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出去一趟。”
宋招娣抬头，也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奔出去的身影。
“这都快中午了，又要跑哪去！”
宋宴宁一路飞奔到蒋婆婆家门口，隔着塌了半边的院墙抬头看了眼小院灶房烟囱上冒起的青烟，抬手敲了敲门。
正对大门的灶房里很快跌跌撞撞走过来一位老婆婆。
只不过相比起半小时前，老人头发和衣服都凌乱了许多，手里的榆木拐杖更是不见踪影。
“青峰啊，是青峰回来了吗？”
听到这声呼喊，宋宴宁心头就是一沉。
她紧赶慢赶过来，还是没能想到蒋婆婆清醒的时间这么短。
眼见人走近了，她抬起头强撑起笑脸，“蒋婆婆，您还记得我吗？”
“是丫头啊。”
还没等宋宴宁心头一松松口气，就听老人接着问道：“丫头，你看见我家青峰了吗？”
宋宴宁脸上的笑一时间比哭还难看，“蒋婆婆，我没看见，”
眼见老人表情露出失望，她脑筋急转，又忙补充道：“青峰叔叔工作忙，可能是没时间回来。”
“全世界就他最忙，一年半载的不着家，现在连个电报电话都没有了。”
“是是是，青峰叔叔这一点确实做得不对，”宋宴宁想了想还是决定接着老人的话顺下来，又自然地转移话题，“蒋婆婆，您这是做中午饭了吗，先回屋吃饭吧。”
“哎呦，我的火！”
眼见人急忙回灶房，宋宴宁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刚进去她就感觉视野很是明亮，一抬头，正中央一个大洞，都能看见蓝天白云，光线可不就亮了么。
宋宴宁把视线从头顶那个大洞上移开，低头，就见面前被烟熏得黑乎乎的灶台一角，放着两个杂粮窝窝，锅里还有一些黑乎乎散发着焦味不知道是什么原料的菜。
这菜······要是没她突然跑过来敲门，刚才盛出来应该还能吃。
现在看来是彻底吃不成了。
愧疚让她在看见蒋婆婆把菜盛出来还准备吃的时候开了口，“蒋婆婆，这菜不能吃了。”
“还能吃，倒掉多可惜。”
“吃了肚子会不舒服，”尤其是老人家肠胃弱，“要是青峰叔叔回来，看您吃坏了肚子得多心疼。”
“那我不吃了。”
宋宴宁：‘青峰’真的比什么话都管用。
宋宴宁把那盘炒过了的菜火速端起来倒掉，又粗粗扫了眼灶房。
家里的灶房在她看来已经够简陋的了，这个灶房还能更简陋。
就一个灶台，一个切菜兼吃饭的小桌，旁边一个小橱子，一个小水缸，角落里还散落着两棵白菜一根青萝卜。
帮着又炒了半颗白菜，老人从橱子里又拿出一双筷子，“丫头，一起吃吧。”
宋宴宁看着面前递过来的筷子和杂粮窝窝，忙摆摆手，婉拒道：“我来之前吃过饭了，蒋婆婆您自己吃就好，我这就回去了。”
不过在走之前，宋宴宁趁着老人背对她吃饭，不着痕迹地在灶房里悄悄转了一圈。
小水缸里面的水只剩底，橱子里的米面粮食也真心不多，菜现在更是只剩一个半白菜一个青萝卜。
至于油盐酱醋，那真的只剩一点根了。
蒋婆婆现在这个状态，她很清楚红木盒子一时半会是还不回去了。
什么时候恢复清醒她也不知道，那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力所能及地照顾一下这位老人家了。
要不然那三样东西放在手里，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首先吃食是最紧要的，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灶房屋顶上的大洞也要想办法补一补，还有马上就要到来的冬天，保暖措施也要到位，棉衣棉被都要准备好。
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要准备的东西后，宋宴宁没打扰还在慢慢吃饭的蒋婆婆，轻手轻脚出了门。
回到家午饭也刚刚摆上桌。
林桂花挺着肚子嗑着瓜子正指挥大女儿摆凳子，余光瞥见不知道从窜出来的二女儿，瓜子皮一吐，“天天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一到饭点倒是蹿得积极。”
宋宴宁脚步一顿，抬头看过去，“娘，你没事吧，怎么冷不防说起自己来了！”
林桂花眼珠子一瞪，“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我说的是······”
“娘，”宋宴宁打断她的话，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你看啊，这段时间每天的早饭，是我跟大姐轮流做的，中午饭和晚饭，是我们俩放学回来，大姐主勺，我负责烧火。你前段时间要下地，可现在地里的活都忙完了，也没见你做一顿饭，一到饭点就嗑着瓜子回家了。你这不说的就是你自己吗？”
宋招娣拿扫把的手抖了抖，低下头掩下嘴角的笑意。
