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因为咳得太过用力，傅东接连吐了好几口黑血，之前站在病床前待命的护工得了陆以衍的吩咐，连忙找来各种清洁工具，帮傅东擦掉脸上的黑血块。
秦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心惊地看到眼前的傅东早就不再是之前经常风光出现在各种电视报道中的傅氏影业董事长，而俨然变成了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一片脆弱的纸片。
整个人被包裹在宽松的病号服，尽管病号服已经是最小尺码，但傅东还是撑不起这套病号服，只能松松垮垮地拖着，面如菜色，因为昨天接受了太多非正常手段抢救措施，枯瘦的脖子上包着一块纱布，纱布一连裹了好几层，但还是能看到纱布上面从里到外渗着一大块血。
傅东生生把自己搞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既然已经早就得知自己患上了不治之症，那就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至少应该让自己得体地离开也好啊。
秦悄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然后快步走到陆以衍身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陆以衍的衬衫袖子，“哥哥。”
她的声音又低又柔，生怕打扰到陆以衍照顾傅东。
但这一声轻轻的呼唤，对陆以衍来说，却像是晨间最清脆的黄鹂歌唱一样，瞬间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陆以衍猛地转过身来，将站在他身后的秦悄往门口推了推，“你怎么来了？”
秦悄抬起头，去寻找陆以衍的目光，然后看到陆以衍因为接连几天守在医院，整个人跟着也疲惫了不少，下巴上冒出了一层层胡子拉碴，可见连刮胡子的时间都没有。
心里既难受又心疼，秦悄眼睛酸得想哭，她勉强忍住了，小手从陆以衍的袖子上滑下来，紧接着去找陆以衍的手，很快，她就抓到了陆以衍的。
有力的，却带着一股钻股的冰凉。
秦悄竭力忍住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咬了咬嘴唇，“我来陪你啊，我和你一起。”
不是说好，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陪着彼此的么。
听她这么说，陆以衍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星光，按着原本的计划，他是想要将秦悄推出病房，让她离这种是非之地远远的，可是，他的右手还被秦悄紧紧攥着，小姑娘这时候浑身生出一种蛮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开他。
陆以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住要将人拥进怀里的冲动，继而手腕用力，将秦悄的手反握在自己掌心里，然后将人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以确保秦悄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至于会被门口进来的人冲撞到。
“乖乖站在我旁边就好。”
陆以衍这么说。
秦悄心里好受了点，但仍旧痴痴地看着陆以衍，好像要在这一瞬间将自己心里积攒起来的所有的疼惜都用来安抚陆以衍低落的情绪。
她原本还想说柳沁让她带了粥上来，不过傅东明显没给她继续说话的空隙，因为紧接着，傅东就用尽全身力气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用劲太猛，后脑勺猛地磕在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陆以衍见此状，很是无奈，走上前，“爸……医生叮嘱过，要您躺着休息。”
刚才粗鲁拔掉氧气管的不良反应这时候好像缓冲掉了一点，傅东用手抚着胸口，一点一点给自己顺气，护工本来要给他擦拭接连不断咳出来的黑血，被他一手挥开了，那些黑血便顺着下巴流淌下来，全数落在了被揉得皱巴巴的病号服前襟上。
傅东在看到陆以衍回过头注意到他后，干巴巴地咧嘴一笑。
配着他脸上、手上、衣服上的血，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而且，他压根就没有听从陆以衍的劝说，重新躺回去的打算。
“爸……您还是躺着，躺着能好受点。”
陆以衍又劝了一遍，傅东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吐出了这两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们都出去，把门带上。”
和前两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个傅东不一样，尽管傅东现在看着也还是衰弱，但无形之中突然多了一点力气在里面，连带着眼睛也避开浮肿，稍微带了点光。
看到那点光，秦悄突然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她心下一惊，紧接着手上下意识多用了点力气。
那股力传到陆以衍手上，陆以衍没有低头看秦悄的表情，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傅氏影业即将破产倒闭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傅东要死要活，那副疯癫的样子，让陆以衍心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明明知道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他的爸爸，但陆以衍还是没有站得离傅东近一点，就只是站在指定距离之外，看着医生和护工们照顾傅东。
但现在……
他还是拉着秦悄的手，两人走了一步又一步，终于还是站在了离傅东近一点的地方。
“爸……”
傅东用力咳嗽了几下，面上浮现出一抹菜色的苦笑，“我没事，你让他们走，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这是回光返照，上天留给将死之人的最后一点力气，如果有什么想要跟家里人说的，可以借着这点力气全部说出口，以免带着巨大的遗憾离开这个人世间。
可纵观傅东这一生，自以为精明算计，实则最后走到这极其落魄的一步。
也不知道傅东心里有多少遗憾要交给陆以衍去弥补。
听到他这么说，陆以衍心下了然，挥手让护工们退下，“你们先出去。”
“好的，少爷。”
护工们皆是一脸如逢大赦，加快步子出了病房。
就在护工走出去没多久，张宇站在病房门口敲了敲门，“陆总，傅夫人已经在赶来医院的路上了，还有，医院安保部门刚才来人说，医院一楼大厅、还有院子里，突然多了很多举着摄像头的记者媒体，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知道医院这边、这边的情况了，所以守在楼下等一手资料……”
李怡终于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