆以衍和她一起过，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借此落到了一处绵绵软软的地方，因为杨慧去世积攒爆发的悲痛和焦躁慢慢消散了一点。完整内容
后来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秦悄主动挑起话题，陆以衍简短回答，说到最后，秦悄终于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用被子蒙着脑袋，松松往旁边一歪，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平静。
睡了。
陆以衍吁了一口气，调整到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然后长久凝视着黑暗中秦悄的脸，在对方熟睡的时候，在那方额头上落下一吻。
晚安。
无梦。
宁小纭提出要带秦悄回家的建议虽然被拒绝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秦悄，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她和到家里吃团圆饭的亲戚玩闹了一上午，随便找个借口，从自家开车出来，一路开到金鹭湾来找秦悄玩。
秦悄昨天晚上睡眠质量出奇好，早上起来精神状态很不错，起床洗漱后换了一件纯白色松软长袖上衣搭配一条淡紫色运动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