林桂花四下看了看三丫头还没回来，这才咬着牙道：“我怀你们弟弟呢，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宋宴宁看了眼她肚子，慢悠悠道：“我前两天还见隔壁巷子的小芸婶子，肚子六个月大了，还洗衣服做饭什么都干呢。”
“那是她前头没闺女，我有闺女还用自己干活？”
“那你还老说我跟大姐没用，只知道天天在家干吃饭！”
林桂花这下是彻底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气呼呼地嘟囔一句，“上个学也不知道学了啥，光练嘴皮子去了吧！”
宋宴宁：对付您老，那还真用不着！
宋招娣把地上的瓜子壳扫成一堆堆在墙角，路过二妹，朝她悄悄竖了竖大拇指。
虽然呛的是自家亲娘，但不得不说，这波真舒爽。
宋宴宁回给她一道谦虚的笑容。
这顿时间家里的饭菜提了几个档次。
原因自然是为了还在娘肚子里的小儿子。
姐妹三个也沾了光。
放在以往，饭桌上的肉菜她们是碰都不敢碰的。
但自从宋宴宁开了在饭桌上大胆吃肉菜的先河，宋招娣和宋来娣见自家爹虽然脸色不好但既没下手打也没开口骂，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从最开始只敢夹一两筷子，到现在吃得面不改色，潜移默化间，两人的胆子跟以前比起来，已经大了很多。
吃得好了，肚子里有了营养，原本瘦得看着头大身子小的小身板也慢慢有了肉，个子也在悄悄往上窜着。
只不过宋宴宁还是没有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的想法。
光看她被晒得黑乎乎的小手，估计脸上的肤色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起码还得再捂一个冬天再说。
整个学校都是安安静静的。
教室里，换了一个学生们认识但叫不出名来的老师负责监考。
一张卷子，正反两面。
只能听见四周沙沙的写字声和翻卷子的声音。
虽然上面的题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但宋宴宁还是认认真真做了一遍，还检查了一遍。
既然不想敷衍，那她就会认真对待。
只考语文和数学，用了一上午就考完了。
下午正常上课，但四下一看，就知道没几个学进去的。
包括她旁边上课一向认真的宋招娣。
徐青也清楚班上学生的心情，干脆也没讲新课，让大家自习，她则坐在讲台上紧锣密鼓开始改卷子。
期中考试算是对上半个学期的摸底，重要也不算太重要，都是本校任课老师自己出题。
一般一天之内改完卷子，接着讲题，毕竟总不能耽误了正常的讲课进度。
柳青最先翻出来的就是宋盼娣的卷子。
看着上头工工整整的字体就是眉眼一舒。
等语文数学两张卷子全部改完，也就用不着她之前弄的答案了，直接照着这两张卷子改就行。
她在上面画对勾和叉号，看得讲台下面一众偷偷看过来的众人心跳一波快过一波。
宋招娣听着前后左右都在估算自己分数的声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碰了碰自家二妹，“盼娣，你觉得你能考多少分？”
宋宴宁偏头对上宋招娣眼里闪亮亮的好奇，“两个，一百吧！”
宋招娣：“······”
她就不该问！
“姐，你呢？”
“我肯定考得没你好，语文应该有八十五左右，数学好点，应该能有九十。”
“那也很好啦！”
宋欣宝听着身后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把手里的橡皮掐出来好几个指甲印子。
心里也慌得不行。
她前段时间光顾着准备那个演讲比赛，想着能拿回来一个第一名，学习上自然就没那么专心了。
试卷发下来她一看上头的题目就慌了，这一慌整个考试过程中都是慌的，到现在她都不敢凭借记忆在课本上对答案。
现在再一听她身后那两个一个说自己考了两个一百，一个也是高分，简直是让她原地崩溃的节奏。
对于一众小学生们来说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
第二天上课第一件事，就是公布期中考试成绩。
徐青踩着校长的摇铃声抱着试卷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看着下方鸦雀无声的众人，“现在老师宣布考试成绩和排名，念到名字的过来领你们的试卷。”
“第一名，宋盼娣，语文100分，数学100分。”
没等宋宴宁起身，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先异口同声‘哇’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