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其实他的处境远远比小皇帝要好的太多，秦思渊对他的宠爱显而易见，不用担心党羽纷争也无需考虑权谋术虑。
可小皇帝不一样，他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不是自愿的。
他是被生拉硬拽硬拖着坐上龙椅，这个位置上的他无异于四面楚歌。
群臣们狼子野心虎视眈眈，秦思渊态度不明难以标清立场。内有匪患天灾，外还有敌国紧紧盯着。
温凌看着小皇帝眼底的疲惫和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
“我小时候很不受父皇喜欢，就连兄长们也都不怎么待见我。我知他们嘲笑我的出身，也瞧不起我母妃的手段。我从未想过参与到党羽纷争中，谁做皇帝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做一个普通人也好，哪怕是被变为庶人...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小皇帝看着高墙宫闱之外那望不到的世界，眼底带着淡淡的向往。
他曾经应当也有一段想要实现向往日子时候吧？
“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让你见笑了。”小皇帝羞赧地挠了挠头：“只是总觉得你很亲切，不自觉的就说了很多。”
“那日宫宴我看见皇叔给你吃糕点了，你在他心里一定很特殊。皇叔这人从不会这样对待下人的，即便是赏赐，也只是黄金爵位绫罗绸缎这些，他自己的东西，我从未见他分享过。”
温凌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小皇帝观察的居然这么仔细。
小皇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温凌：“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啊？”
“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守口如瓶。”温凌行了个礼，语气坚定。
“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小皇帝的脸上扬着笑意，温凌不知为何，心底有很大的触动。
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上个世界的自己。
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为了生存不得不小心翼翼去讨好。
“好，能和陛下做朋友，是我的荣幸。”温凌也微微笑了起来。
“近日母妃有些奇怪，往常她总是会皇叔有没有为难我或者做些什么事，可是近日，她竟然一次都不肯来见我。”
小皇帝的脸上带着失落，太后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如今连生母也不愿理会自己，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是身体不适怕给您过了病气？陛下不比太过忧虑，您只要保住身体便好。”
回想起沈雁临那日说的‘紫微星极弱’，温凌有些担心的看着小皇帝。
小皇帝的面色似乎一直都不是特别的健康，应当是早年被扔在冷宫里坏了底子。
“好，我听你的。”小皇帝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发现了余光里的秦思渊。
他连忙闭上嘴有些局促地向后退了退。
秦思渊站在小皇帝身侧不远处微微颔首：“陛下，人臣便带走了。”
“过来。”
秦思渊朝着温凌微微招手，温凌连忙小跑过去，还不忘了和小皇帝挥手。
一想到这样于理不合，连忙弯腰行礼：“陛下万安，小的告退。”
小皇帝的目光有些不舍，似乎第一次遇到能和自己聊得来的人，才聊了没多久，人就离开了。
跟着秦思渊上了马车，秦思渊抓着温凌的小手爪子握在自己的手里把玩。
“今日和陛下都聊了些什么？”
温凌回想起小皇帝说出的那些话，心中有些难受：“陛下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似乎并不喜欢当皇帝。”
秦思渊的眸光没有任何变化：“喜不喜欢与否并不重要，身在皇家无人能随心所欲。”
“可是，无论怎么养，这皇帝也应当轮不到他啊，他完全就是被架着当皇帝的。”
小皇帝可以说是他见过最不像皇帝的皇帝了，为人胆小内敛，不擅长做决定且心思单纯，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做皇帝吗？
秦思渊只是摸了摸温凌的脑袋：“你还是太单纯了些。”
“太子和三皇子的党羽纷争早在几年前便愈发激烈，两方人都有意拉拢贤王，先皇病重时三皇子最先安耐不住想要起兵造反。”
“先皇病重之际，本王便已经把秦思贤扔进了地牢取而代之。太子为人残暴视人命如草芥，绝非担任君王之选。三皇子易受舞弊，最爱听信小人谗言，若是大秦交予这两人任意一人之手，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秦思渊说这些话事语气异常淡定，如同局外人一般冷漠又理智地分析着。
当年在先皇的寝宫，秦思渊站立在老皇帝的床榻旁看着那个病气缠身的男人。
曾几何时，他用那双眼睛无数次轻蔑又冷漠地看着自己。
他不明白，为何同样都是儿子，他与秦思贤长得一模一样，仅仅因为一个民间的传说，便要遭受此等对待。
不过现在这一切并不重要了。
老皇帝察觉到有人，浑浊的眼睛缓缓挪动，他看着那张脸，嗓音嘶哑。
“贤儿...你来了。”
“陛下便这么期望秦思贤会来么？”秦思渊冷漠的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皇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你不是贤儿...你是何人？”
秦思渊闻言，嗤笑一声，眼底渐渐漫上讥讽：“这普天之下与秦思贤有着同一张脸的，陛下觉得还能有谁？”
“你是...秦思渊？”老皇帝的语气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他还活着。
“三皇子...哦不庸王此刻已经围住了皇宫外围准备逼宫，太子殿下也在门外等着您的传召。一手养大的两个儿子如今为了皇权反目，可是您最想看到的？”
老皇帝用力的咳嗽着，似乎有些气急。
“孽子，孽子啊！！！”
“你也是来抢夺皇位的吗？”老皇帝须发苍白，气息也开始变得不稳。
秦思渊笑着摇头，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话大不敬：“非也。我对皇位并不感兴趣，若是我想篡位大可现在一刀杀了您，您说呢？”
“你想要什么？”老皇帝费力地扭过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秦思渊。
秦思渊的目光冷漠，他站在那里如同隔岸观火的神明一般，悲悯中又带着恶意。
“我要见证大秦如何覆灭，见证他们如何将秦家百年心血和江山一步步送入他人囊中。您曾经最爱的最器重的儿子们，现在可都盼着您死呢。”
过往如走马观花般历历在目，老皇帝回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忽然有些追悔莫及。
“我终究，还是做错了啊...”老皇帝的眼底沁出眼泪。他哆嗦着手颤颤巍巍抬起来：“是朕对不住你，朕对不住你！！”
“你要...守住大秦的江山，守住大秦百年基业，绝不可...拱手让人。传朕遗诏，十一皇子，继位。若是未来君主不明，朕便准你...弑君继位之。”
老皇帝硬撑着一口气写下了遗诏，随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秦思渊只是看着那张遗诏，随后面无表情地讲起卷入袖口中。
............
“那你为什么不做皇帝呢？”温凌有些不解，以秦思渊的能力，想要登上皇位易如反掌，可是他宁可成为摄政王也不愿坐在龙椅上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身上有妖气，若是坐在强坐龙椅便是逆天而行，会遭天谴。”秦思渊的语气依旧淡淡。
温凌点了点，眉眼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感觉身在皇家的人真的好累啊。”
每个人都在为了活着而周旋。
秦思渊的眼底带着细碎的笑意，他捏了捏温凌的耳垂：“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本王身边就足够了。”
“别做让本王生气的事，你知道的，本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回想起自己之前之下的丹药，温凌点了点头，心中一阵后怕。
“我知道，你放心吧！！”
小家伙打了个机灵，随后急急忙忙用她那双水润的杏眸无辜又焦急地做着保证，真是可爱极了。
秦思渊滚了滚喉咙，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头吻了吻温凌的唇角。
尖锐的牙齿轻轻咬了咬温凌的唇肉，惹得温凌倒吸一口凉气。
“好痛！”
秦思渊眼神有些晦暗：“本王还真是有些期待，你成为大妖时会是何等模样。”
温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大妖？那是什么？
............
朝廷上的分为已是日渐紧绷，妖类混迹其中，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以及那个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似乎只要稍有不慎抓住一丁点破绽，这些妖变会破开皮肉奔涌而出将他们撕扯分食。
温凌终于听了秦思渊的话乖乖待在府里，他现在不能变成原什，秦思渊又去了皇宫。
今早温凌刚刚吃了解药，蛊毒没有发作。
“传太后娘娘口谕，摄政王府温凌入宫为摄政王祈福——”
温凌跪在地上心中‘咯噔’一下。
为什么太后要让他去祈福？太后怎么会认识他？
秦思渊难道在宫里出事了？！